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番外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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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會親自把這件事解決好…二小姐還是繼續做二小姐,我隻是二小姐奶娘的女兒…”磬兒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一切事不關己。
娘親、康叔和可欣皆是驚訝的看向磬兒,老夫人則甚是讚許的目光望著眼前這個識大體的孩子,對磬兒說:“你可知道,你的選擇將會使你真正失去了做慕容二小姐的機會…不能認祖歸宗,這樣真的沒有關係麽?”
“認祖歸宗?嗬…哪有那麽容易…如今,所有人都已經知道慕容可欣才是二夫人的親生女兒,倘若在這個時候曝光了我的身世,一定會牽扯出一連串的事情,這將會是慕容府最大的醜聞…”磬兒分析的仔細,堂前的四人皆是恍然大悟。
“好孩子…這些也正是我擔心的事情…沒想到你已經分析的這麽透徹…早先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心思細膩。我尊重你的決定…”老夫人溫和地撫摸著磬兒的柔發,細細地端詳這樣一張平靜的臉。這女子,真像她的母親啊…
“好了,天要亮了,今天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一會兒到門口去,自會有下人帶你們出去…都走吧…”老夫人轉身欲走。
“老夫人,磬兒還有話說…”磬兒輕輕叫住老夫人。
老夫人回身微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隨我來,其他人從正門出去吧…”
磬兒攙扶著老夫人進了佛像後麵,原本以為佛像是貼著牆壁而立,沒想到後麵竟是另有乾坤啊。
“磬丫頭,那個女人害你像個下人一般長大,你不恨她麽?”老夫人緩緩地走著,繞過一個小花園,一手撫上磬兒的手背悠悠地問。
磬兒平靜的就像此時依然昏暗的小花園,沒有光澤、堙沒在一片寒冷的氛圍中。“若說是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娘親這十五年來含辛茹苦的照顧我,給了我最渴望擁有的母愛,我還要奢求什麽呢…如此一來,我不但無法真正去恨她,還要感激她才是…”
老夫人站定,借著微弱的光,回眸望著磬兒靈動流轉的眼神,是那樣堅定…緩緩撫摸著磬兒的麵頰,那哭了一宿的淚眼有些紅腫、那流淌成小河般的雙頰,此刻迎著寒冷的空氣,微微有些幹燥。
“你…真的很像她!”老夫人緩緩吐出這樣幾個字,磬兒仔細地聽。
“她是個苦命的女人…但是,她也是一個幸運的女人…她的生命雖然短暫,可是她擁有了足以令所有女人羨慕的一切…這輩子,她活的很精彩…”老夫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曲華麗樂章的重音符,敲擊著磬兒的心弦,她第一次覺得母親是這樣的令人驕傲…
磬兒巴望著,渴望聽到更多關於母親生前的事。可是,老夫人好似有什麽隱情一般,突然話鋒一轉:“你像她一樣大度、容忍,對於二丫頭你也能這樣寬宏大量麽?畢竟,她曾經那樣對你…”
磬兒回過神來,想起娘親對自己說過的事情,好友娘親的隱隱期盼,磬兒頷首一笑:“二小姐的身世也很坎坷…話說回來,她原本也該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時過境遷,娘親淪落為慕容府的下人,才使得這一切的悲劇不斷上演…如今,她代替了我做了慕容二小姐,也算我還了母親的心願。更何況,我和她的恩怨早已理清。她比我先知道這個秘密,對於一個孩子,這樣的打擊實在太沉重了…這並不是她的錯,我也原諒了她曾經那樣對我…隻希望將來她能嫁個好人家,以慰她逝去的爹爹在天之靈,也了卻了娘親一樁心事…”
“你娘親帶著你剛進府的時候,曾經提起了那些往事,我並沒有太在意…你這孩子,心思真是細膩啊…大娘答應你,對於二丫頭的婚事,我一定會像對待真正的慕容二小姐般讓她風風光光出嫁。”老夫人很是憐愛眼前這個識大體的孩子,而後很是擔憂地問:“信羽那邊…你有什麽打算?”
