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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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崩塌,天地昏暗。

    唯有仙門中人手中法器,法寶,放出的法術、符籙,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一團團一束束,將周圍稍微照亮幾分。

    濃濃的硫磺氣味,自地底衝出,嗆得人麵紅耳赤。

    橫江也在下墜。

    在昏暗的光影裏,橫江視線受阻,隻能看到不遠處一張張驚慌失措,萬念俱灰的麵孔,看到眾人在空中身軀扭擺,雙手亂抓……

    有人剛抓住一塊巨石,正以為暫且安全,卻被旁邊砸來的巨石擊中,頃刻間被砸得血肉橫飛,生死不明。

    這一切,橫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

    仙門弟子悲鳴著、呼喊著,卻被轟隆隆的地震之聲與法術之聲掩蓋住。

    就好像是,在出演一場世界末日的啞劇。

    此時此刻,哪怕是先前極為鎮定的宣明弟子,也是經慌亂不已。

    至於其他道場弟子,則更加不堪。他們甚至會用力踩踏在同門師兄弟身上,把別人下墜的身軀當做跳板,一躍而起,隻為了讓自己借力躍起,跳到一處暫且能避開頭頂巨石之處,以求多活片刻。

    “休要驚慌!”

    燕青崖大聲呼喝,卻無人理會。

    他禦劍飛馳在空中,一邊躲避著墜落的巨石,一邊連連施展法訣。

    繼而,先前組成劍陣的八十一柄長劍,顯化出一道道劍光,朝四麵八方飛馳而去。

    燕青崖穿行在下墜的土石當中,竭力尋找宣明弟子。

    沒找到一個,就有一束劍光,出現在那宣明弟子腳下,載著此人飛在空中,尾隨在燕青崖身後。

    至於其他門派弟子,燕青崖則管不了那麽多。

    他動作迅捷,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就將大半宣明弟子救了回來,甚至還救回了不少洪都道場的弟子與其他門派弟子。

    隨即,燕青崖禦劍飛馳,帶著眾人穿行在巨石縫隙裏,朝著上空飛馳。

    飛著飛著,上方墜落的巨石土壤,越來越少。

    隱隱約約之間,可以從巨石縫隙裏,看到一線天光!

    在往上飛了一會兒,就到了地麵,懸停在離地十餘米之處。

    眾人回頭看去,隻見原本崔嵬高聳的右鎮山,已經化為了一片廢墟。

    斷山斷崖,隨處可見。

    縱橫交錯的大地折痕與裂口,蒼夷滿目。

    時不時可以在地麵見到些許綠色,那是山中樹木被折斷,被掩埋之後,殘留的痕跡。

    眾人大難不死,逃脫大劫,喜不自禁,有些人手舞足蹈,有些人歡呼雀躍,有些人痛哭流淚……

    “橫師弟不見了!”

    錢盈盈帶著哭腔,呼喊道:“燕師兄,橫師弟不見了!”

    燕青崖神色一僵,猛地回頭,掃視著站在飛劍上眾人,卻見雖救回了大多數宣明弟子,卻偏偏沒有救回橫江。

    隨即,他又打量四周,目光在其他仙門修士救回的弟子當中來回搜尋,也沒有發現橫江的蹤跡。

    燕青崖心中歎惋,手臂一揮,一束劍光載著韓劍與顧惜風,來到他麵前。

    燕青崖問道:“橫江可曾修煉過土遁法術?”

    韓劍搖搖頭。

    顧惜風則說道:“我隻知道,橫江師兄學了鳳凰曬翅之法,又學了九耀訣,不知道他是否還修煉了其他法術。”

    “唉……”

    燕青崖歎息一聲,卻見站在他劍光之上的其他門派弟子,竟在嬉笑打鬧,飲酒慶祝,相互吹噓。

    有人說什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有人說全靠著自己機靈,一路跟在宣明弟子身邊才能得救。

    甚至還有人說說如今橫江一死,戰功榜第一名自動作廢,大家又多了幾分榜上有名的機會。

    這等話語聽得燕青崖臉色鐵青。

    他將這些人腳下劍光散去,便讓他們從空中掉落,再飛出一劍,站在那個說橫江已死之人身上,將之當場斬殺!

    那弟子本是來自於辟雍道場。

    如今被燕青崖殺了,辟雍道場的領隊高手,就來找燕青崖理論。

    “此番伐魔之戰,橫江立下了赫赫功勳。此人功勞微薄,我適逢其會將他救了,他竟幸災樂禍,全無半分情義。我宣明道場,門規森嚴,容不得這等忘恩負義的奸詐小人!你若不服,可回去稟告你門中長輩,來我宣明道場理論。你若想替他出頭,對我動手,我便將你也殺了!”

    燕青崖懸空站著,手中玄重飛劍血跡未幹。

    他拿出一方麻布,擦了擦劍上血跡,目光銳利,掃視眾人,道:“功勳榜與仙音祭器,都在我廖長空師妹手中,此戰論功行賞之事,等廖長空師妹回來再說。按照以往的慣例,原本在守城之後,還有諸多事宜,如今都做不成了,諸位各自散去吧!”

    那蝠池道場修士被燕青崖斥責一番,便不敢多言,隻哼了一聲,領著蝠池道場弟子,轉身離去。

    其他人等,相繼告辭而去。

    唯有洪都道場鄧賢,拿出了一些洪都道場的療傷妙藥交給燕青崖,才領人走遠。

    各方道場,在封魔島都有駐地。

    宣明別苑,距離此地上百裏。

    燕青崖施展飛劍傳訊之法,讓那留守宣明別苑的荀譽,趕赴此地,帶著師弟師妹回別院裏去。

    當傳訊飛劍消失在空中之時,燕青崖則捏出一道法訣,施展出宣明道場土遁之法,身軀一沉,鑽進了地底。

    天色漸晚。

    荀譽禦風而來,將發生之事詢問了一番,便不再多言,隻讓師弟師妹隨他回宣明別苑,等候燕青崖的消息。

    錢盈盈淚眼朦朧,抽噎哭泣,卻不肯走。

    荀譽道:“這封魔島,本是鎮壓古代大魔的地方。如今古城被魔物攻破,陣法已毀,不久之後地底魔物必會殺至地麵。你隻有道徒實力,自身難保,怎可留在此地?”

