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情與權位何為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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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阿庫婭約好,三年內一定去找她娶她。可某回到夏州後,仆固部中瑣事不斷。後來家父離世,吾費了好大氣力才繼承金微都督的官職。之後族裏諸事繁雜,某始終脫不開身。六年後吾終於抽出時間,派人去漠北找尋,拜訪了幾個同羅部落,卻怎麽也找不到阿庫婭。某以為她等不及,早嫁人了,就淡了這份心。待阿布思率部南遷靈州,某才得知,阿庫婭從未嫁人,還生了個女兒。可你們在南遷的時候與大隊人馬離散,不知流落何方了……”仆固懷恩像個沉醉往事中的老頭,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你到底在忙什麽?為什麽過了六年才去找母親!還有,你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孩子,你心裏究竟有沒有我的母親!”同羅蒲麗滿腔怨言,衝著仆固懷恩大聲嚷道。“某……”仆固懷恩麵對女兒的指責,想辯護幾句,卻始終說不出口。“你可知道,母親因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閑言冷語!”同羅蒲麗揮起雙拳,奮力朝仆固懷恩肩上捶去。守在帳外的親衛聽到動靜,抽刀準備進來,卻被一臉尷尬的仆固玢攔住了。“是為父對不起你們!”仆固懷恩張開雙臂,試圖擁抱同羅蒲麗,卻隻敢虛攏,不敢抱實。打了半天,打累的同羅蒲麗趴在仆固懷恩肩膀上放聲大哭:“你真的是我的父親嗎?我不是在做夢吧!”“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仆固懷恩輕輕拍了拍同羅蒲麗的背部:“乖女兒,你現在過的好不好?忙完同羅部的事,你跟我回夏州住吧,為父想個辦法,盡快從長安替你討個封號。”“吾早嫁人了,還要回庭州呢。”同羅蒲麗擦了擦淚水:“不過,若數日後同羅部不必遷居幽州,我倒是願意帶上夫君去仆固部隻是不知夏州那邊都有些什麽人。”“哦,某有一妻兩妾,妻子姓葛薩,是……”仆固懷恩見同羅蒲麗願意認他,心情有點放鬆。“葛薩,回紇人?你當年去葛薩部是娶親?!回紇人殺死我的母親,此仇不共戴天!夏州,我不去了!”同羅蒲麗立刻猜出了當年的真相:“難怪你遲遲不去找母親!是舍不得新婚燕爾的回紇妻子吧!”“我要獲得金微都督之位,離不開強大妻族的支持……”仆固懷恩急忙解釋。“仆固都督,你若能替母親報仇,滅了回紇汗國,我就認你這個父親。否則的話,我永遠都叫同羅蒲麗,與你並無任何關係!”同羅蒲麗不再理會仆固懷恩,奪門而去。“你應該是吾的姐姐吧。”帳篷外,仆固玢訕訕道。“一邊兒去,我不認識你!”同羅蒲麗一把推開仆固玢,翻身上馬,飛馳而去。馬璘聽了同羅蒲麗的哭訴後,抱著她安慰了半天,故意開玩笑道:“蒲麗,你這一輩子是和回紇人幹上了。西征時你擒住葛薩?曳勒羅真是有先見之明,算是替娘親先報了一仇。”“呸,就會哄人開心!”同羅蒲麗啐道:“可惜當年沒一刀將其殺死,算是便宜他了。你別光嚷嚷,有本事去把回紇汗國給滅了,替我出口惡氣!”“喏!”馬璘裝作在北庭都護府節堂領命的嚴肅姿態:“某一定滅了回紇!若是某未竟全功,請馬昭將軍再接再厲!”“滾!怎麽把重任推到我兒子頭上。”同羅蒲麗被馬璘逗樂,破涕而笑。仆固懷恩尾隨而來,想見同羅蒲麗,卻吃了個閉門羹。任他千般呼喚萬般道歉,同羅蒲麗始終閉門不出。馬璘見其可憐,出麵安撫半天,才將可憐兮兮的仆固懷恩勸走。五月初四一早,從靈州城來了一隊朔方牙兵,說張副使和李副使已聯名上疏陛下,奏請將同羅部留在朔方。阿布思翻來覆去天牙兵帶來的奏疏抄本,確認無誤後,才長長鬆了口氣。同羅部民眾得知很可能不需要遷徙幽州,興奮地載歌載舞聲遏行雲。荔非元禮和荔非守瑜私下詢問了牙兵,才知聖人通過監軍給張瑋下了道密詔,令他上疏。張瑋本來還有點猶豫,可他得知李光弼也收到密詔的抄本後,便知難以掩蓋此事。而李林甫的密信很快也抵達了靈州,說長安風向已變,命張瑋聽從聖人的密詔,決不可節外生枝。