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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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磬兒隨母親進屋,將茶點包打開,撚起一小塊遞給母親:“娘,我帶了些自己做的茶點,您嚐嚐看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麽,大少爺的嘴可是越來越刁鑽了。”

    母親接過茶點,微笑著唅在口中,細細品來:“恩,磬兒做的茶點口味不似娘親的那般濃鬱,卻獨有一絲回味的香醇。”忽而娘話鋒一轉,拉起磬兒的手坐在榻前,磬兒知道娘親定是有話說,但這認真的樣子著實讓她莫名地緊張起來。

    “磬兒,咱做丫環侍婢的,侍奉主子是理所當然,娘知道大少爺對你好,可終究男女有別,近來府裏上下總有些閑言碎語,你康叔幾次小心地幫你圓場,咱自己也要掂量著不能做那越舉的事啊。”

    磬兒知道娘的擔心,望著娘殷切的眼神,磬兒微微一笑:“娘,磬兒感謝大少爺收留,五年前若不是少爺將磬兒帶出秀景園,教兒習武練劍,哪有今天能隨侍左右、出入自由的磬兒?”

    娘親緩緩低下頭,磬兒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怎的就覺得此時的娘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是娘不好,娘無法將你放在身邊好好保護你,眼睜睜看你受二小姐折磨,不得已求老夫人將你放在大少爺園子,可是現在…哎…真不知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啊…孩子,希望你不要恨二小姐。”

    “娘,我不恨她,隻是二小姐從不容我試著與她好生相處,女兒不知她為何如此討厭我。許是我身份卑微,不夠資格和她一起跟夫子學習吧。”

    娘“蹭”地一下站起來:“胡說!誰說你不夠格!你比誰都更有資格!”

    磬兒嚇了一跳,弱弱地問:“娘,你怎麽了?”

    “沒…沒有…”娘回過神,穩了穩氣息,複而轉了笑容:“在娘心裏,你是最高貴的。”

    “娘親不要再為女兒出頭了,娘求老夫人讓我隨二小姐一同在書房學習的情景,至今兒依然曆曆在目。”

    “磬兒,答應娘,不要對大少爺動情。”

    小坐了會兒,估摸著大少爺當是回園子了,磬兒告別母親轉身進了密林。娘的話一直縈繞耳旁“不要對大少爺動情”,這個情,磬兒不懂,書上有雲“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境界,磬兒一知半解。仔細想來,大少爺的睿智溫婉、平易近人,就好似兄長般讓人覺得親近。

    午時許是過了,磬兒為少爺沏好涼茶等爺回來,未時三刻爺在韾香苑有約,先前兒爺就發話了不用磬兒跟著,也就是說,整個下午磬兒都沒什麽事做。想來無聊,突然記起答應少爺幫他做件長衫的,可是若在府裏繡園子取布料的話,人多嘴雜的,不知又要生出怎樣的閑言碎語,磬兒收拾些銀兩,跟下人交代了聲就出門了。

    磬兒前頭走著,殊不知身後百十步的人潮中跟著一個人。這人頭戴大沿兒草帽、腰束戰裙、右手提劍,一身武士裝扮,眼光一直目送磬兒進了“繡心布莊”才轉身大步來到“醉香樓”,對門前迎客小姐說了幾句,便被帶上二樓一房間。武士脫下草帽,那稚氣未退,卻成熟沉穩的麵容正是頤方。公子坐於桌前,身邊並無脂粉小姐相伴,一個人小酌著。

    “爺,那丫頭出府了,此刻正在城北的繡心布莊。”

    “恩,找個合適的機會,請她到茶莊一敘。”

    “是”頤方推出房間,返回布莊時,正巧磬兒買完準備離開,頤方走過去,先一拱手,說:“姑娘,冒犯了。我家公子請姑娘移駕,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磬兒疑惑,:“你家公子是誰?找我何事?”

    “我家公子身份不便明說,還請姑娘隨在下走一趟。”

    “你家公子可知我是誰?”

    “姑娘當是慕容府大少爺身邊的丫鬟?”

    “既然知道我是誰,想必你家公子要找的人並非我這個丫鬟,還請你家主子改日親自拜訪慕容府吧。若是公子希望小女帶話兒給老夫人或是大少爺,小女子義不容辭,請問公子有什麽需要小女幫忙的麽?”

