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人臉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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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清泓率先起床。
他收拾地鋪,而李靜洵還在酣睡。灰撲撲的帷帳遮下,看不見裏麵女子的情況。
想了想,清泓留下一張紙條,轉身去外麵打探消息。
他走後,李靜洵偷偷掀開簾子,不由鬆了口氣。
雖然二人同住多年,但一直以來都是分房而睡。這次不得已擠在這種狹小的地方,不久前二人又有點小矛盾,難免有些尷尬。
少女下地,簡單梳妝後,思忖道:“師兄終究是正人君子,倒不用擔心什麽。隻是川楊鎮這件事——”李靜洵又翻出昨日清泓書畫的地圖,在上麵打量一陣子,她猛然想到店小二所言的一件事,立刻出門驗證自己的想法。
這第一處地點,是客棧後麵的那口水井。
水井口很小,數尺見方,是差不多直徑一米左右的圓井。
站在井口,雖然李靜洵能感覺到井中逸散的淡淡靈氣,但這口水井並沒有其他玄機,仿佛僅僅是日久天長,匯聚日月靈氣所成的一口水井。
“鎮上隻有三口水井,那麽剩下兩處又是什麽情況?”
思罷,李靜洵去另外兩座水井處打探。
二人所投宿的這間客棧在小鎮東方,而另外兩口水井也在東部。更巧合的是,這兩口水井在客棧南北方向,距離客棧的距離不差分毫。
“以客棧為起點,到兩口水井的距離竟然尺度相同,怎麽看怎麽有問題。當初打井的時候,莫非就定好了?”
李靜洵分別在兩口水井附近探查。因為鎮外水渠無法飲用,鎮中居民隻好在兩口水井打水。索性這兩口水井很大,出水量遠勝過客棧後院的小井。
“這兩口井倒是沒什麽靈氣,僅僅是凡間水井,就是出水量要大些。不過……”李靜洵撫摸井邊砌起來的青石:“能看出來,雖然這邊歲月磨損的痕跡嚴重,但三口井應該是同一時間,或者出自一人手筆。”
一念至此,李靜洵馬上去翻查此地的地誌。
大鴻帝朝以郡縣製分割中土,在縣城之下設鄉裏之長。川楊鎮有一位鄉長管理著這個小鄉鎮。
他辦公的地方正巧就是昨日清泓觀覽全鎮的那處最高閣樓旁邊。
李靜洵悄然潛入鄉所翻找本地的地誌記錄。
鄉所雜亂擺放著不少文卷。
李靜洵隨手拿起一本,上麵說的是去年發生的一件事。
據說去年附近鄉裏鬧山賊,結果被大兵圍剿,於川楊鎮附近被抓。
按照文卷記載:七月十三夜,川河染血,三日而不退。鎮中人心惶惶,閉河道水渠,開備用水池應急。
“也是,川楊鎮的水渠來自不遠處的河道。如果河道染血,那血水怎麽飲用?那些軍隊的人,未免太不講究了。”李靜洵搖搖頭:“大鴻當滅,首先要從失民心開始。軍隊霸道橫行,非百姓之福。”
再往下看,當她看到軍隊剿匪的統領姓李的時候,臉色忽然色變,馬上把卷宗合上。
“不會那麽巧吧,難道真是我們家的人?”
李靜洵出生在一個修真世家,也跟大鴻帝朝大有淵源。後來因為某件事,她拜入道德宗避開世家紛擾。如今看到卷宗,李靜洵心血來潮,冥冥中感應到自己的劫數仿佛正應在親族上。
“算了,先不想這些。”李靜洵和親族關係不睦,神色難免有些抑鬱。
她再翻看其他卷宗,看到川楊鎮以往的很多卷案。比如她們所居住的那間客棧,在百年前曾經發生一場血案。原本客棧一家老小死亡,被現任掌櫃的祖上接手。
看到這裏,李靜洵馬上去查原本客棧的記錄。
“客棧輾轉三回,但最初的那一戶人姓趙,能追溯到川楊鎮建立時。果然,客棧中的水井有問題。”
順著這條線索,李靜洵最後拿起地誌閱讀。
川楊鎮,據說是早些年的一些流民聚集點。後來得到一位遊曆的風水高人指點,建立川楊鎮。
“風水高人?怕是我們仙魔中人吧?”
