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貪心成禍咎自取,素水河伯出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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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楊鎮外的河道上遊,清泓收回目光,怒色轉而化作思索之態:“從川楊鎮蔓延的仙家力量,莫非是師妹?法力全開的狀態下,可真不容小覷。算來,她至少成仙三次?”

    根據清泓的了解,李靜洵把三屍道法修成人仙境界,斬卻三屍蟲算一次成仙。不久之前的玄牝道母金丹,算是一次成仙。而道德宗的真法玄功,李靜洵估摸著也有一次成仙。

    “但九煉仙道,絕非那麽容易的事情。越往後,她知見障越重。壓抑自己的仙家力量,她必須用更強一重的封印,而打破這種封印的難度也會隨之增高。隻有這樣,九煉成仙才能真正完成。”

    每一次成仙,都有道果力量洗禮自身,蛻去凡胎轉變為仙體。但李靜洵反而要壓製這股力量,竭力確保自己處於凡體的狀態,將道果洗禮壓縮封印,等到九次之後一並爆發,一口氣成就地仙業位。

    每一次壓製道果力量,她需要的封印力量就會增強一倍。而打破這增強的封印力量,則需要更強的證道成仙之力。

    在這個循環中,李靜洵成仙的道路越發艱難。

    但姬飛晨也不得不承認,九次反複證道後,李靜洵必然可以跟他們這些人一爭高下。

    這時,河道傳來一陣喧嘩聲打斷清泓的沉思。

    一個老頭阻擋在眾多淘金客麵前,不肯讓他們下水把河道截斷。

    “不能下去!河道不能斷!”

    “老家夥,我們又不是不給錢。回頭我們淘到黃金,也有你們的好處。這幾天,你天天過來轉悠,你不煩我們都煩了!走走走,趕緊走!”

    說著,一把將老人推開。

    老人拐杖跌落在地,額頭冒出不少鮮血,但他仍然爬起來阻攔在眾人麵前。

    “跟錢無關,這水是我們川楊鎮的生命線。你們斷水截流,這是破我們川楊鎮的根基啊!”

    “切,這老頭怎麽這麽煩。喂,我說你們的人在這裏搗亂,你們到底管不管?”

    川楊鎮已經和這些淘金客談好。等他們截斷河道挖取黃金後,要給川楊鎮百姓抽成。

    聞言,幾個大漢趕忙過來:“趙大伯,你這是何必呢?到時候您老人家多拿一筆還不成嗎?”

    那老丈氣得直跺腳:“你們這些小輩不懂!這河道是咱們的命脈,不能動!動則有大禍!這可是祖訓!”

    “切,有什麽大禍?再說了,有了錢,咱們拿錢消災唄?”眾人笑嘻嘻道:“時代變遷,那些祖訓早就是陳芝麻爛穀子,現在拿出來根本不合時宜。大伯,您老還是回去歇著吧!”

    眾人不以為然,最終老漢在眾人推搡下跌倒。見狀一位鎮民大喊:“蓮丫頭,你死哪去了,你家爺爺出事,還不趕緊把他帶走!”

    不久,有一個少女急匆匆跑來,她連忙將自家祖父攙扶起來。

    “爺爺,你怎麽又出來了?前次你受的傷就沒好,怎麽還往這裏來?”少女掃了眾人一眼,低聲對趙大爺說:“善惡有報,自有天收,您這是著哪門急?”她小心翼翼攙扶趙大爺漸漸離開。

    清泓眼睛眯著眼,上下打量這個老人的背影:“這人就是我的有緣人,此地即將成神之輩?”

    老人神色激動,他是旁邊打理河神廟的廟祝老頭,但這條河早已經失去靈韻神光,沒有神靈入主。不然的話,魔道那些人也不敢這麽放肆,直接借助河道動手腳。

    “蓮兒,你別攔我!這些人這麽幹,回頭肯定遭天譴!”

    “是是是,但是您老人家萬一有個好歹,連天譴都看不到了。”少女手一拂,一道幽光射入老者體內,讓他的情緒穩定下來,帶老人回家。

    “這女子身上有仙法痕跡?”清泓眼皮子一跳,在背後尾隨來到不遠處的河伯廟。

    河伯廟因為河伯隕落多時,此地已經破敗不堪。

    站在廟宇門口,清泓搖了搖頭:“這廟沒有香火之氣,沒有神光庇佑,哪怕是邪魔都能來去自如。”

    他跟著二人進入河伯廟內,看到二人在旁邊的偏房塗抹傷藥。

    “誰?”看到清泓,少女神色警惕,擋在趙大爺麵前:“你是何人?”她手指張開,凝聚四周淡淡的水汽。

    “一個路過的仙人。”清泓嘴角泛起笑意,屈指一彈,將少女積蓄的水汽震碎。旋即,清泓倒出一粒金丹:“這丹藥你給你祖父服下,他的傷立刻痊愈。”

    “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什麽劇毒之物?”