    “這…”頤方啞口無言,心中暗歎“這丫頭好一張伶俐的嘴”。目送磬兒離去,頤方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回到醉香樓,頤方原話向公子稟報,原以為公子會覺得丟麵子勃然大怒,哪知“撲哧”一聲公子竟然笑了,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酒杯,半杯水酒在杯中搖來晃去。

    “有趣,那丫頭當真這麽說?”

    “是,那丫鬟一口氣說完,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走了。”

    “讓你去查的事怎麽樣了?”

    “回爺的話,慕容老夫人病了,二小姐平日裏照顧老夫人,從不出府,也從未聽說她身邊的丫鬟出來過。因此,怕是聯係不上二小姐的。不過,奴才倒是聽說大少爺身邊的那個丫鬟曾經是二小姐的貼身婢女,而且那丫頭的母親正是二小姐的奶娘。”

    “先不要驚動慕容府其他人,畢竟現在還沒辦法暴漏身份。”

    “可是,爺,那丫頭怎麽辦?”

    “看來,我得親自去請了。”

    回到磬徳軒,磬兒回想起在布莊遇見的那人,年齡當是大不了自己多少,但目光灼灼、氣勢逼人,自己雖也練過功夫,可那男人的武功修為定在自己之上,這樣一個下人,那他的主子定不可小覷。

    “想什麽呢?叫你幾遍都聽不見。”慕容信羽單手在磬兒眼前晃了晃。

    “爺,您回來了。”

    慕容信羽瞅了瞅繡架上還未打開的布匹,悠悠地走過去撫了撫,說:“去布莊了?”

    “什麽都瞞不過您。”

    “這料子我們府裏不會有的,進府的料子都是富麗華貴、材質名貴,那些繡匠們隻想著如何突顯主子的高貴來邀功,很少在意料子本身的舒適感。磬兒選的料子看起來平凡,但撫上的手感相當舒適,輕柔綿滑、薄如蟬翼,定是上品。”

    “既然爺將這料子誇得這麽好,磬兒竟覺得自己吃虧了,想來,奴婢可是倒貼了好些銀子進去呢…”

    “磬兒可不是缺銀子的主兒,那麽你想要什麽呢?”

    磬兒假裝著思索了一會兒,笑的狡婕:“先記下吧,等奴婢想好了再向爺討要。”

    一下午的時光過得也快,酉時伺候爺用了晚膳後便進了書房,爺向來沒有加夜宵的習慣,因此磬兒隻需亥時前往書房提醒少爺就寢。磬兒收拾好床鋪,服侍少爺睡下後,回到自己房中,提來幾桶熱水,將屏風拉開遮擋住沐浴的木桶,調試水溫後寬衣解帶跨了進去。水汽繚繞,熱氣蒸得磬兒身心舒暢,磬兒輕輕解開盤發,細細揉洗。

    好一會兒,磬兒洗完正欲起身,突然聽見窗外樹枝猛然一晃,動的詭異,磬兒一驚,立即往桶中縮了縮身子,怒斥一聲“誰”。窗外漸漸恢複平靜,磬兒迅速穿好衣服出門查看。一切都是那麽正常,磬兒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正在理順半濕的長發,突然臨院兒好似小月的聲音驚呼“有刺客”,磬兒回頭,見昏暗的院牆上濃密的藤蔓中隱約有個人,見磬兒正看向自己,迅速逃竄。

    磬兒緊跟其後,追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兒,那人輕功很好,若真想甩開磬兒簡直輕而易舉,但卻好像故意與磬兒保持一段距離。想到此,磬兒立即停下,轉身從房簷下來。剛站定,那人也回頭下來地麵。

    那人並未蒙麵,想來並不想做什麽壞事,要麽就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深藍色華服,無光的時候看起來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這就怨不得小月驚呼有刺客了。

    三更半夜街上甚少有人,百姓家門前的燈籠也並不是太亮,看不清那人的麵孔,單是這七尺的身長足以讓磬兒謹慎地立在那裏絲毫不敢亂動。那男人忽的打開折扇搖了幾搖,緩慢走來,磬兒稍稍後退兩步,那人見磬兒如此小心便不再靠近,這時昏黃的燈籠恰好將那人麵龐照得分明。磬兒隻覺得這斯氣質逼人,即便是夜闖官府、唐突了人家姑娘,也毫不影響那人的冷峻霸氣。相比大少爺沉穩寧靜的眉眼,這廝的眼角卻隱約流露出些許生動,好似依然留存了些孩子般的稚氣,但是轉瞬即逝。

    “磬兒姑娘,這廂有禮了。”那人抱拳一拱手。

    “深夜將我引到這裏,這算哪國的禮?”