張瑋和李光弼的奏章送上去不到十日,新的詔書就送抵靈州,令同羅部仍留在靈州,依舊歸朔方節度使管轄。至於黨項部和仆固部出兵攔截圍堵同羅部之事,都被李光弼以牧民轉場一筆帶過,並未引人注意。新的詔書送抵同羅部後,同羅蒲麗跪在帳外,請阿布思治罪。阿布思小心思雖多,卻非蠢笨之人。他知道同羅蒲麗已得族人之心,更與北庭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便急忙出帳,將她扶起,並下令全族殺雞宰羊開宴慶祝同羅蒲麗回歸。為了顯示自己的寬宏氣量,阿布思也特意邀請出兵攔截同羅部的細封兄弟和仆固父子前來赴宴。筵席上,同羅蒲麗對義父格外親熱,站在他身邊悉心侍奉。同羅蒲麗還決定,待請示王霨後,會在靈州開設個素葉鏢局的分號,由不願去庭州的細封野操持。對生父仆固懷恩,她始終冷若冰霜,愛理不理。馬璘見狀,主動陪仆固懷恩飲了幾杯酒,閑談了半天,才讓他心情舒緩了點。仆固懷恩雖鬱悶同羅蒲麗不願認自己,但他見女兒英姿颯爽女婿一表人才,兩人還十分恩愛,打心眼裏開心。“哥哥,當年我們兄弟二人都愛上了野利蘭,她雖敬重你,卻隻是視你為兄長。她真正喜歡的從來都是我。父親為了讓你繼承家主,逼你與拓跋家聯姻。吾為了家主之位,以情相逼,說動野利蘭找你私奔。你為了她,竟然真的選擇了叛族而出。然後我主動找父親,說願意娶拓跋家的女兒,如此才頂替你當上了家主。”酒宴上,半醉的細封澤望著幸福的哥哥,心潮起伏不定,陳年舊事一一翻湧而出:“我本想著當上家主後再將她奪回來,可沒想到她真的愛上了你,甘願與你浪跡天涯。我執掌了細封部,卻失去了一生所愛,心中始終空落落的,仿佛月亮缺了一角,怎麽也補不圓滿。後來野利蘭難產,母女都沒有保住。心灰意冷之下,你跑到漠北當馬匪去了。我本以為總算勝過了你,可上天竟賜你一位乖巧的女兒。算來算去,還是我心思太重,放不下權勢。你為了女兒求我出兵,我們間的恩怨總算能一筆勾清了……”同羅蒲麗在馬匪中長大後,曾無數次詢問義父,為何要收留她養育她,可細封野從不回答。這世上,唯有細封澤才深深清楚,當命運之手將一個孤苦伶仃心性堅韌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推到經曆過喪失摯愛和女兒之痛的細封野麵前時,她能夠獲得多麽深的寵愛……筵席上,滿心喜悅的細封野與仆固懷恩也喝了幾杯。兩人一是同羅蒲麗的養父一是同羅蒲麗的生父,拉開話匣子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聊到深處,兩人攬肩摟背,親似兄弟,為共同擁有的女兒而驕傲。隻是曆經風霜的兩人均未發現,他們其實在二十多年前遠遠見過一麵。那時,細封野是喪妻失女冷血無情的蒙麵馬匪,仆固懷恩則是意氣風發前去葛薩部提親的少年郎君……大雨落幽燕,萬帳羌管咽。大腹便便的安祿山坐在寬敞的軍帳中,透過帳門盯著在雨水中時燃時滅的幾縷微弱火苗,拍案怒道:“這就是遇水不滅的猛油火?王正見,你欺人太甚!”大帳裏的諸將麵麵相覷,低頭不語,誰也不敢出言觸安祿山的黴頭。眾將皆知,節帥一旦陷入暴怒,可能會親自揮刀,砍掉任何一個人的腦袋。數日前,得知楊國忠從中作梗,使即將到手的同羅部留在了朔方,安祿山氣得將大帳裏的所有器皿全部摔成碎片,還以整頓軍紀的名義斬殺了數名將士。煮熟的鴨子飛了,安祿山如何不惱?更氣憤的是,他還無計可施。安祿山瞧不起楊國忠,卻深知楊玉環在聖人心中的分量。既然楊家上下一氣,騙得李隆基團團轉,同羅部這塊肥肉無論如何是吃不到嘴裏了。“楊國忠怎麽變得如此聰明?竟能輕鬆將嫌疑洗掉。吉溫遠在河東雁門,不可能為其出謀劃策,到底是什麽人在幫楊國忠?刺殺案也不知是誰布的局,環環相扣。”情緒稍微穩定後,安祿山寫信痛斥一番遠在長安的安慶宗和嚴莊辦事不利,並責令他們盡快深挖隱伏在楊國忠背後的高人。安祿山察覺到刺殺案背後謎雲重重,可他並未特別留心。數年前,他還膽戰心驚,生怕失去來之不易的權勢。可如今幽州平盧河東三鎮在手,麾下雄兵悍將十餘萬,無論朝堂風雲如何變幻,他都可以穩坐釣魚台,然後再伺機而動,謀取更大的權力。本書來自 /book//29/29313/ind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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