噹——噹——
旁邊閣樓傳來陣陣鍾呂之聲。
抬頭望去,閣樓掛著一柄金鍾,除卻每日點卯記時外,也能用來示警聚眾。
“正好,我也查查這全鎮地形。”李靜洵快速將地誌和輿圖謄入自己的道德玉書,然後大步走出鄉所。
仙子白裳飄飄,蓮步縱身騰雲,單足輕點在飛簷之上。
仙道吞吐清靈之氣,體內受清氣洗滌,身體輕若鴻羽。她站在閣樓之上毫不受力,宛如矯兔鴻雁,站在簷頂觀看全鎮地形。
從李靜洵目前的位置,能看到閣樓邊上不遠處的客棧。客棧後院的那口水井恰巧距離金鍾閣樓不遠,兩者處於一條直線上,另外兩口水井則分布在直線兩側。而順著這條直線往西方延伸,能看到一座露天廣場。此地是鎮中平日聚眾之地。
“廣場四麵開闊,匯聚八方風雲,乃吞納之相。”
“更巧的是——從金鍾閣樓、客棧水井以及西方廣場所構成的三點一線,正好是整個川楊鎮劃分南北的中心軸。另外兩口井在中心軸兩側,就如同……如同眼睛一樣。畫龍點睛嗎?”
比照清泓昨日的地圖,再看看自己拓印的川楊輿圖和眼下的全鎮地形走向,李靜洵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嫣然笑道:“果然有問題。看樣子,師兄到底是散修出身,對這玄門相術不了解。不然,他昨日作圖時應該就會發覺。”
把清泓昨日所畫的圖紙拉遠並旋轉,那分明是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
姬飛晨出身魔道,假借“清泓”之名依托仙道,但他並非真正的玄門根基,各種玄門雜術了解不多。而李靜洵從小因為師尊不肯傳授大道,反而對奇門術數了解頗深。她通曉觀麵相法,在她眼中,整個川楊鎮正是一張人臉的結構圖。
“師兄不了解相術,因此沒有發現這點。而且,他昨日畫圖時從南而北,誤認為這座小鎮是‘坐北朝南’格局。但其實這個人臉是橫躺在此,東為上,雙井為目。西為下,廣場為口。”
李靜洵拿出朱筆,直接在道德玉書上塗抹。
“按照四靈四方的格局對應麵相。東方屬青龍,是人臉的上半部天庭。玄術中,有“龍顏”之說。指頭頂有一塊凸起尺骨,此乃龍骨,又名“日角龍顏”,在麵相學中貴不可言。”李靜洵下意識看向腳下,她腳下的這座閣樓似乎正對應龍骨。
“而金鍾之說,指的是天庭金頂吧?這金鍾,應該也是創立小鎮的時候所留下的。”李靜洵翻查地誌。的確,這座金鍾閣樓和三口水井一樣,都是小鎮最初建立時便有的。
朱筆在玉書上劃過,點出兩口水井的眼部位置,順著中軸滑到下端:“西方為口,暗聚殺伐,有“禍從口出”之意。”
廣場是嘴巴,至於南北的朱雀和玄武——
“水從火門過,對應雙耳。從南流北,是通達之象。”
“鼻梁所在,應該是中市?”
在李靜洵塗抹中,一張人臉漸漸出現最簡單的五官。
“這個格局,絕非簡單讓凡人居住,背後果然有仙家出手!”
李靜洵閉上眼,她頭頂飛出三尺白浪托起道德玉書,默默推算整個川楊鎮的布局。
李靜洵的道行、法力、境界到底有多高?
姬飛晨雖然猜出她走的是“九煉成仙”路數。但李靜洵到底成過幾次仙道,清泓根本猜不透。
在她施展全力下,玉書散發渺渺仙光,將整個川楊鎮籠罩在她的力量下。
整個小鎮的一草一木,統統被她捕捉在自己的靈感中,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都不曾放過,默默在道德玉書勾勒出整個小鎮的地下水道。
地下水道密集如網,和不遠處的河道勾連。當李靜洵順著河道探尋時,在上遊處察覺到一股龐大的元氣波動。
“誰!”突然,一聲怒雷般的斥聲響起,將李靜洵的力量驚走。女仙雙目睜開,兩道金芒閃過,遙遙往那裏看去:“是師兄嗎?”
