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人血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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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廣闊數萬裏,正如一方大陸。
金甲人領著眾人來到的這一處地方,在整個空心楊柳山中,隻算微不足道的一隅之地而已。
蛤蟆君沒有施展仙門手段飛來飛去,而是直接踏步而行,像尋常凡俗間的大胖子,一腳深一腳淺,搖搖擺擺走著。眾人跟在蛤蟆君後方,見蛤蟆君這等道君都在邁步走路,眾人也亦步亦趨跟在蛤蟆君身後,卻不覺得蛤蟆君走路的姿態醜陋惡心,反倒覺得蛤蟆君憨態可掬,十分的質樸。
不久之後,蛤蟆君領著眾人,來到了一座井旁。
井是露天的水井,井口八角輪廓,直徑二三尺,幽深潮濕,隱隱有汩汩水聲,自下方傳出。
“快跳!快跳!”
蛤蟆君嘟囔幾句,縱身一躍,噗通就跳進了井中。
井口冒出一道水柱,衝天而起,水流裹著蛤蟆君朝空中攀升,頃刻間就上升到了一座懸浮在半空的閣樓大院當中。
眾人難以理解這蛤蟆君好好的仙門法術不用,竟做出這等跳水升空的舉動。可眾人見堂堂道君都跳了水,他們也不得不跟隨著跳進井中。
橫江距離蛤蟆君最近,也是第一個決定要跟隨蛤蟆君跳井之人,於是他便第一個往下跳去。一跳之下,發現此井大有不同。他一直都將眾妙之相眼罩戴在臉上,視覺角度早已與尋常仙門修士不同,即便沒有純陽仙人修行破妄之眸那般能耐,卻能看到天地之間漂浮的天地靈氣,按照金木水火土分作五種顏色,前番得了水笙兒施展龍眼術相助,眾妙之相眼罩再度有所增益。於是,橫江跳進井中之時,隻低頭一看,就將井中的奧妙,發現了幾分。
這井中裝的哪裏是什麽尋常井水,分明就是天地靈氣濃鬱到了極點之後,靈器液化,聚攏成的一座靈泉!
至於先前在井口上方,聽到的汩汩聲,又哪裏是什麽水聲,分明就是這水井深處,暗藏的雷霆悶響,透過靈泉之後發出的聲音。
橫江下井的那一瞬間,就被此等雷音,震得心神一僵!
仙音貫耳!
十餘年來,橫江每年都會用廖長空所贈送的道韻陣圖與驚門靈符,布置陣法,施展仙音貫耳滌蕩魂魄的手段,用以輔助修行。久而久之,橫江對於此等滌蕩魂魄的仙音,最是熟悉。如今聽到井中雷音炸響,橫江已全然明白了,為何蛤蟆道君不願意施展飛行手段,直達空中殿宇,卻要領著眾人在此跳井,隻怕個中緣由,便是此井有著非同尋常的功效。蛤蟆道君帶眾人來此跳水,亦算是給了眾人一場機緣。
於是,橫江落水之時,更是放鬆心神,任由雷音激蕩在耳中,直灌心神深處,也任由井中靈液衝刷全身,但覺渾身舒爽。繼而,一股噴泉自水井深處衝撞而起,把橫江自井中噴射而出,恍若一根離弦之箭,飛向了空中閣樓大院。
橫江飛在空中之時,暗暗運氣在體內探查了一番,隻覺得今日這一番跳水得來的好處,竟抵得上他一年苦修!
道君手段,果真非同小可!
趙四跳進水井之後,也得了此井的好處,便不想立即就離開,反倒是施展出千斤墜一類的仙門手段,使得他的體重陡然暴增數十倍,硬生生頂住了井水靈泉的衝擊,隻想要在井中多停一段時間,多獲取一些好處。
不料,那井水當中,不知由哪裏伸出了一條腿,一腳踹在趙四背上,把他踹了一個獅子滾球,從井口滾了出來,朝天上飛去。
蛤蟆道君隻把眾人送到了閣樓大院裏,便告辭而去。
眾人隻見得這道君高手搖身一變,化作一隻青蛤蟆,一蹦一躂,消失在遠處白雲當中,毫無半點道君高手風範,卻不知堂堂道君,為何如此沒有風度,隻在心中感歎,世界之大,果真是無奇不有。
大院裏房間極多,空空蕩蕩。
眾人各自選了房間,暫且住在此處。
“此地雖被蛤蟆道君以仙家法術,清理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可這院內梁棟、牆壁、樓板之間,隱隱約約被蟲蛀過的痕跡,卻瞞不了人。也不知這座院落,已有多少年,不曾接待過客人。”
“我雖在拓錦殿等了半年,才等齊了十人之數,一同前往深淵地獄參戰。可此事也意味著每隔半年左右,就有有一批年輕修士,趕赴深淵戰場。若這座閣樓大院,是專門用來接待我這種後輩修士,為何不時時派人維護清理一番,反倒是被蚊蟲亂蛀一氣?對於仙門高手而言,就算不派人維護這閣樓大院,也隻需每隔一些年,就在此布置些許陣法,這大院怎會荒廢至此?”