    錢盈盈搖搖頭,隻說要留在這裏,結廬而居,等候橫江回來。

    荀譽又道:“一旦大魔破陣而出,休說是你,隻怕連我這樣的仙門修士,留在此處也必死無疑。燕青崖師兄在飛劍傳訊裏,就已對我說的清清楚楚,讓我整合封魔島中宣明弟子,帶隊離開此島,回宣明山去。你若不肯走,便是不尊師門號令。”

    錢盈盈擦了擦眼淚,說道:“那我能在這裏再留一會兒麽?”

    “好吧。”

    荀譽點了點頭,又令其他師弟師妹燒火做飯,隻等用過了晚飯,便啟程回宣明別苑。

    不知不覺,夕陽西下。

    眾人就在右鎮山的廢墟上,擺出桌椅。

    這一頓飯,吃得很是沉悶。

    夏誌拿出了烤鴨,擺出一張祭桌,用以祭祀戰損的師兄弟。他將杯中酒水倒出,在祭桌前撒了一個半圈,長吟一聲:“魂歸來兮……”

    一時間,師兄弟們隻覺悲從中來。

    那原本不喜歡喝酒的韓劍,從一個師兄那裏要了幾壇烈酒,大口大口的喝著,一邊喝一邊咳。

    顧惜風見他喝得太凶,便讓他少喝點。

    韓劍隻說道:“無妨,這酒有一半,我是替橫江師兄喝的。”

    顧惜風看了看一直在哭的錢盈盈,回想起了拜入師門之時,與橫江相處的時光,再想到不久之前,橫江替他出頭,激戰東觀道場董昌……

    他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韓劍則給了顧惜風一壇酒,道:“這酒你拿去喝,喝的時候把酒灑出來一點,別人就看不出你臉上到底是酒還是淚。”

    遠遠近近,時不時可以聽到轟隆隆的崩塌之聲。

    地麵偶爾也會震動搖晃。

    餘震未消。

    燕青崖在眾人即將離去之時,回到地麵。

    他孤身一人,終究是沒有找到橫江和廖長空。

    燕青崖見眾人尚未離去,便皺著眉頭朝荀譽問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等為何還不離去?”

    荀譽指了指錢盈盈等人,又指了指夏誌擺出來的祭桌。

    “唉……我在地底找了許久,未曾找到廖長空與橫江。”

    燕青崖搖搖頭,道:“廖長空師妹多半會和橫江師弟在一起,她實力不弱,隻要不被巨石直接砸到腦袋暈厥過去,應該性命無憂。你領著師弟師妹,速速回宣明別苑,整理好行李之後,就回宣明山去,莫再逗留。”

    荀譽問道:“師兄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宣明山嗎?”

    燕青崖道:“我想再留一段時日,看看能否找到他們。我會給獨孤信師弟修書一封,讓他以暫代宣明掌門的身份,將封魔島之事,上報紫霄宮。”

    荀譽訝然問道:“此事竟要驚動紫霄宮麽?”

    燕青崖點點頭,道:“此地大魔,實則是當年九崇山一脈,覆滅的根源!一旦大魔現世,休說這封魔島,隻怕萬裏之外的中土帝國,數萬裏山河化作荒漠,國中萬萬凡人,芸芸眾生,盡化灰灰!”

    荀譽臉色一白,他雖有仙門修士的實力,卻也隻是尋常內門弟子的身份,這些年來都在封魔島修行,對於仙道世間諸多秘聞,並不了解,也不知此地和九崇山之間的關係。如今聽燕青崖如此一說,荀譽便驚得說不出話來。

    飯後,眾人離去。

    燕青崖結廬而居,每天都會施展土遁之法,潛入地底許多次,隻為尋找橫江與廖長空的蹤跡,卻一無所獲。

    隨著時間推移,島中鬼物魔物,越發的多了起來。

    封魔島周圍,聚集一艘艘大海船,滿載島中百姓,準備遷徙離去……

    那條穿行在三座鎮山下方的幽泉河,河水裏的幽藍光澤一天天變淡,過不了多久,就會藍光盡散,變成普通的地底岩漿大河。

    河岸邊上,有一處壁洞。

    洞口早已被人用土糊了一塊牆壁,堵了起來,隻留下幾個通氣的氣孔。

    橫江盤膝坐在洞中,憔悴不堪。

    廖長空躺在他身邊不遠處,雙眼閉著。

    她已經昏迷了多日,一直不曾醒來。

    這段時間,橫江時不時會拿出飲水食物,想要喂一些給廖長空,廖長空緊閉雙唇,喂不進去。

    如果是普通人,多日間水米不進,就算不餓死也會渴死。

    廖長空臉上的氣色,卻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她氣若遊絲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就連原本蒼白如紙的麵容,漸漸的多了幾分血色。

    這一日間,廖長空嚶嚀一聲,睜開眼眸。

    “哼!”

    廖長空打量著周圍環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又道:“你倒是有些情義,居然一直守在我身邊,也不枉費我救你性命。”

    橫江隻道:“你我同門,理當患難與共,不離不棄。”

    橫江走過去將她扶著坐了起來。

    廖長空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傷口,卻摸到了一處繃帶,頓時臉色大變,眼含怒意,死死盯著橫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