清泓站在河道上遊,正負手站在一座河神廟前。他雙目透著冷意,似有所感把目光扭回川楊鎮。
女仙心中一震,立刻收回目光:“這便宜師兄的道行可真不簡單。我四證仙業,居然還不如他。”
李靜洵自認為自己九證仙道的法子,堪稱天下仙門獨一份。每一次反複證道,她的仙根道基就會深厚一重。等九次成仙之後再解開全部封印,那可是一步跨入地仙的際遇。
眼下四證仙業,至少等同於玄門大道金丹六重,也就是神相境界。
玄門對境界的分劃很模糊,因為大道無形,很難將這無名之物以有名束縛。
但凡有名,便落入下乘。
而且,玄門三千大道、萬般法門,並非簡簡單單的幾個境界可以劃分幹淨。
勉強來說,目前仙道將仙業道果,按照天地人三才分列。三才之下的蛻凡境,是最基本的築基修道。
當修仙有成,退去凡胎,凝練最底層的人仙道果。這就是蛻凡期的真意。白蓮淨宗的道胎境,玄門之中的築基境,還有魔門大眾所謂的煉煞境,都屬於這個層次的不同稱呼。
蛻凡之上即為仙果。其中人仙者,百病不侵,長生初成,可有數百歲道業。地仙著,長生不死,陸地永固,有數千載壽數。而天仙,則不死不滅,與日月同在。
仙道把至高道果定義為“天仙”。不管是坎冥殿主、東海龍王、幽冥大君亦或者天上的黃庭道君、九妙道君、龍王大哥,甚至三道尊本身。他們都屬於天仙道果,是真正不朽不滅的存在。隻是在天仙層次中,境界各有高遠深淺的不同。
在姬飛晨的理解中,這就相當於人仙境界被區分定道、神相以及通玄一樣,天仙層次也有相應的區分。但大家都是同一層次,是同一類的生命體。
天仙有紫極萬聖圖所謂的三天業位。而人仙則有定道、神相以及通玄三個階段。
新晉人仙要在定道階段鞏固道基,打熬自己的道果。而神相境界則演化道果法相,對自己的大道更進一步掌控。通玄境界又名“大道通玄”,是人仙這一層次圓滿的象征。
一般仙家進入定道境界,少說三四年,多則上百年,要慢慢把自己的道基圓滿,才能演化自己的神相。
可偏偏天底下有一群天驕鬼才。那些個聖地傳人因為在蛻凡境界打下堅定基礎,在進入定道層次後,完全不需要重新穩固道基,他們可以水到渠成,直接進入神相層次。姬飛晨、宋紹明、秦武、鄭瓊等莫不是如此。
按照太霄宮《神霄九變》來說,人仙三境分別對應丹霄、景霄、玉霄層次。
而如果按照玄門大道金丹的說法給人仙境界細致劃分,則可以細分為九個小層次。玄門大道金丹,九轉而證地仙。每一轉,大道功行便進一步。
李靜洵不久之前煉成的“玄牝道母金丹”,就是大道金丹的一種。
從大道金丹的角度分劃人仙境界,金丹五轉對應神相,金丹九轉對應通玄。一到四是定道,五到八是神相,最後一轉對應通玄境界。
李靜洵和宋紹明、姬飛晨等人的想法截然不同,她不斷反複成仙,雖然沒有真正跨入神相層次。但她法力全開,道行歸一後,絕對有著神相層次的力量。
可惜,麵對已經具備地仙感悟的姬飛晨,哪怕是他的仙道化身,李靜洵仍失色不少。
“我這師兄可真厲害。這種道行絕非一般散仙所有,恐怕隻有太上宮的人才能媲美。但若非我知曉太上宮傳人的身份,恐怕還真認為,師兄就是太上宮出來的。”
李靜洵收起一應氣象,重新跳入人群中,去尋丐幫找人。
一位白衣仙子落入人群,然而人群似乎毫無所覺。她的樣貌和氣質,無法讓人感覺到驚豔和唐突,隻有一種普普通通,返璞歸真的感覺。因此,當她進入人群後,完完全全化作人群中的一份子,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