“我想離開…磬兒已經不能再呆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了…隻有我離開,才能終止這一切…其實,昨個夜裏我就已經收拾好行李打算趁夜離開的…”磬兒釋然一笑,接著說:“這樣更好!現在知道了這一切,我便再也沒有什麽顧慮了…唯一不舍的,隻有娘親…”
老夫人目光依然肅穆有神:“憑心而論,大娘覺得很對不起你,是慕容府虧欠了你…但是,以大局為重,為了慕容府的安寧,大娘不能留你!大娘跟你保證,你娘親在慕容府的晚年生活一定會很安詳…隻是,你這孩子一個人在外麵要多多保重啊…”
磬兒跪拜,行三跪九叩之禮。禮畢,老夫人輕輕扶起磬兒:“這三跪九叩之大禮,大娘替老爺受了…明麵上,雖不能承認你的身世,在大娘眼裏,你才是慕容府的二小姐。”
磬兒走後,老夫人看著磬兒的背影,眼神瞬間凝重,自言自語道:“身世…磬丫頭,你可知,你的身世並不簡單啊…走吧…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回磬徳軒的路上,磬兒抬頭看見可欣坐在路邊的涼亭裏,眼神凝望著自己這邊。磬兒暗歎一聲,緩緩走了過去。
“在等我麽?坐多久了…不冷麽…”第一次用這樣平等的口吻對慕容可欣說話,曾幾何時自己真的有心想要報複,可是這話從自己嘴巴裏說出來,竟還是這般沒有力度…
“沒有心冷!”可欣冷笑一聲,緩緩道來:“當我聽說,她要帶你離開慕容府的時候,我的心就像這河裏的冰塊一樣…她最終還是選擇了你…”
磬兒驚訝,原來,娘親早已想過要帶自己一起離開。
“我說出這一切,我不要你們就這樣離開慕容府,自由快活的過一生…我把二小姐的位置還給你…你把母愛還給我…”可欣還是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可是話語間竟是濃濃的悲切。
“娘親給你的愛,絲毫不遜於我…倘若你還記得,五歲的時候我病重,母親一邊照顧我,一邊還為你熬著各種補品,我可是一口都沒能喝上;七歲的時候,你故意摔了一跤卻怨到我頭上,母親明知道是誰的錯,卻依然懲罰了我;十三歲,我離開了秀景園,有一天母親突然來找我,說是你想吃的青梅粥少了一味配料,她要親自去城郊自己相識的農婦家裏取一些回來。知道麽…那天正是磬兒的生辰,娘親原本答應我要一起用午膳的…”
看見可欣那般思慮的神情,磬兒歎息:“我忘不了這些,正像你忘不了娘親為了我而忽略了你的感受一般…你和我一樣,那麽的在乎親情…我也想告訴你,我不恨你…也是因為親情!你和我的生辰相差不了幾天,我們共同承了一個母親的恩情…那時候我以為我是姐姐,盡管你的身份尊貴,我依然把你當妹妹一般照顧…”
可欣的眼底晶瑩流轉,磬兒微笑,語氣更加的溫柔:“現在,我知道了一切…原來,你才是姐姐…這樣也好!今天,我的話說的很明白,母親同時給予了我們最無私的愛,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娘親,倘若你能懷著一顆感恩的心,用心去體會,你會發現更多…今後不管我在哪裏,都會祝福你和娘親,一生平安…”
可欣甚是疑惑地望向磬兒,這丫頭的神色哪裏有被人篡奪了自己的一切的惱怒樣子,一臉的釋然反倒讓可欣覺著自己的小肚雞腸、上不了台麵。難道真有這龍生龍、鳳生鳳的說辭麽?即便自己養尊處優、即便自己受過最好的教育,卻怎麽也學不來她這般清淨淡雅的性子…
“真是個可惡的丫頭…”話語雖是犀利的,可是語氣那般的無力,側顏低眉,一滴淚水滑落…可欣再也沒有辦法對眼前這個丫頭多說一句話…
聽到這話,磬兒笑著望天,長歎一身緩緩地說:“慕容二小姐的位置不是那麽容易換回來的…以後你依然是二小姐,你也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會離開…我一個人離開…永遠不再回來…”
可欣驚訝地凝視磬兒,眼睜睜看著她對自己微微欠身,轉身離去。
離去,勢在必行…也許,在這裏走過的每一步都將是最後一次…時間進入倒計時…回磬徳軒的一路上,磬兒走得甚是艱難。