    “誤會,嗬嗬。在下並非想引姑娘來此。”

    磬兒暗自揣測,難道當真是自己多慮了麽。哪知那人模人樣的公子下句話足足讓磬兒狠狠噎了一把。

    “在下是想引姑娘到前麵的酒肆,不遠,拐個彎兒就到了,哪知姑娘不追了,在下隻好在這裏重新邀請姑娘。”

    磬兒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如此英挺冷峻的麵容怎就好似活生生顯出些孩子氣,那眼角流露出的分明是孩子打敗假想敵人時的興奮與激動。磬兒晃晃腦袋,定睛再看,沒錯,那人說此番話的表情,在磬兒眼裏怎麽看怎麽像個“登徒子”。突然磬兒意識到自己未幹披散的長發,想起沐浴時窗外那陣晃動詭異的樹枝,瞬時麵容由紅變白,怒火中燒,右手一抬狠狠指著那廝厲聲嗬斥“登徒子”。

    “唉?姑娘何出此言呐?”

    “竟然偷窺本姑娘沐浴,你…”磬兒自以為冷靜如她、沉穩如她,可今日卻被一個登徒浪子活活占了便宜不說,還氣得話都說不清楚。

    “誤會,姑娘,這真是誤會。在下本無意叨擾慕容府,可因有事請教姑娘,又無緣由去拜訪慕容夫人和大少爺,實屬無奈之舉啊。”

    “狡辯”磬兒又羞又臊,“偷窺姑娘沐浴,你還無奈了?”說完飛身一躍,正欲擊其下懷,那廝輕巧一閃,也不傷害磬兒,隻是一味退讓。磬兒見那人無意與自己扭打,自己這麽氣急敗壞亂打一通,左右又近不了他身,可又氣不過,收手之餘狠狠踏了一腳,正中那廝腳麵。

    那廝疼的麵目扭曲,倒吸幾口涼氣兒,心裏一定很氣憤竟被一小女子暗算了,怒吼一聲:“看你洗澡的人不是我。”

    磬兒愣了,那男人正要解釋,大少爺飛身擋在磬兒前麵,一個箭步衝向那廝,兩人力拚拳腳卻不分勝負。那“登徒子”見今兒是無法解釋清楚了,再打也是白費功夫,便抽身離去。

    回府途中,磬兒異常安靜,慕容信羽也不知該說什麽,一路沉默著回到磬徳軒。慕容信羽坐於榻前,磬兒給少爺遞上一杯茶水:“爺,喝茶。”

    “磬兒,跟我五年了,這拳腳功夫怎的就是沒長進呢?”

    “爺,磬兒不是習武的材料,莫不是爺威逼利誘,奴婢可能還沒今天的程度。”

    “不用心還狡辯。”慕容信羽無奈地搖搖頭,泯了口茶水。

    “有少爺這樣文武雙全,哪用得著奴婢班門弄斧。”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呢?難道讓少爺保護你個丫頭麽?”

    “奴婢不敢勞煩少爺,這些年的花拳繡腿,自保當是沒問題吧。”

    “如果我亦敵不過呢?”慕容信羽挑眉看著磬兒雙眼,悠悠地說:“你欲如何?”

    磬兒有一瞬的晃神,莞爾一笑:“逃啊!”轉身為少爺重新鋪好床褥,不去理會身後灼灼的目光,收拾妥善便出去了。跨出房門時,磬兒回頭,目光停留在若有所思的少爺身上,心中暗歎“若真有那麽一天,我願為你擋下那致命一擊。”轉身離去。

    少爺輕泯一口,抬眼望望磬兒柔弱的背影,“逃吧,若是真有那麽一天,我願你能逃的遠遠的。”

    “爺,您的腳沒事了吧?”

    “好個伶俐的女人,隻可惜,依然沒能說上話。”

    “爺,要不,派人盯緊那丫頭吧?”

    “不必了,我們還是走正道兒吧。明兒一早,你去慕容府送個信,約慕容少爺午時在聚賢閣一見。”

    “可是,爺,我們以什麽身份見麵?”

    “北琰國商貿行季默言,來淩華國辦貨,久聞慕容府大名,望屈尊一見。擬信函就這樣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