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又見榮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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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秀峰寫了一份書信,讓餘有福趕緊送到永定河北岸同知衙門。

    王千裏看到信激動不已,急忙讓家人去喊張慶餘,讓張慶餘趕緊召集部下,收拾行李,等吏部公文一到就帶著妻兒老小一起去南苑。

    南苑雖不在四九城裏,但緊挨著京城,能去南苑當差張慶餘一樣高興,但跟下麵人交代完之後想想又趕到北岸廳,追著正在讓家人們收拾行李的王千裏問;“王老爺,您是正五品的同知老爺,南苑主事跟各部院的主事一樣是正六品,好好的同知老爺不做,去做六品主事,這不是虧了嗎?”

    王千裏以為他去而複返有多大事呢,沒想到他竟會問這個,不禁笑道:“我是正五品的永定河北岸同知,不過這北岸同知早被革了,現在隻是暫時留任,等新任同知到了就得給人家挪窩。何況五品頂帶算什麽,京裏的三、四品頂帶的郎中、主事多了。”

    “照您這麽說不虧?”

    “南苑主事不隻是京官,而且是內務府的官缺,按例一般由八旗筆帖式升任或內務府包衣充任,我一個已革同知能署理上南苑主事,怎麽算怎麽劃算,又怎會虧?”王千裏反問一句,又補充道:“你是不曉得外官回京想謀個缺有多難,要知道各省的布政使、按察使回京,也隻能以四品京堂甚至五品京堂補用!”

    “外官回京要降級補用?”張慶餘下意識問。

    “也不是要降級補用,而是京官太多,缺就那麽幾個,根本補不過來。”

    “那我呢?”

    “四爺在信中說了,等到了南苑你們不用跟著我當差,他會陳請僧王讓你們跟著八旗馬隊和察哈爾馬隊操練。僧王跟別的王公大臣不一樣,不但任人唯賢,甚至求賢若渴,隻要你們能入得了僧王的法眼,僧王自然會提攜你們。”

    說到這裏,王千裏臉色一正:“四爺之所以保舉我為南苑主事,既是為我著想更是為你們著想!畢竟我這個北岸同知不曉得能做幾天,我要是丟了官,新任同知一定不會跟我這樣管你們,到時候別說領不著糧餉,恐怕連那些灘地都種不成。”

    “可去了南苑我們一樣沒糧餉!”

    “所以四爺才保舉我做南苑主事,才奏請皇上讓你們現跟著我在南苑當差,隻要調過去總能有口飯吃。你們隻要爭氣,隻要讓僧王覺得你們可堪大用,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到時候你們跟著僧王吃香的喝辣的,我呢也能一心一意做這個主事。”

    張慶餘見過的最大官就是韓秀峰,聽王千裏這麽一說,不禁喃喃地道:“跟王爺當差,聽王爺差遣……”

    “所以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明白了,我這就去跟那幫臭小子好好交代下。”

    “趕緊去吧,去跟他們交代清楚!”

    ……

    與此同時,韓秀峰正在僧王府跟僧格林沁稟報張慶餘等河營將士即將隨王千裏來南苑當差的事。

    “因先後被抽調,包括都司、千總、把總、外委在內,河營隻剩下三十七人。算上秀峰從湖北奉詔回京時隨行的二十個團勇,現如今整個河營共五十七人。原來的那三十七人,有的在揚州阻截過長毛,有的曾去靜海陣前效過力;隨秀峰從湖北來的那二十個團勇,不但協剿過貴州的教匪,還曾在武昌城下協剿過長毛。”

    “老弟這是打算把他們托付給本王?”僧格林沁笑問道。

    “王爺誤會了,他們吃朝廷的糧就得為朝廷效力,他們又不是秀峰養的私兵,實在談不上托付。並且調他們去南苑的事秀峰奏請過皇上,皇上也恩準了。”

    “俗話說皇上不差餓兵,五十來號人倒也算不上什麽,可他們都是綠營!”

    “王爺有所不知,他們雖是綠營,但他們的兵器比京營還要精良。‘厚誼堂’各分號這幾年陸陸續續買了幾十杆自來火洋槍,擱在庫裏容易生鏽,幹脆全撥給了河營,現在差不多人手一杆。”

    五十幾杆洋槍,完全可以編一支洋槍隊!

    僧格林沁立馬來了興趣,放下茶杯道:“既然這是皇上恩準的,那等他們到了南苑,就讓他們先跟著馬隊操練。。”

    “謝王爺。”

    “老弟也是為了皇上辦差,無需多禮。”

    ……

    離開僧王府,乘坐馬車直奔重慶會館。

    徐九越想越不踏實,忍不住問:“四爺,您就不擔心僧王隻要槍不要人?”

    韓秀峰撩起簾子,笑看著他道:“僧王為人仗義,就算隻要槍不要人,也會幫張慶餘他們找個差事,謀個實缺。”

    “可這麽一來咱們不就沒槍了。”

    “要槍做什麽?是張慶餘他們的前程重要還是槍重要?再說槍沒了,隻要有銀子咱們一樣能買著。用五十杆槍給張慶餘他們換個前程,這買賣不虧。”

    “四爺,能跟著您當差,真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馮小鞭忍不住插了句。

    “他們跟我上過陣殺過賊,有機會自然要關照提攜。”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說關照提攜我想起了件事,小鞭,這一轉眼你在書肆已經幹了三年,雖然也混了個官身,可在京裏隻能趕趕車、跑跑腿,明明有官服都不能穿,甚至都不能讓家裏人知道,想不想換個差事,做個正兒八經的官。”

    “想啊,做夢都想,可小的隻會趕車,隻會耍耍鞭子。”

    “鞭子耍得好也是一門武藝,既然想做官,那過幾天就跟我一起去天津。”

    “真?”馮小鞭感覺像是在做夢,想想又忍不住問:“四爺,您不是在開玩笑,不是在拿小的尋開心吧?”

