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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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相大學士府。

    五更時分,林惟中從床上自然醒來,拍了拍額頭,讓自己清醒了一會,便準備招呼仆人進來伺候,準備上朝。然而緊接著想到,今日是沐休,他可以多睡一會兒的。

    但時多年以來早起處理政務的習慣,卻要他在醒來之後再無睡意。

    索性將仆人叫進來為自己梳洗,然後吃了早飯,去往書房。

    拿起還未讀完的那半卷大儒劉旬新著的與太子對答疏:禮與國論篇,仔細研讀。

    劉旬是太子的老師,想要明白太子的想法,在這字裏行間內或許便可探究一二,所以林惟中讀的格外仔細。

    太陽漸漸升起,東窗上已經有一片陽光灑進,林惟中揉了揉發緊的眉心,隨手熄滅案幾上的臘燭,打算繼續讀下去。

    當他看到:禮為國之本,不知禮為不恥,何謂禮?太子對曰:知天命人倫,懂孝義根本,為之禮初。知百姓衣食,懂君王所涉,敬天,敬地,敬法祖先人,為禮之大成。餘者,歇為末。

    林惟中看到這裏,微微點頭,暗忖,成大事而不局俗禮,此為太子之德行也。

    便在他要翻進下一頁時,書房的門被突兀間推開。

    張德臣閃身而入,急急道:“相爺,景陽鍾響了,至尊大行!”

    林惟中呆了片刻,手中的書卷不知不覺間掉在地上。

    過了好久,才似回過神來,道:“真的走了啊,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覺得有些突然了,讓老夫趕到有些措手不及,德臣,備好馬車,趕去紫禁城。”

    張德臣領命,匆匆而去。

    去往皇宮的路上,張德臣問道:“相爺,這新皇到底會不會順利登基?”

    車裏的林惟中搖搖頭,道:“如今至尊大行才是正事,至餘其他的,蘇林一脈不可有任何動作。”

    張德臣點頭,道:“懂了。”

    相爺的意思是說,他也不確定。

    次相府。

    趙婉如在清晨時沐浴完畢,便向著祖父的書房而去。

    今天想去郊外遊玩,總要給祖父說一聲才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乖女。

    昨兒個聽人說起,東方公公去了千裏寨,若是他今日回程,說不定能在官道上遇見呢。到那時,請他喝一杯茶,吃兩塊點心,小坐片刻也是好的。

    總歸,能見著他,心裏便覺得甜絲絲的。

    可惜了,他下麵沒有根,若不然,還當真是我的良人。不過就算下麵沒有根又怎樣?不敗也比那些堂堂男子漢要強太多!

    聽說,女女間可磨豆腐,也是非常爽快的事情,跟東方公公一起磨豆腐是不是也別有一翻滋味呢?

    趙婉如這樣想著,嘴角不自覺得勾出了一個微笑。

    聽下人說,祖父正在書房看書,便向著那裏而去。

    在門外輕輕敲了敲,便聽書房裏傳來祖父的聲音,問道:“何事?”

    趙婉如答道:“阿祖,是小婉。”

    “進來吧。”

    趙婉如推門而入。

    祖父見她進來,放下手中那本與太子對答疏:禮與國論篇,笑著問道:“婉兒睡的可好?”

    趙婉如回答:“還算香甜,有勞祖父記掛。”

    趙繼善嗯了一聲道:“你這兩年的變化很大,再不似從前那般肆意,阿祖看在眼裏了,你是個好姑娘,阿祖心裏甚安。”

    趙婉如道:“還是聽了祖父的教誨,婉兒才如夢初醒呢。”

    趙繼善微微點頭,道:“如此便好,婉兒這麽早來,可有什麽事情?”

    趙婉如道:“婉兒想跟祖父說一聲,今日約了幾個好姐妹,想去京郊走走。”

    趙繼善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問道:“可是那東方卓又去了千裏寨?”

    趙婉如驚了一下,抬目看向祖父,接著不言不語,低下了頭。

    趙繼善有些苦惱的歎了口氣,道:“由著你吧,記得早些回來。路上別忘了”

    剛說到這裏時,趙東樓闖進了書房,急急道:“父親,景陽鍾撞了!”

    趙繼善被這話打斷了思路,顧不得趙婉如,驚問道:“你說什麽?”

    趙東樓大汗淋漓,道:“至尊大行,景陽鍾撞了一百零八下!”

    趙繼善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久久無語。

    趙東樓一隻眼狠狠瞪向自己的女兒,喝道:“出去!”

    趙婉如從善如流,緩步向外走去,至尊大行,與我何幹,那是你們這群陰謀詭詐的人要操心的事情。

    卻在趙婉如剛剛要邁出書房時,趙繼善說話了,道:“婉兒留下。”

    趙婉如停步,回頭,看向自己的祖父。

    趙繼善道:“把門關上。”

    趙婉如依言而行,回到書房。

    趙東樓不明所以的瞧著自己的父親,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

    趙繼善問道:“婉兒,你與李三子還有往來嗎?”

