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起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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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華亭賓館,一股熱浪頓時撲麵而來。外麵空氣的炎熱,與咖啡廳裏的清涼,好像是兩個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

    王一元給康寧打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一直沒有人接。王一元隻好朝往吳涇的車站走去。剛才和康寧舅舅的談話,王一元表麵看起來表現得很輕鬆,可實際上,他的後背上,當時就密密麻麻的出了一身的細汗。

    還好,總算是應對過去了。王一元直到這時,才真正落下心來。不過,這位舅舅看來還是比較好說話,並且對康寧也是有一種能體會出來的真心關愛。他心裏暗暗想道。

    在王一元看來,自己作為一個外地的鄉下人,這位舅舅不僅沒有什麽嫌棄的表示,而且在言語上也平等相待,甚至還都有鼓勵,在思想方麵也能體諒年輕人的不同的想法,王一元怎麽都覺得,這位老舅簡直就是一位很難得的,很容易相處的長輩了。

    坐上龍吳線,一股空調吹過來的清新風涼,王一元稍顯燥熱的心事逐漸平靜下來。他想,今天看來,他舅舅這一關應該是能通過得了的,接下來,就隻有一場硬仗,怎麽去通過他爸媽的考核了。對了,這次康寧的舅舅又會有什麽意見?還有,接下來她爸媽什麽時候又會和自己見麵?

    正想著這些事,手機響了,顯示是康寧的電話。王一元趕忙接通了。

    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結果怎樣啊,大叔?康寧在電話裏稍顯焦急的問道。

    王一元和康寧開玩笑,說,結果不應該是你們通知我的嗎?我也正在等你最後的消息,才打電話給你的。

    康寧笑道,聽你這麽一說,某人還對自己挺有信心的嘛。那我就放心了。隻要你覺得會見還不錯,至於我舅舅嘛,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肯定不會說你有什麽不好的。那,大叔,你是覺得,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王一元肯定的語氣,笑眯眯的說道,應該是過了吧。接下來就是要麵對你爸媽這一座大山了,要是他們不讓過,我就要去高老莊,豬八戒搶媳婦了。

    嗬嗬嗬嗬,康寧在電話裏不由得大笑了起來,大叔,那你要時刻準備好,隨時要聽從黨的召喚的。怎麽樣,我們晚上碰個麵?

    王一元說道,剛才打你電話不接,我都坐公交車回吳涇,走了一半多的了。這幾天晚上都有任務,那個城市品牌經營的文章,隻有幾天的時間了,原本想趕快去寫出來交差的。

    康寧放低了聲音,說道,我剛才在給一個親戚的孩子做高二英語的家教,手機設置成了靜音,所以沒有聽到你的電話。那好吧,你先去忙吧,我也要去坐公交車回家了。

    晚上四個人一起吃飯,這次廚房還是給王一元和肖雲華做了兩道加辣的菜,王麗萍這回做的是豬肉燉粉條,也是一道有名的東北菜。

    這一回輪到出老酒的是老肖,他給大家喝的是稻花香,湖北的名酒。老肖從酒盒裏拿出酒瓶,準備打開的時候,王一元突然想起來以前的土家燒餅,他問肖雲華,老肖,你以前的高中同學,做那個做土家燒餅的,還像記得叫朱文——

    是叫朱文兵,嗯,後來他們燒餅的生意大不如前,先是隨戰線退回到湖北,然後是武漢,後來還是沒法幹,他隻好跳槽,現在武漢的一家做鴨脖子的食品公司跑業務,主要呆在廣東那邊。肖雲華隨口說道。

    對於土家燒餅的一夜之間的興起,又到在很短的時間轟然倒塌,這種過山車式的業務變化,在座的幾個人也是唏噓感歎不已。特別是王一元和肖雲華,曾實打實的參與其中的繁榮興盛,添磚增瓦,所以現在的感慨更是真切。

    王麗萍說道,真的是一句老話,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想一想這個土家燒餅的整個過程,現在來體會這句話,意義更加深刻的。

    王一元問王麗萍,那你說說,這句話的原話出自哪裏?

    王麗萍搖搖頭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肖雲華也說道,老王,你知道?旁邊的李廣林接過老肖手裏的酒瓶,給大家一一把酒杯倒滿,給王麗萍也倒上了一小杯,說道,不要去老是討論那些古代人的是非功過了,來,我們喝酒,先走一個。

    王一元放下酒杯,頓了一下,深深的感歎道,一切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最終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王麗萍你剛才說的這一段話,還讓我想起來了“紅樓夢”裏,白茫茫大地真幹淨之外的另外一種蕭條。我覺得,這種落寞滄桑,不僅僅是社會和現實的,也更是人生的一種寫照。

    王一元對王麗萍說道,你剛才說的幾句話,出自清代戲曲家孔尚任所作《桃花扇》中的一段唱詞,但是在原作裏麵,寫的是眼見他起朱樓。他開玩笑說道,你們想啊,故事寫的是在南明王朝時期,哪裏還有別人多少高樓,隻有他們朱家的高樓的。

    肖雲華對王一元的知識廣博表示很佩服。但他也是很奇怪的問道,老王,我記得你說過,你大學是學數學出身的啊,怎麽,對於這個戲劇,難道你也有研究?

    王一元笑道,這個《桃花扇》,還有一部《長生殿》,是被讚譽為中國昆曲鼎盛期最後的兩座巔峰。你們知道的,我這個人還是比較喜歡蘇州評彈的,而這個蘇州評彈裏,也恰好有《桃花扇》這個曲目的。

    李廣林說道,老王,你既然是喜歡,那肯定也是會唱的吧,那你就給我們清唱幾句?王麗萍也笑著附和說道,老王,真的,哪怕是哼唱也行的。

    王一元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小生我這廂就獻醜了,——啊。

    他開嗓唱道,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王一元唱完,三個人齊聲鼓掌。李廣林大聲說道,王哥,講實話,你剛才唱的什麽,我基本上一句也沒有聽懂,但聽你的語調語氣,關鍵是還有這個韻律,和你的那幾個簡單的動作,我覺得還是比較到位的,和這個昆曲是很像的。

    肖雲華也說道,要我說,不要說是評彈了,光是背誦這麽一段長長的古詞語,就夠我難受的了。老王,佩服,佩服。這樣,隻要老王你每天給我們來上這樣一段,我們喝的酒,我全包了。

    你一瓶酒,才有多少錢?想讓我唱,那是非得有茅台五糧液不可的。王一元哈哈一笑,然後又正色說道,剛才我們講到了這個土家燒餅,所謂成也燒餅,敗也燒餅,其實我到現在還是心有戚戚然,我覺得,其中也是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和思考的地方的。

    王一元接著說道,從目前來看,我們工廠在很多方麵,都是天天向上的美好景象和良好的預期。可是,怎麽樣防止出現最終樓塌了的悲劇?是不是像我之前和大家說的,要每日惕剔,是一個道理?

    肖雲華說道,老王說的很對,工廠搞到今天這樣,來之不易,我們大家都是花了心血的,雖然還遠遠沒有到大宴賓客,慶功的那一天,但現在也是正在起高樓的時候,所以堅決不要去幹最後樓塌了的事情。

    王一元說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每日警醒自己,謹慎小心的去做好每一件事情,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不怎麽起眼的事情。

    王麗萍也被說的動了感情,她站起來說道,王哥,老肖,你們說的都很好。來,我一個小女子,我提議,我們一起把這杯酒都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