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三章 虎落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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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的西北角落,圈起來一大片空地,環圍著長達丈餘的柵欄,將此處同外界隔絕。

    疫疾,一個比鬼怪還要可怕的名字。

    原先以為從北方並州來的士卒隻是水土不服,才導致腹痛嘔吐。直至呂布墜馬,請來醫官診治,才發現潛伏於體內的病苗,乃是疫疾。

    朱儁得知這個情況,心中大為震驚,當天就著手吩咐諸將,挨個檢查軍中士卒,一經發現有類似症狀者,不管品階職位,全部進行隔離。

    呂布麾下的騎卒盡數遣送至此,倒不是因為所有人都患了疫疾,而是因為疫疾是最早從呂布這裏發現,為防萬一,自然全部都要隔離開來。

    引起疫疾的情況多種,最常見的還是在人或動物死後,屍體沒有得到迅速有效的清理掩埋,致使病菌侵入活人體內,但不會迅速發作,而是在人體內部蔓延數日,才會病發。

    那時候的人們並不注重飲食習慣和個人衛生,尤其是軍營裏的糙漢們,從來都是怎麽方便怎麽來。

    所以疫疾一旦產生,傳播起來簡直不要太快,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季。

    為了防止士卒暴動,朱儁解除掉所有患有疫病士卒的武器裝備,連呂布麾下騎卒的馬匹也被暫且收去。

    除了日常送去湯藥食物,朱儁再不準任何人靠近,以免傳染。

    吩咐完這些,他率著隊伍繼續往南追擊。由於呂布當日的突發情況,致使蛾賊有近半數人成功脫逃,並且占據新野,推選出孫夏為新的頭領人物。

    留守宛城的,則是一個名叫張裏的將軍。

    “我這是在哪?”

    昏昏沉沉之中,呂布緩緩睜開雙目,他伸手揉起脹痛的腦袋,映入眼簾的是灰白色的帳頂。

    “將軍,你終於醒了!”守在一旁的張遼見到呂布醒來,臉上浮現出的神情,滿是驚喜。

    “我睡了多久?”呂布支撐起上半身,想要坐起身來,雙臂卻覺得尤為乏力,張遼趕忙上前攙住他的胳膊,將其扶坐於榻。

    兩天。

    得知答案的呂布麵色微微有些詫異,自個兒的身體,他比誰都清楚,普通的疾熱感冒,根本侵不入他身體。

    而現在他卻覺得頭痛發漲,五髒六腑間像是有團火在燃燒,最為重要的是,渾身上下竟提不起一點氣力。

    他問向張遼:“我這是患了什麽病?”

    張遼聞言後,卻失神的杵在了那裏,不知該如何作答。

    呂布從眼前少年的神情,察覺到了明顯異樣,他強笑起來:“沒事,說吧,讓我聽聽。”

    當‘疫疾’二字從張遼口中說出,呂布那顆跳動的心髒,終究還是沉入了穀底。

    顯然他也是聽說過疫疾的大名,這玩意兒一旦染上,能不能好全看天意,一千個病患裏,但凡有一個能活,那就是老天開眼,神靈庇佑。

    史書記載中,各朝各代因疫疾爆發而感染死亡的人數,都是數以萬計,多者甚至達到將近百萬。

    呂布從床榻起身,沒要張遼攙扶,強撐著穿好單衣,走出帳外。

    當望見四周那高高的柵欄時,他一切都明白了。

    痛苦的呻吟聲從各處營帳傳出,呂布走過去挨個掀開帳門,望見裏麵士卒備受折磨的痛苦慘狀,心中尤為難受。

    當他掀開下一處帳門時,臉上的表情為之一愣,隨即怒火湧上心頭。

    他看向那個渾身是傷的粗悶漢子,口中語氣陰沉得可怕:“宋憲,是何人將你傷成這般!”

    帳內受傷的士卒聽見這股聲音,一個個跪在地上,淚流滿麵的喊著將軍。

    他們高興,也很委屈。

    在其他士卒起身之後,宋憲依舊跪在地上,埋著頭自責萬分:“宋憲無能,給將軍丟臉了!”

    呂布尋個位置坐下,掃視了一圈足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並州兒郎,壓抑著心頭怒火再度問道:“告訴我,你們身上的傷口,是從哪來的!”

    明明之前個個都還活蹦亂跳,怎麽在他睡了一覺過後,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宋憲依舊不肯開口,呂布便拉過一名士卒,詢問起究竟。

    那名士卒告訴呂布,起因是城內的將軍張裏發話,不再給染上疫病的士卒提供湯藥,還拒絕往這邊運送食物,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宋憲領著人去找他理論,結果還沒出營,就被亂箭射了回來,還折去不少弟兄。

    呂布聽完,臉上似乎並無太大波動,安撫起眾人要好生養傷。

    出帳之後,他臉上暴戾盡起,要找那個所謂的將軍,好生算一算這筆血帳。

    柵欄門口,有名夥夫模樣的士卒端著飯食,往這邊走來。

    路過巡視的張裏見狀,命士卒將那人帶至近前,伸手狠狠扇了他一記響亮的巴掌,並將那碗中食物全部打翻在地,陰戾喝道:“你是不是聾了,聽不懂我早上講過的話嗎!”

    士卒挨了耳光,卻不敢有任何反抗動作,隻是跪在地上喊著‘饒命’,說呂布畢竟是個將軍,若是被中郎將知道你如此待他,定不會善罷甘休。

    “拿朱儁來壓我?”

    張裏臉色陰沉,反手又是一耳光扇在士卒的麵頰,讓人拖下去打上二十軍棍,以示同他作對的下場。

    “你就是張裏?”蘊藏著怒氣的聲音傳來。

    張裏順著聲音看去,當望見來人時,臉上浮現出戲謔表情,陰陽怪氣的說著:“喏喏喏,這不是咱們神勇無敵的呂將軍嗎,咋了這是,腳下路都走不穩了,要不要我找幾個弟兄給你抬著?”

    這番尖酸刻薄的話,再加上之前傷他並州兒郎,徹底激起了呂布心頭怒火,他往前大步走來,雙眸之中透出凜厲。

    張裏臉上絲毫不見懼色,將手一抬,身後弓手盡皆拉弓搭箭。

    “奉右中郎將……哦我忘了,現在是鎮賊中郎將,看守疫疾人員,有膽敢有踏出範圍一步者……”

    張裏的眼中盡露得意之色,還挑釁無比的伸出額頭去抵觸呂布腦門,陰寒著一字一字的將後麵幾字念出:“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