時辰尚早,下人們都還沒有起身幹活兒。大少爺此時應該也在香甜的睡夢中吧,不,應該是哥哥…磬兒從沒有以一個妹妹的身份麵對過慕容信羽,走過少爺的房間,磬兒的雙腳情不自禁地拐向信羽的內室。
看一眼吧,哪怕是最後一眼,就讓磬兒以一個妹妹的身份最後為哥哥做點什麽吧…
輕輕推開內室的朱紅色木門,遠遠地隔著繪滿精巧的歲寒四友的屏風,磬兒看到床幃緊緊地閉合著。想必哥哥睡得很安穩,磬兒隻是立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好似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不敢太靠近,信羽的耳朵很靈敏,磬兒不想打擾他…轉身出了內室…
遠遠地,磬兒看見信羽的書案上展開著一張很大的宣紙。甚是疑惑地走了過去,是一幅畫,一幅仕女圖。發如瀑布、唇似丹珠、眉目傳情,這衣著服侍,磬兒怎麽看都覺得像自己…
“這畫中女子可比我美多了…”磬兒自言自語,回眸凝望信羽內室的門:“哥哥,謝謝你這五年來對我的關照,我不想傷你的心,也不想害了慕容府,因此不能告訴你事實…希望我的離開能讓你漸漸忘了我…”
再顧畫中女子那純真的、儼如陽春三月的笑顏,磬兒哀歎:“這樣的笑容,怕是磬兒久違了的…哥哥不會介意磬兒帶走它吧…”磬兒小心仔細地將畫稿折好,剛想離去,忽的想起些什麽,回身躡手躡腳取來一張信紙,磨墨提筆,幾行娟秀小字揚揚灑灑…
“爺,奴頓首一拜,自知資曆淺薄,不足以侍奉少爺左右。黯然**者,唯別已矣。今將遠離,常年舊事,然才疏學淺,胸中縱有千言,下筆實無一物。無顏麵見少爺辭行,執筆涕零,不知所雲。此行無論身在何處,時常牽掛主子,請多珍重,磬兒頓首再拜!”
寫完收筆,磬兒將信紙平整地放在書案上,拿起畫稿跨出廳堂大門。拉起門環,將兩扇對開的門輕輕掩上。隨著屋裏的光漸漸變成一道線,再漸漸全部隱在窗戶裏,磬兒感覺丟了自己的心一般,真是應了那天自己與頤方戲謔的一句話。“無家可歸”,磬兒黯然,自己真要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冷風嗖嗖,灌進脖頸的衣縫裏,涼的整顆心都跟著顫抖…這究竟是造了什麽孽了…所有的苦難怕是都讓自己趕上了吧…再過不久當是要下雪了。看來,今年的第一場雪,可並不如自己期待的那般美好啊…
回了自己的房間,磬兒走到床前,將被子下麵的包袱和信件取出來。望著手中的信件,磬兒真是哭笑不得。這信紙中飽含著自己的不舍與感傷,僅僅過了一宿,現如今又該多添了些無奈和決絕。
回到廳前的八仙桌,磬兒重新提筆給娘親寫信。以防信件外泄,磬兒沒敢多提及身世,僅僅寫了幾句告別的話,磬兒就匆匆收筆了。不敢再寫、也不敢再去回想娘親的好,磬兒怕會動搖自己離去的決心…真的要走了麽…孤孤單單地來到這個世界,最終也是孤孤單單地離去…
天際漸漸泛白,一點點亮起來,磬兒就這麽愣愣地坐在八仙桌前,手握著給娘親的信件,靜靜地等待著小月來叫自己起床。像往常一樣,小月哈欠連天的,揉著睡眼、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磬兒房門前:“磬兒姐姐,起床了…”
磬兒起身去開門,小月好似很驚訝般瞪圓了雙眼:“啊…怎麽這麽快…”看見磬兒微微低垂的眉眼,怯怯地問:“怎麽看你這般疲憊…還有這衣服也是昨個夜裏的那件,也沒換啊…磬兒姐姐昨晚沒睡麽?”磬兒不答,輕輕拉起小月的右手,將信件塞到小月的手心,連同小月那肉呼呼的小手一起握緊。
“天亮之後,找個時間把這封信送到秀景園,我娘親那裏…什麽都不要問,小月,姐姐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和秋兒都要好好的。替我多照顧少爺,姐姐的工作交給你們,姐姐很放心…”磬兒淡淡地說著,可小月越聽越覺得心裏堵得慌。
“姐姐?磬兒姐姐…你為何說這樣的話?難道你要走了麽…姐姐為何要走啊…”小月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