    “誰跟你開玩笑,回去之後我就幫你恩俊老爺說。”

    “跟恩俊老爺說?”

    “恩俊老爺在咱們‘厚誼堂’呆不了幾天了,很快就會外放,皇上十有八九會讓他去回疆或西藏做領隊大臣。他不可能孤身上任,到任之後也不可能用那些不知根不知底兒的人,你要是不嫌遠,要是想光宗耀祖,以後就跟著恩俊老爺。”

    “去那麽遠!”

    “機會難得,你要是不願意,我就讓小山東跟恩俊老爺去。”

    馮小鞭做夢都想做個正兒八經的官,豈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急忙道:“小的願意,小的剛才就是那麽一說!”

    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會館門口。

    今兒個有喜事,翰林院編修吉雲飛考上了禦史,雖然隻是記名補用,想真正做上禦史得等著有缺空出,最快也要等個三五年。但能考上已經很不容易了,至少有了個盼頭。

    敖家兄弟來了,江昊軒、王支榮來了,吏科給事中伍輔祥來了,文祥和榮祿來了,連禮部侍郎卓橒都專程趕來祝賀!

    他們右邊花廳談笑風生,吟詩作對。

    韓秀峰才疏學淺,不好意思往前湊,打個招呼便同好久沒見的榮祿來到後院,坐在亭子裏敘起舊。

    “本打算過幾天去給老兄送請帖,結果聽博川兄說老兄下個月要去天津辦差,不趕巧,這請帖我就不送了。”

    “有喜事?”

    榮祿笑道:“舍妹下個月初六出閣。”

    “這可是大喜事,姑爺是誰?”

    “崇綺。”

    滿人取名很隨意,隨意到有很多重名,比如崇綸就有好幾個。

    崇綺這名字韓秀峰有些耳熟,正苦思冥想在哪兒聽說過,榮祿得意地笑道:“阿魯特氏崇綺,他阿瑪就是前大學士賽尚阿。”

    “哎呦,這門親事結得好,真是門當戶對!”

    “讓老兄見笑了,崇綺他阿瑪落難,大學士早被革了,現而今在察哈爾戴罪自贖。要不是見崇綺人品好,模樣還行,讀書又用功,我額娘才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呢。”

    “仲華,話可不能這麽說。要說被革職,那被革職的文武大臣多了,說不定哪天就被會皇上啟用。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阿瑪不管怎麽說也做過那麽多年首輔,門生故舊遍天下,反正我覺得這麽親事結的好。”

    “謝了。”

    “這有啥好謝的,我是實話實說。”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隻是這次不趕巧,我人肯定去不了,但禮肯定會到。”

    “你我什麽交情,用不著這麽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韓秀峰拍拍他胳膊,想想又問道:“仲華,我記得你有兩個妹妹,下個月初六出閣的是?”

    “下個月出閣的是大妹,二妹的親事也早定下了。想想慚愧,都說長兄如父,我這個做兄長的真是什麽也沒做,全是我額娘張羅的。”

    “二姑爺是誰?”韓秀峰好奇地問。

    “昆岡,不知老兄有沒有聽說過。”

    韓秀峰大吃一驚,不禁笑看著他道:“聽說過,不止一次聽博川兄說過,豫親王多鐸的裔孫,如假包換的宗室,而且書念的好,字寫的好,用博川兄的話說是宗室中難得的人才。仲華啊仲華,你額娘的眼光真好,幫你那兩位妹妹挑的都是名門之後,都是才貌俱佳的好夫婿!”

    “所以說慚愧,要不是額娘操心,舍妹的終身大事不曉得要拖到什麽時候。”榮祿生怕韓秀峰覺得他是在攀高親,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突然話鋒一轉:“對了,剛才聽博川兄說你保舉王千裏為南苑主事?”

    “確有此事,而且皇上也恩準了。”

    “誌行兄,你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什麽時候也幫我美言幾句,幫我也謀個差事。”

    “在工部當差不好?”

    “也不是說不好,而是呆著沒什麽意思,做主事時無所事事,好不容易做上員外郎還是無事可做。”

    朝廷忙著剿賊平亂,忙著防範西夷,哪有銀子治河。

    想到工部現而今的確沒什麽事做,再想到恩俊走後書肆就缺個“三掌櫃”,韓秀峰沉吟道:“仲華,我倒是能幫你謀個差事,隻是……隻是這差事很辛苦,真要是謀上了你就別想跟現在這般清閑。”

    “什麽差事?”榮祿急切地問。

    “做侍衛,去宮裏當值。”

    “能見著皇上嗎?”

    “能。”

    想到能見著皇上的起碼是乾清門侍衛,榮祿激動的站起身:“隻要能見著皇上就行,我不怕吃苦!”

    “別急,先坐下。”韓秀峰想了想,接著道:“不過這事光靠我一個人辦不成,我出麵保奏也不合適,待會兒吃完酒跟博川兄商量商量,看能否想過兩全其美的辦法。”

    “行,我一切聽兩位哥哥的,這事也隻能仰仗兩位哥哥了。”

    “自個兒人,說這些太見外。”見江昊軒走了過來,韓秀峰起身笑道:“走,看著像是要開席了,今兒個得多敬博文兄幾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榮祿禁不住笑道:“對對對,是得多敬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