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溫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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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的風波暫時告一段落,天色隨之也漸漸暗了下來。

    很早的用過晚飯之後,呂布便下令眾將士盡早歇息,明天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一場無比艱難的惡戰。

    不僅如此,呂布還將巡夜的士卒裁去大半。這一行為自然又遭到了河內諸將的反對,他們照舊用著兵書上的學問來引經據典,斥責呂布不會用兵,若是鮮卑人趁機襲營,他們肯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損兵折將。

    呂布對此置之一笑,相對於河內諸將的擔憂,他巴不得虎澤關中的鮮卑人全軍而出,這樣一來,倒也可以省去了明日攻城的功夫。

    狼騎營作戰期間,從來都是刀不離身,寐不卸甲,再加上魏木生帶來的三千騎卒,就算沒有那兩萬河內將士,呂布也有信心,在野外將關內的一萬鮮卑人,一口吞掉。

    隻是從一開始就龜縮待援的鮮卑人,他們敢來嗎?

    事實也確如呂布所料,關內的布赫魯壓根兒就沒想過要來襲營,一是擔心漢人多詐,二是覺得沒那必要。

    布赫魯從來都不是一個機會主義者,沒有百分之兩百的把握,他根本不會動手,再加上襲營風險不小,他又何必費那功夫。

    反正步度根給他的任務是守住虎澤關,援軍已在路上,他隻需安靜的等上一兩天,待援軍一到,就算漢人的大軍全來,都未必能夠攻破這虎澤關。

    至於呂布,布赫魯並沒有太大的擔憂,匹夫之勇不算勇。

    想憑兩萬人攻破虎澤關?回家吃奶去吧!

    …………

    漢軍的營寨裏。

    河內將士們躺在各自的被窩裏,有的平躺,有的側臥,也有的麵朝下,直接趴著。

    少數人已經入夢,但更多的卻睜開著眼睛,難以入眠。

    帳內一片漆黑,對於那還有許久才會到來的黎明,他們有些期待,也有些興奮,但更多的還是,忐忑和緊張。

    每一場戰爭,不論規模大小,總會有人一去不返,永遠的留在戰場之上。

    而那些人裏麵,又會不會有自己呢?

    沒人知道。

    每當胡思亂想之際,他們總會想起下午那個站在高台上的青年將軍,心裏便莫名的覺得有了依靠。

    那個人,是值得托付性命,跟著他大幹一場的。

    此時的呂布尚未就寢,他端坐在帳內,用絹布一次又一次的擦拭著畫戟的鋒刃,臉色平和。

    一炷香過後,呂布將手中畫戟放下,看著坐在帳內的另外一人,開口詢問道:“先生,你來我帳內坐了大半個時辰,為何一言不發。”

    “我在想啊,將軍你是什麽時候和司馬家又搭上線的?”戲策呡了口水,笑意盈然。

    “司馬家?”

    呂布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司馬朗?”

    看見呂布這般遲緩的反應,戲策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呂布,“將軍,你別告訴我,河內郡大名鼎鼎的司馬家,你都不知道。”

    呂布滿臉疑惑,“怎麽,他們很有名嗎?”

    “啪!”

    戲策將手掌重重拍在自己的腦門兒上,一臉敗給你了的表情,開始對呂布講起了司馬家的過往由來。

    據說,司馬家的祖先是重黎,為夏官祝融(官職),曆唐、虞、夏、商,世序其職。到了周朝,又以夏官為司馬,在周宣王時,司馬便成了姓氏。

    至於這是不是真的,倒無從可考。

    有據可考的是,在漢安帝執政時期,司馬家出了一位大人物,征西將軍——司馬鈞。

    也就是司馬朗的高祖父。

    那時候匈奴人已經沒落,鮮卑人還未崛起,盤踞西北的羌族,成了漢王朝的首要外患。

    為此,雙方前前後後持續打了一百多年。

    司馬鈞少年從軍,戎馬一生,可以說把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全都獻給了這一場長達百年的戰爭。

    “經過無數次的戰鬥和廝殺,司馬鈞將軍終於成為了漢羌戰場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將’。”

    說到這裏,戲策臉上的表情尤為古怪,似笑非笑。

    呂布聽來卻不覺得有其他意思,靜待著戲策下文。

    戲策收拾了一下心情,遂又說了起來。

    之所以說司馬鈞是‘名將’,並不是因為他驍勇善戰,逢戰必勝。恰恰相反,在同羌族的作戰之中,司馬鈞幾乎每戰必敗,勝率為零,是漢軍避之唯恐不及的災星,羌人卻著實喜歡他得緊。

    好在當時的車騎將軍鄧騭(zhi)對他青眼有加,司馬鈞不僅沒有被問罪,反而得以重用、提拔。

    直到元初二年,司馬鈞再一次為羌族大敗,折損無數。

    這一次,司馬鈞沒了以往的運氣,被征召下獄,最後在獄中自殺。

    令人驚奇的是,司馬鈞死後,司馬家不僅沒有沒落,反而勢頭見長,蒸蒸日上。

    其子孫也多為各地太守,到了司馬朗祖父這一代,更是名動天下。

    聽戲策說完,呂布算是對河內司馬家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隻是他依舊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司馬家家大業大,為什麽還要讓司馬朗來這邊關。難道他家中長輩,就真不擔心這顆苗子折在這裏?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錦衣玉食是愛,嗬護庇佑是愛,讓其受苦受難,磨礪心誌,同樣也是。”

    戲策悠悠的歎了口氣,“所以,有的世家傳承千年,有的世家曇花一現。”

    呂布對此頗為認可的點了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司馬家那小子肯站出來替你說話,說明他對將軍你的印象不賴。”戲策起身走到呂布跟前,微微弓起身子,頗有狗頭軍師的風範模樣,朝著呂布擠眉弄眼道:“將軍,這司馬家可是條大肥魚,你可得抓穩了才是。”

    麵對這個時而認真,時而吊兒郎當的羸弱青年,呂布真的是束手無策,他沒好氣的回了三個字:“沒興趣。”

    “誒(ei三聲)~”戲策故意將這個音節拖得老長,像名長者一樣的輕拍著呂布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著:“現在沒興趣,不代表以後也沒興趣嘛。等將軍哪天想通了,就去溫縣轉轉。”

    溫縣?

    呂布念了一聲,莫名的覺得這個地名有些耳熟。

    永初四年,司馬鈞因‘戰功卓著’,被車騎將軍鄧騭上書請封為溫侯,封地就在河內溫縣。

    說來也怪,自打司馬鈞被封作溫侯之後,不止是司馬家,甚至連這天下,都無一人再被封作溫侯,這倒是件有些邪乎的事情。

    戲策來了興趣,自顧的說著,卻沒發現麵前的呂布目光渙散,早已失了魂魄。

    無數個熟悉的麵孔在腦海裏穿梭,他們爽朗的笑著,跟在呂布身邊,衝他喊著:溫侯,溫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