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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有些猶豫，戴著皮套的手不知道該哪裏放。

    “別害羞啊。”女人說著，直起身子，一條腿站在地上，另一條腿半彎曲地擱在床上，兩隻手不老實地將男人皮衣的拉鏈往下拉，很快，那個男人的上身一覽無餘，健美的胸膛，在燈光下泛著烤瓷一樣的光。

    女人輕撫著男人的肌膚，她還低下頭去，聞了聞男人身上的氣味，那是古龍香水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加快了手裏的動作，突然，一陣尖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女人的臉色頓時變了，那是自己長長的指甲劃過男人的肌膚時發出的聲音。

    “疼了吧？”女人心疼地叫了起來，並檢查著男人的身體，發現在男人後背上有一道細細的白印子。

    男人搖了搖頭，“不疼。”

    女人還在責怪自己，“我真是的，以後我一定會小心的，一定會。”她說完，又繼續去解男人的褲子，手剛放在褲腰上時，卻沒想到男人的一隻手按在了女人的手。那態度十分的堅決。

    這是男人第一次拒絕自己。他居然敢拒絕自己？

    “怎麽……”女人問，“你不想？”

    男人一句話不說，向房門外走去，進入客廳。

    女人在原地愣住了，她感到羞辱、惱怒、不甘心。這個男人在關鍵時候竟然違背她的意願，他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女人越想越氣，最後忍不住了，打開門，衝了出去。

    他看到那個男人已經躺在了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任憑女人再說什麽，或是再做什麽，他都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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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男人的大腦裏麵一直回想著一副畫麵。那是幾天前，他在電梯裏麵，遇到一個女孩，女孩臉龐嬌小、精致，濃濃的眼睫毛彎彎的向上翹，像洋娃娃一般。她的頭發中長，發梢彎曲著，搭在牛仔衣肩膀處。下身是一條百褶短裙，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棉質的條紋襪子一直到膝蓋處，雖然，她的身材看上去柔弱，卻很有韌性，渾身充滿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青春和文藝氣息。

    他很享受那種氣息，多麽希望時空可以停止。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麵，如果永遠隻有他和這個女孩兩個人，該有多好啊。

    那個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隻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滿疑惑、好奇還有恐懼。她是在害怕自己嗎，自己是多麽想告訴他，並不想對她做什麽不好的事情，隻要能讓自己靜靜地看著她，就行了，就像當初，他靜靜地看著樹下麵的三月一樣。

    那天，他明明趕回了家，又折回來，看那個女孩一眼。他想知道女孩的家在哪裏，怕以後再也看不見她了。一連幾天，他的眼前都是那個女孩的樣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嗎？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呢？她是人類，而自己隻是一個……服裝模特道具。自己本不屬於這裏，而屬於那個明晃晃的櫥窗。更何況，自己現在的處境真的很尷尬，人類中的女人，到底是屬於哪一種生物呢？這個女孩會成為第二個三月嗎？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三月的情形。那時，正值草長鶯飛的時節，他在一家mystyle的服裝店裏，每天被人放置在明亮的櫥窗裏，麵向一條人流量比較大的商業街。三月是個清潔工，每天都要打掃那條街的衛生。累了，她就坐在服裝店對麵的那棵樹下麵休息一下，吃點隨身攜帶的幹饃，再喝點水。

    那時候的三月不是現在這番打扮，風裏雨裏，每天都是那套橙色的工作服，腳上是一雙起了毛的運動鞋，素顏朝天，從來不抹什麽脂胭水粉。但她的形象正如她的名字一樣，三月。三月是個多麽美好的季節，萬物複蘇，欣欣向榮，到處是詩意，到處是活力，清新而明媚。

    服裝店的營業時間，是早上的十點到晚上十一點。他站在那個固定的位置，一放就是一整天，不，是一個月，甚至兩個月。他沒有語言，沒有動靜，沒有思想。周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不存在的。直到有一天，三月來了。昨天夜裏這個小城下了很大的一場雪，銀妝素裹，四處都像蓋上了厚厚的棉被。三月從淩晨四點就起床了，清掃著這條街的雪，掃了四個多小時，雪都被分到了兩邊的路牙上。當一雙雙上班族和上學族的腳踩在街麵上時，三月已經累得睡著了。她靠著服裝店對麵的那棵樹，頭微微仰著，看向45度的天空，麵孔柔和、溫婉。恰好，不久太陽出來了，和煦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整個人都寧靜了起來。

    穿過人流，他看到了三月，靜靜的，看著看著，身體裏麵好像有一股異樣的東西在緩緩流動，後來慢慢激蕩起來。突然，他感覺自己可以動了，眼珠可以動，嘴巴可以動，手指也可以動，更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想法了。

    天呐，自己變了。不再是一具死氣沉沉的服裝模特道具，他向人類靠了一大步，盡管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真正的人類。

    他格外關注起那個叫三月的姑娘。他每天期待她經過自己的櫥窗前，自己可以看著她勞動，他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喜歡她的每一個動作，可又怕她累著。所以，他更喜歡她坐在那棵樹下麵安靜地休息，看著她睡著，真是一種享受。三月，在那段時間裏麵，幾乎填充了他的全部。

    終於有一天，他決定結束這樣毫無結果的凝望。他想真真正正地走近三月的生活裏。這是一個多麽需要男人照顧，像丁香花一樣美好的女人啊。可是，路過的男人沒有一個真正注意過她。

    這天晚上，當服裝店快要打烊時，他趁著服務員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來。那個時候，三月正在路燈下，掃著最後一遍街道。路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他走到三月的麵前，三月頭也沒抬地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