“也許那蛤蟆道君帶眾人來此,就是想要眾人看到此地破敗的景象,進而明白前往深淵地獄參展之事,絕非等閑,必是千辛萬苦,不可掉以輕心。征戰殺伐不是請客喝酒,此事生死未卜,吉凶莫測。若像當初那趙清雪來到我宣明山之時,頤指氣使,眼高於頂,自認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輕視深淵地獄之敵,多半就回不來了……若真如此,這空心楊柳山中諸多道君,倒是用心良苦……”
一念至此,橫江便便盤膝坐了下來,打坐練氣。
他甚至自己仙路艱難,更不願耽擱修行。
晚飯時間,水笙兒提著食盒,來找橫江。她早已修至純陽境,無需食用五穀雜糧,屬於食氣者神明而壽的在世仙人,隻因牽掛橫江,才準備了飯食。
橫江道:“道友是純陽仙人,本就不需要吃飯,餐霞食氣即可,不必費心為我準備飯食。我本就吃的簡單,能夠填飽肚子就行。深淵地獄必是千難萬險,道友不妨在空餘時間裏,多做些準備。”
“我也想好好準備一番,可實在靜不下心來。趙四和我族中那個姐姐,就住在我隔壁,他們大白天的,竟然……竟然……吵得我心神不寧,難以靜心,我又尋思著三日之後去了深淵地獄,也不知能否再與小哥哥一路同行,閑來無事,就做了些飯菜。”
水笙兒說著說著,漸漸低下頭去,不願意讓橫江看到她臉上的羞意,又道:“我那族姐,叫做火苗兒,受道君旨意和趙四結成了夫妻。他們剛剛成婚,整日黏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我不怪他們。”
“水笙兒、火苗兒……”
橫江搖搖頭,道:“你們的名字,都是誰取的?”
水笙兒把食盒打開,擺出飯菜,道:“都是道君取的,我們海中龍女,也因天生五行屬性各不相同,分作五脈,就分別以金木水火土為姓。我生性屬於水,就姓水,她生性屬火,就以火為姓。”
水笙兒言下之意,就是名字好不好聽,是否俗氣是否高雅,就不必在意這些細節了。畢竟海中龍女族人不少,都要那滄海君起名,又哪能個個名字都好聽。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
龍女自古以來就熱情如火,水笙兒毫不掩飾她對橫江的愛慕之意,可橫江卻時不時表達出暫無談情說愛的想法,水笙兒心中黯然悲切,便不再多留,告辭而去。
如此過了兩天。
第三天,夜幕降臨,圓月高升。
這一夜,又是心癮爆發之時。
橫江早已開始修煉徐無忌所傳的以魔製魔之法,以心癮灼燒魂魄的手段,來淬煉自身魂魄,如今所承受的痛苦,比起當初在封魔島,強了何止十倍!好在橫江久經心癮折磨,對於心癮的忍耐力,比當年初入封魔島,也強了許多。否則,早在那天魯巧指打上門來之時,橫江就已被心癮折磨得神智大亂,被食人飲血吞魂的誘惑,引誘得張開嘴巴,去咬那些冒犯他的仙門中人。
值此即將離開仙道世間之夜,橫江因心癮爆發,也無心思守在房中精修,幹脆提著酒壺,踏步而出。
橫江自閣樓大院踏步而出,一腳一腳邁步在空中,腳下沒有道路,全靠憑虛禦風的仙門手段,淩空虛度。今夜見到了空心楊柳山上的月亮,橫江才幡然明白過來,隻怕月是故鄉明這句話,隻是一句哄騙自己,用來安慰鄉愁的話語。
空心楊柳山極高。
越在高處,月亮看起來就越美麗。
不論是在墟城,還是在宣明山,亦或是封魔島,橫江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月光,也沒有見到過這般渾圓巨大,猶如圓桌玉盤的月亮。
橫江因承受心癮折磨,百般痛苦,額頭上自然而然,就冒出了汗水,卻因山高風大,總能將汗水吹幹一部分,於是橫江臉上汗珠細細密密,卻無法凝結出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滑落。這一夜,魯巧指與閔十九等人,也在空中賞月,途中和橫江擦肩而過,魯巧指見橫江臉上有汗,心中便想道:“那夜我和他交鋒之時,他臉上也有汗水冒出,我本以為他是懼我師門廣寒宮威勢,這才嚇得冷汗直流。如今看來,這橫江並不是怕了我廣寒宮,極有可能是修煉了某種不一樣的法訣,隻需月圓之夜,被圓月照身上,就會流汗。”
雙方關係本就惡劣,擦肩而過之後,便各奔東西,互不幹擾。
橫江信步而行,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座懸浮高空,被雲霧罩住了半片屋簷的殿宇前麵。殿門之處,站著一個身穿青衣,白麵無須,體型矮胖的仙門中人。
橫江從未見過此人,自然也不知此人是何來曆,修為是高是低,法力是深是淺。
那人見橫江走來,竟是開口就問:“你那龍泉酒不錯,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了。我用人血和你換,如何?”
人血換酒,虧他想得出來。
橫江卻是眼神一凝,他已從人血二字,聽出了此人話語當中,必定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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