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冒著煙，“突突突”的往前開。王一元問，老師傅，你對陶瓷行業有了解嗎？怎麽我們今天看的這兩個工廠生意都不是太好的呢？

    師傅說道，現在唐山的陶瓷廠基本都這樣。隻要是還沒有放假，還有活計幹著的工廠就算是很不錯了。好多廠過年到現在都還關門歇著的呢。

    這又是怎麽回事？王一元問。

    師傅笑道，嗬嗬，我們幹苦力的，咋知道這個啊。現在我的好些個親戚，原先都是在陶瓷廠打工的，去年下半年就開始放假，一直到現在還在家呆著呢。

    王一元又問，那總歸得有個什麽說法的吧？

    師傅緩緩的說道，能有啥說法？唐山這邊陶瓷廠他們本來就都是計件工資，工人不幹活就沒有一分錢的。可人總是要吃飯的啊，有好幾個老鄉後來也是沒有辦法，隻好找關係改行去了唐鋼做清潔工。

    李廣林說道，師傅你可能理解錯了。我這位朋友的意思是說這麽多的陶瓷廠停工，應該也是有啥原因的吧？

    嗬嗬，你說的是原因呐，當然有啊。師傅大聲說，你們可能不太知道，這個唐山的骨質瓷，價格老高的，所以以前基本上主要是用於出口，特別是什麽歐美和日本，韓國等一些地方去的。

    他說，以前陶瓷生意紅火的時候，說是唐山有十萬陶瓷工人，那是一點都不帶誇張的，幾乎家家戶戶都和這個陶瓷有關係。隻是最近這兩年就不行嘍。

    王麗萍問，是啊，那咋的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師傅笑了笑，說，我也是聽我那些老鄉們瞎講的。說是現在的出口，已經是非常的少了。還說是因為啥經濟危機的影響，這個咱也不知道啊？反正我知道的是很多工廠閑著，人也很多都閑著了。

    王一元聯想到剛才張老板領他們進車間時的那一番感概，現在看起來，張老板他有可能是說了實話。因為這位開車的師傅，和自己幾個人沒有任何關係，至多算是萍水相逢，他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去說假話來忽悠自己的。

    他想，有時候，要想掌握真實的數據和資料，千萬不要隻聽當事人的一麵之詞。間或是一些看上去毫無相幹的人，或者事情，說不定其中反而就會有意外的收獲。就比如偶遇的這位三輪車師傅。

    師傅感歎說，現在唐山找一份好的工作也是很難啊？像我，原來在營口是大集體的中級電焊工，今年來唐山卻是一直都找不到好的工作，隻好開起了三馬子。就這三馬子，也是我一個同鄉開不下去了才轉給我的。

    王麗萍說道，大哥不要著急，慢慢找，好工作以後總會有的。

    師傅苦笑了一下，說，等會我們要路過一個叫做河北橋的地方。那裏有一個自發的勞動力市場，到時候你們可以看看。那裏都是想找零時工，幹力氣活的。

    三輪車穿過一大片玉米地，走過幾段坑坑窪窪的小道，終於開上了一條叫做銀河路的大馬路。又穿過了一個立交橋，師傅說，現在這裏就是缸窯路了，你們可以往街道兩邊看看，全是陶瓷廠的門麵。

    三輪車終於不再顛簸，車速平穩了下來。王一元他們坐的端正了一些，往兩邊一看，確實看到有很多賣陶瓷的門麵和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陶瓷招牌。

    王一元說，師傅，要不就在這裏下車，我們走過去看看。

    師傅說，不著急，這種店麵前麵還有很多的，這一條缸窯路大概三公裏長，街道整個的全都是這種門麵，叫做唐山陶瓷一條街。我把你們送到那邊的陶瓷市場，也不遠了，就在前麵。

    又往前開了一段，就到了所說的河北橋，師傅特意的把車停了一下。

    橋下的河叫做陡河，水流不是很大。橋的兩端和橋麵上，圍著有很多的閑人，年紀輕的居多，讓人意外的是，其中竟然還有女人摻雜其中。他們三三兩兩，或站或蹲，因為天氣熱，有些就隻穿了單衣單褲，甚至還有光著胳膊的。

    師傅說，這時候的人已經少很多了，最高峰是早上六七點鍾左右，人都是烏泱烏泱的，海了去了。會有要工的老板過來挑選勞力，幹一天給一天的錢。現在是中午，老板少了，自然找工作的人留下來不多了。

    過了橋沒多遠就是陶瓷市場。王一元主動留下了三輪車師傅的聯係方式。師傅和他們仨打過招呼，就掉過車頭走了。

    王一元站定後，抬頭一看，不禁對眼前的這家所謂的陶瓷市場大失所望。

    這裏雖然說是缸窯路陶瓷市場，但是地方卻是非常袖珍，隻不過是呈凹字形連接在一起的三幢三層樓房。底下一層是門麵，門麵也不是很多，加起來大概不超過二十家的樣子。

    這他媽也叫做是市場，不要太搞笑了好吧？王一元搖搖頭，覺得對這個市場的認知，完全顛覆了自己腦袋裏以往對於市場的一般常識。

    李廣林笑道，是不像話，幾家門麵聚在一起，就敢叫做市場？不過我們既然來都來了，就權且進去看看吧。

    王麗萍笑了笑，沒有說話。李廣林正準備王市場裏走，王一元把他拉住了，說道，現在都快要到一點了，下午還有的是時間，我們先去找地方吃點東西。

    陶瓷市場的對麵是一家電信公司，可能是在搞什麽促銷，或者還是有什麽活動。彩旗飄飄，高音喇叭裏正放著高亢激昂的音樂。

    三人往四周看了一圈，都沒發現附近有什麽飯店。王一元見到前麵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旁邊有一幢高高的白色建築，樓頂上四個紅色的大字，唐鋼醫院。

    王一元笑道，走，我們再往前麵走一走。那邊有一個醫院，醫院旁邊應該會有吃飯地方的。

    再往前走不遠是唐山鍋爐廠。走過鍋爐廠就是十字路口，對麵是郵電局和中國移動的營業廳。而十字路口往東，果然分布著一長溜很多的小飯店，可能正是吃飯的點，生意看上去都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