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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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

    馬車後方傳來喊喚聲。

    樂琳與邵忠二人從車窗看去,原來是虞茂才。隻見他一邊跟著馬車跑,一邊喘著氣叫喚。

    “川芎,停一停。”

    樂琳示意掌馬的川芎停下馬車。待得虞茂才跑到前來,她發現他的右眉也有一道和邵忠差不多的痕印。

    “虞侍衛,你右邊眉毛是被邵侍衛砍斷的嗎?”

    樂琳笑著打趣道。

    邵忠一怔,也湊身到門邊,愣愣地盯著虞茂才的眉毛,半晌,問他道:“你,你的眉毛……怎麽了?”

    “我自己剃的。”

    虞茂才答道。

    他的膚色比邵忠要黑,五官略鋒利硬朗,平日辦事也更利落穩妥一些。樂琳卻與爽直快語的邵忠卻更熟悉一些。

    此際,樂琳不解亦意外,但又不好問更多。

    邵忠似乎猜到了些許,大笑了起來:“我剛剛才對安國侯說,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得你。講道理,拳腳無眼,哪怕打死亦不能怨,你何必呢!”

    “說好點到即止的。”

    虞茂才答得很是簡省。

    樂琳這才聽懂——原來,虞茂才為了向邵忠賠罪,將自己的右邊眉毛剃掉了一咎。

    邵忠左手挽著馬車的邊緣,半截身子出了車外,伸手一拳打到虞茂才的肩膀上:“真是的,你這樣倒顯得我小氣了!”

    虞茂才也搖頭,莞爾笑了。

    一口白牙在黝黑膚色的襯托下,顯得更白。

    樂琳發現,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見到虞茂才笑。

    “虞侍衛,”她問他:“你要和我們一道入宮嗎?”

    “不,我今日替邵侍衛當值。”

    說畢,虞茂才向邵忠挑了挑眉。

    兩人似乎有約定。

    邵忠隨即皺眉,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

    馬車上,虞茂才一直沒有作聲。

    “虞侍衛,”待得在拂雲殿下了車,樂琳終於忍不住,好奇道:“你和邵侍衛是有什麽協定嗎?”

    虞茂才點頭:“輸了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請求。”

    “你的請求是替他當值?”

    “他腿腳受傷,不方便。”

    簡短的答複,一如他利落的個性。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內殿門前。

    虞茂才如昨日那樣守在門外,樂琳略有狐疑,卻不知該從何探問,搖了搖頭,獨自入到內殿去。

    ……

    柴玨半側著身子,靠臥在長枕上。

    他的情況比之前好了不少。

    一邊聽樂琳複述她聽回來的、昨日文德殿的事情,一邊喝著她親手熬的湯。

    片刻不到,湯已經喝光了。

    “被父王撤了官職?”

    柴玨打斷樂琳,訝異地問她。

    “是呀,不止文少保,還有葛大人呢。”

    樂琳點頭,補充道。

    柴玨側首想了想,輕輕搖頭:“正常,太正常不過了。他們這般在文德殿胡鬧,依照父王的性子,這算是輕判。”

    “哈哈哈,”樂琳笑靨盈盈,打趣道:“你對你父王的怨氣,似乎越來越深了。”

    柴玨哼了一聲:“怪得了我麽,我臥病這麽些天,他有過什麽表示?”

    “是是是,他應該給你送來一箱黃金,一箱珠寶,還有一箱綢緞,才能好好安撫你脆弱的小心靈。”

    樂琳不無諷刺地說。

    柴玨聽了這話,心中的不甘,竟刹那間減輕不少。

    但他依然嘴硬:“總不該連半罐金創藥都沒有遣人送來吧……”

    “他杖責你就是為了教訓你呀,如果事後又命人送禮物給你,這算是什麽?”樂琳收拾好湯碗,又給他遞來一碗枸杞豬肝瘦肉粥,笑說道:“難不成是要鼓勵你下次繼續和他作對?”

    柴玨接過粥碗,深深嗅一口,暖暖的、冒著熱氣的粥,令人食指大動。他忙不迭勺一口品嚐,不似禦膳房送來的白粥寡淡,美味的肉香、枸杞的清甜,都讓他回味無窮。

    他一邊喝粥,一邊喃喃應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說起來,還蠻好笑的。”樂琳再談回昨日聽來的事情:“文少保罵葛大人是‘攪屎棍’呢。”

    “哈哈哈哈哈,”柴玨想了一下,當即發覺其中荒謬:“他罵別人是‘攪屎棍’,那他自己是什麽?”

    “就是呀,殺敵八百,自傷一千。”樂琳掩嘴而笑。

    “其實,我倒覺得被撤官職,對文少保不是壞事。”柴玨若有所思。

    “嗯?”樂琳輕輕抬眉,以作詢問。

    “都道是‘伴君如伴虎’,他的性子太直,少不免會惹父王不喜。”

    柴玨斷言道。

    樂琳怔了怔,追問道:“那,葛大人呢?”

    “葛大人呀……”

    柴玨放下粥碗在床邊,右手靠在枕上,托著腮,沉思片刻,望向樂琳:“實話說,父王似乎挺看重他的。”

    “同樣是耿直敢言,”樂琳秀眉微挑,興味盎然的問道:“何以你不為葛大人擔憂?”

    “他是敢言,但說到耿直,那就……”柴玨頓了頓,默然稍許。

    “那就怎樣?”

    在樂琳的追問下,他才回神過來,繼續道:“我覺得文少保的性子和我很像,而葛大人……”

    “誒,你有什麽想說就痛痛快快說,說一下停一下的,真惹人不快。”

    樂琳抱怨。

    “文少保的性子和我很像,而葛大人的性子就和你一樣。”

    柴玨一口氣說道。

    “這……是讚美?”樂琳一時也抓不準他此話的褒貶。

    “我也不知道,”柴玨眸子清澈得坦蕩:“我自己也說不上到底算不算讚美。”

    樂琳也學他托著腮,擔憂地歎氣道:“似你這般說來,他們應該‘臭味相投’才是的呀,怎會大打出手呢?”

    “他們是不是‘臭味相投’,與你何幹?再大打出手,也打不到你家裏去。”

    柴玨滿不在乎。

    樂琳驀然地不接話了。

    銅製的鏤空炭爐中,炭條燒得通紅。

    香爐裏,嫋嫋升起一陣煙霧。

    沉香、茉莉花、側柏葉。

    雅集香方,是時人大喜的一種搭配。

    安神,寧息。

    卻絲毫減輕不了樂琳的焦慮。

    “你憂心什麽?”

    柴玨看她神色惶惶不安,笑著發問道。

    樂琳本不打算將此事道出,但此刻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其實,前些天,葛大人有樁頗有趣的買賣找上了我……”

    ……

    午後,申時三刻。

    雲來閣。

    “好吃!”

    文彥博大口吃著燒鴨,全然沒有劉沆想象中的惆悵。

    “寬夫……”

    劉沆輕聲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