    趙婉如如實回答,道:“回祖父親的話,平常也坐一起喝喝茶,但也沒什麽男女之事。”

    趙繼善更加苦惱的揉了揉眉心,又問道:“那個姓東方的太監心裏可有你?”

    趙婉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憂傷的說道:“回祖父的話,孫兒也不知道。”

    趙繼善琢磨了很久,書房裏的氣氛便有些安靜,過了許久,才道:“阿祖有件事情交給你去辦,這關乎咱們趙家的生死存亡,不知你願意嗎?”

    趙婉如一驚,問道:“阿祖何出此言?”

    趙繼善搖搖頭道:“就問你願不願意?”

    趙婉如答道:“自然是願意的。”

    趙繼善道:“好,阿祖想讓你在這兩年盡量親近李三子,你能辦到嗎?”

    趙婉如大驚,道:“阿祖,我心裏已經有人了,再說,我跟李三郎也不過是”

    趙繼善擺了擺手,將她的話打斷道:“阿祖懂,不為難你。東方公公你也可以親近,總歸,這兩個人你要選一個,最好是李知安。”

    有選擇,那自然是東方公公啦,趙婉如心裏這麽想著,然後便道:“孫兒懂了。”

    趙繼善擺了擺說,道:“去吧,去京郊。”

    趙婉如行禮,退出書房。

    趙東樓見她離開,問道:“父親,何故如此?”

    趙繼善搖了搖頭,道:“至尊大行,北堂覆滅。趙家是否有活口,便寄托到這丫頭身上了。”

    趙東樓想了一會,有些不甘心的道:“說不定是董家勝呢?”

    趙繼善歎了口氣,道:“董家勝又如何?北堂與蘇林不同,蘇林可以處處是蘇林,而北堂,卻是至尊捧起來的惡狗。就算那位郡王勝了又如何?繼位之後第一個下手拿辦的,還是北堂。為父親與婉兒說那些話,不過是多下一步棋,可以保全趙家一門的棋罷了。好了,備車,去皇宮。”

    趙東樓失神片刻,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接著便轉身出了書房,準備馬車。

    文華閣大學士,穆府。

    八大閣臣的穆易,穆多煩年剛剛起床洗漱完畢,借著沐休之日,把算好好瞧瞧劉旬跟太子的答對,剛到書房時,有仆人回報說,一百零八聲景陽鍾撞了。

    穆煩多略微一呆之後,輕輕點了點頭,說了句:“知道了,備馬車,去皇宮。”

    仆人領命下去。

    穆煩多站起身來,打開書房裏北牆上的暗閣,裏麵別無他物,不過是一張簡單的靈位,上麵寫著:先師,劉諱明遠之靈堂在前。

    下書一行小字:虔誠弟子穆煩多立。

    穆煩多輕輕將靈位拿起來,擦掉上麵沉重的灰塵,瞧著靈位上的字,不由間淚水滴答而下,打濕了靈位。

    緩緩吸了口氣,帶些顫抖的聲音說道:“老師,我這幾年過的很苦,雖為閣臣,卻不能舒展老師之誌,學生有愧。學生無能,這二十年來,隻能左右搖擺,一會兒蘇林,一會兒北堂,學生沒老師那麽深的智慧,但學生可以為老師報仇!”

    說到這裏,穆煩多將靈位放下,輕念道:“景和死了,終於死了,繼任者清洗北堂已是應有這意,但竊黨之大賊也別想好過。老師,學生隻能做到這裏了,還好,學生在閑走時,遇到了一個姓顧的年輕人,他或許可以繼承老師的學說,但是很可惜,他卻是李知安的好友”

    剛說到這裏,門外有仆人答道:“老爺,馬車備好了。”

    穆煩多歎了口氣,將靈位放入暗閣,按下機關,輕輕搖了搖頭,便走出書房。

    到了府門外,剛剛準備上馬車時,卻見自己最小的女兒,穆青蓮迎了上來,問道:“父親,可是有什麽變故?”

    穆煩多麵對這個聰慧異常的女兒,竟然有些失語,愣了一下,笑道:“青蓮,至尊大行了,為父要去大內,與閣臣商量至尊的葬事。”

    穆青連皺了下眉頭,道:“父親大人眼角有淚,想必不是為了至尊而流”

    穆煩多聽到這話,連忙擺手,將女兒的話提打斷,走到近前,拍了拍她的肩頭道:“青蓮,讀好你的詩書就好,你雖聰明,但太不知事間冷暖人情,以後說話時要多想想。”

    穆青蓮點點頭道:“女兒知道了。”

    穆煩多道:“從今日起,不要總是沉迷音律棋道,多讀讀其他的書,平話,古今文史,都是學問,你要好好看。若是能交三五個閨房好友,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