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羽一離開乘鸞宮，就恢複了麵無表情的冷漠。<p>

    他打馬回到自己目前的住處，才進門，就見康貴叼了根野草，抄著手蹲在回廊下，正百無聊賴的跟庭院裏一隻狸花貓對視著。<p>

    “情況怎麽樣？”孟歸羽走進來的腳步吸引了狸貓的注意，轉過頭來看了眼，迅速逃走了。<p>

    康貴似乎有點失望，轉頭看了眼他，也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隻懶洋洋的點了下腦袋，權當打招呼了。<p>

    孟歸羽不以為意，一麵朝裏走，一麵問，“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兒？”<p>

    “就回個話而已，難為還要我們一群人過來？”康貴見他走過自己身旁入內，這才將野草呸到地上，一麵伸著懶腰，一麵起身跟上去，說道，“而且踏莎河那邊方才來了些消息，你不在，總得有人處置。”<p>

    孟歸羽“嗯”了一聲，撩袍在上首坐了，複問：“怎麽樣？”<p>

    “就那樣。”康貴走到旁邊，輕車熟路的沏了壺茶，給兩個各倒了一盞，先給孟歸羽呈上，繼而捧著自己那盞到下首坐了，“哧溜”一口，才說著，“孟伯勤率部攜家眷離開北疆的時候，就派他出發了，目的就是為了擺你一道……不過，其實孟伯勤沒有真的懷疑你，他隻是不希望你好過而已！”<p>

    “他也是不想讓人說他懦弱膽怯，想找個替罪羊，不說給他完全將不敢報父仇的名聲承擔下來，至少也是替他分擔掉一部分而已！”孟歸羽冷冰冰的接口道，“而這種替罪羊，他們大房二房三房，什麽時候不是率先想到我們四房？！”<p>

    就冷哼了一聲，“不過，這次他倒是誤打誤撞的猜對了。”<p>

    康貴“嘿嘿”一笑，說道：“這個我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你自己心裏有數。”<p>

    又好奇的問，“你方才去拜見太後娘娘了？怎麽樣？有沒有鬧掰？太後娘娘是否對你大發雷霆？不過這會兒就算她對你大發雷霆也沒什麽用了。這上林苑上下，如今當家的可是你，什麽太後什麽陛下，嘖嘖……都是個幌子！”<p>

    孟歸羽淡淡說道：“不是我一個人當家，而是咱們一塊兒當家！沒有你們輔佐，我豈能打理得了這偌大地方？遑論是應對容菁的叛亂。”<p>

    康貴再次“嘿嘿”一笑，沒接這話，隻說：“貴妃娘娘去後，瓊雪宮好像還留了幾個宮女灑掃，以備昭儀娘娘時不時的過去上個香啊緬懷下什麽？”<p>

    “你看中那幾個留守的宮女了？”孟歸羽聞言，不在意的說道，“這隻是小事，回頭讓人給你安排下就好。不過說好了，玩玩可以，可別當真。須知道宮女就算未曾被陛下臨幸過，說起來也該是陛下的人。你玩完了殺掉，回頭報個病歿，這眼接骨上，貴妃娘娘去了都是草草埋葬，誰會關心一個宮女的死活？然而若是留著，鬧出事情來，可是麻煩！”<p>

    康貴目光閃動，看著他，試探道：“宮女玩了好幾個，已經膩了，沒什麽意思。昭儀娘娘跟貴妃娘娘姐妹情深，三不五時過去坐坐，一坐就是一下午，而且都是一個人在貴妃娘娘生前的寢殿裏……”<p>

    “不行！”孟歸羽這才明白，這廝膽大妄為，居然不是看中宮女，而是看中了舒昭儀！<p>

    他不禁沉下臉，“若是彭寶林那種不得寵的妃嬪，我得空的時候還能縱容你一回！但舒昭儀，這可是陛下的心頭肉，日日都要在跟前的，你動了她，我會很難做。畢竟貴妃已經死了，如果昭儀也出事兒，哪怕我剛剛安撫了太後，陛下也不會放過我的！”<p>

    “那有什麽關係？”康貴不以為然，“這會兒禁軍是在你手裏，又不是在陛下手裏。何況陛下這些日子一直醉生夢死的……提不提的起精神來追究都難說！之前貴妃娘娘沒了，也是他的心頭肉呢，不就是問都沒問一句？”<p>

    孟歸羽嘴角抽搐，說道：“那次剛好他宿醉，舒昭儀為了要他助陣，專門給他灌了醒酒湯，硬把人折騰起來的。所以那會兒陛下坐是坐在那裏睜著眼睛，實際上看著就是腦子裏一片混沌，渾渾噩噩的反應不過來……再說貴妃那個樣子抬過去，陛下沒有當場吐出來，就是用情極深了！”<p>

    就警告康貴，“你要宮女好說，舒昭儀絕對不可以動！我還指望她幫忙哄住陛下，別來煩我的！”<p>

    康貴嘟囔：“老子就不相信這種事情，她一個娘娘敢跟陛下說！說了她自己也不幹淨了，還做什麽娘娘？她還沒兒子女兒的……做不了娘娘，那不還是便宜了老子？”<p>

    “……”孟歸羽聽的皺眉，說道，“你若一意孤行，那我隻能跟公孫海主好好談談了！”<p>

    聽到公孫夙，康貴遲疑了下，雖然如今已經不在玳瑁島上了，到底公孫夙在他們這些老人心目中還是有些積威的，此刻斟酌片刻，才悻悻道：“好吧！我不去碰昭儀就是。”<p>

    接下來孟歸羽又問了點關於給孟太後報信的使者的具體情況，以及如何繞過自己聯絡上乘鸞宮，末了沉吟道：“果然孟氏底蘊深厚，且很多人終歸是忠心於大房，到這時候了，都不願意為我所用。否則孟伯勤的人，安能在這個時候，千裏迢迢，將消息遞給太後，若非太後昏厥，我竟可能完全不知？！”<p>

    康貴笑著說道：“那是之前，這會兒孟伯勤投了茹茹，名聲徹底臭了，之前對孟氏大房忠心的人，可不隻能來找你了麽？”<p>

    “這次你們立下一功！”孟歸羽沒接這個話，隻點了點頭，說道，“老規矩，賞銀自己去賬上支取，其他要怎麽弄你也熟悉。”<p>

    打發了康貴之後，孟歸瀚從後頭屋子裏走了出來，就抱怨：“這姓康的之前一直給密貞說話，我還以為他是跟密貞差不多的不好女色，潔身自好。結果自從投靠咱們以來，這偌大上林苑，稍微有點姿色的宮女，差不多都要被他糟蹋遍了吧？一個兩個還能滅口，人多了全殺了且不說必然惹人懷疑，就說沒了伺候姑姑他們幾個的人手要怎麽辦？”<p>

    “而且他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p>

    “方才竟然連舒昭儀的主意都想打！！！”<p>

    “若是十四mèi mèi在這裏，他豈不是還想冒犯十四mèi mèi？！”<p>

    他說到此處，眼中殺機一閃，低聲說道，“六哥，之前咱們手底下沒人，軟硬兼施的逼著他們幾個倒戈，也還罷了！如今既然有孟氏遺澤在手，根本不缺人手了，他們又是這樣桀驁不馴，還留著做什麽？”<p>

    “不如……”<p>

    將掌緣在頸間一橫，比了個淩厲的手勢。<p>

    “不行。”但孟歸羽搖頭，淡淡說道，“莫忘記所謂孟氏遺澤，大抵是大房二房三房的人手，卻非咱們四房的嫡係！大房二房三房對咱們四房的輕慢，從來就不是什麽秘密！這些人到現在都不願意散去，顯然對孟氏還是很有感情的，豈能不受舊主影響，對咱們看似尊敬，暗藏輕蔑？”<p>

    “尤其大房、二房、三房之間關係不錯，人手偶爾會互相調用。”<p>

    “我已經觀察過了，此番分幾批過來投奔的人，大抵都彼此熟悉。”<p>

    “這情況最容易抱團不過！”<p>

    “如果他們抱團起來，咱們麾下竟沒有跟他們不是一路的人手的話……到時候八成要被架空！”<p>

    “所以康貴他們幾個，現在還不能動，必須留著！”<p>

    “否則你以為為什麽當初容菁屠戮孟氏的時候，咱們才返回上林苑，我第一件事情，就是逼著公孫夙他們拋棄密貞投靠我？”<p>

    “為的就是給這批人做準備的！”<p>

    “好叫他們知道，咱們四房沒他們想的那麽潦倒！想來了光拿好處不用心做事，那是做夢！”<p>

    “不然他們過來之後，看到咱們手底下竟沒幾個頂用的……你覺得他們會有現在這樣老實？”<p>

    孟歸瀚皺眉道：“但他們跟密貞關係密切，縱然之前被迫跟了咱們做事，然而到底不可靠……可恨舒貴妃自作主張，放走盛喜，沒了這個恰好的投名狀，他們隨時可以回去密貞麾下！甚至找到機會就捅咱們一刀！”<p>

    “但除了他們之外，你暫時找得到其他人來抗衡如今投奔咱們的那些人麽？”孟歸羽反問，“康貴幾個固然桀驁不馴，但也正是因為這份桀驁不馴，讓大伯他們栽培的黨羽們，心存忌憚，不至於三不五時的折騰些花樣出來，稱量咱們的斤兩！”<p>

    見弟弟還是有些不忿，歎口氣，開導道，“孟伯勤才投茹茹，消息都沒大規模的傳過來！這些人到咱們麾下也沒幾日，哪裏談的上忠心？等時間長了之後，他們明白孟氏已經隻剩下來咱們可以依靠，而咱們也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自然就會慢慢的歸心了！”<p>

    “到那時候，康貴那些人，也就沒必要再留著……就西疆軍的稚嫩，密貞一時半刻的打的過來麽？密貞不打過來，康貴他們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難為還能跑過去找他？！”<p>

    孟歸瀚這才釋然，正要說話，又聽兄長提醒，“我知道你不喜歡康貴，所以方才明明在屋子裏，聽見他過來了，卻也不出來，假作不在，免得同他照麵。但我得告訴你，康貴武藝高明，他們盜匪出身，尤其的耳目聰明。你在屋子裏的事情他不可能察覺不到……所以打舒昭儀主意的話，八成是故意說給你聽，給你添堵的！”<p>

    “因此你這表麵功夫做一做吧，這會兒就讓人家知道咱們往後會卸磨殺驢，他們縱然無力脫身，難道還不會怠工？！”<p>

    “這對咱們有什麽好處？”<p>

    “你嫌他們麻煩多，但相比他們做的差事，區區麻煩權當是代價了！”<p>

    “六哥，我以後一定改。”孟歸瀚尷尬的說道，“對了，你見姑姑的情況怎麽樣？姑姑這會兒可曾被說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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