    “丫頭慢著——”老者拍了拍孫女的肩膀,他拱手對清泓道:“這位先生,你說你是仙人?”

    “自然。”清泓將護體仙光外放,五色精光結成道果光輪在腦後徐徐轉動,周遭有縷縷水汽漫漫湧來,好一派仙意盎然的氣象。

    “這應該是傳說中的道果光輪?”老者目光微微一閃,對孫女說:“丫頭,把丹藥拿來吧。在這裏,他若想害你我,何必用這種手段?而且,若真是玄門高人,那咱們川楊鎮就有救了。”

    少女將信將疑,慢慢走過來將丹藥雙手捧回去。

    老者混著茶水服用金丹,馬上體表的外傷悉數消失,再度恢複生龍活虎的模樣。

    少女見自家祖父傷勢痊愈,對清泓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立刻給他遞水倒茶,送上瓜果:“多謝仙人前輩出手相助。”

    清泓微微一點頭,拿起一個黃梨問老者:“老丈守護這座河神廟多少年了?”

    “這廟據說是川楊鎮建立時便有。我家從那時候起,就一直守護神廟。老頭子今年已有耄耋之年,在這廟宇中至少待了七十五載吧。”

    “那可真不短了。”清泓麵帶笑意,搖動折扇道:“此地河伯隕落多久?”

    老者皺了皺眉,似乎在考慮要怎麽回答。

    “我看得出來,你身上有淡淡的河伯靈光,想必在你小時候,河伯還活著?這是他對你的賜福吧?而且你血脈中還有股神性力量,老丈是河伯的幾代子孫?”

    老者一愣,隨後上下打量清泓。

    “放心,我要害你們,絕對不會在此刻動手。”

    “既然仙人已經猜出來,那我也不必隱瞞。不錯,此地供奉的河神原本是我家老祖宗。據說跟仙人一般,也是玄門羽客。但後來因某件事隕落,死亡之前他留下遺言,讓我們在此地建立河伯廟,為他供養香火。”

    “所以,他兵解轉入神道,借助香火又苦苦熬了這麽些年。但最終,仍然傷勢複發,不得已投入輪回了?”清泓露出了然之色。在人仙重創後,選擇兵解轉入鬼仙或者神仙,屬於最正常不過的想法。

    老者神色哀然:“正是。在我三十歲那年,老祖宗便轉入輪回去了。”

    清泓閉上眼,馬上跟彭少宇傳信:“在麽?有空就幫忙查一下人間川楊鎮河伯的下落。看看他目前是轉世,還是其他情況、順帶,幫我查一查川楊鎮創立時候的情況。”

    幽冥容納死者,很多活人守一輩子的秘密,在幽冥中則是公開的事情。

    在陽世,川楊鎮幾百年風雨過去,最初的曆史已經不可考證。但是在陰間,探查這一切再輕鬆不過。

    然而可惜的是,彭少宇此刻有點忙。他正假扮“北陰王侯”的身份和北地諸位鬼侯商議大事,顧不得姬飛晨的留言。隻能讓手底下的幾個鬼官幫忙查詢。但是那些鬼官效率慢,一時間拿不出什麽有用的情報。

    而看到這一幕,清泓暗道:“算了,不找他。等他忙完騰出手幫我,還不如我自己解決快呢。”

    於是,清泓又跟老者說:“我看這座川楊鎮的鎮中布置暗藏玄機,想必是祖上河伯出手所為?”

    “不錯,是老祖宗當年收攏流民,在這裏建立川楊鎮的。但沒多久,他便兵解托入神道。”

    “兵解入神道,說明他最初的傷勢來自肉身。後來香火無法續命,是因為傷勢來自魂魄的關係?難道是兩撥人?”

    “河伯大人死的時候,可曾說了什麽?”

    老者點了點頭:“當年是我侍奉老祖宗身側,他老人家臨終的話,一字都不敢忘卻。他一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五靈虎煞刀果然厲害,不愧是千仞城真傳。’另一句是‘可歎我這仙城圖紙沒有演練純熟,不然何懼區區一座千仞城?’”

    五靈虎煞刀?千仞城?

    清泓心中一跳,難不成這件事還跟皇甫家有關?

    然而此刻皇甫家之人死的幹幹淨淨,清泓也無法找人對質。

    不過仙城圖紙?清泓忙問:“那是什麽東西?”

    “這……老頭子也不清楚。”老者馬上搖頭,但清泓看得出,他似乎隱藏了什麽。

    “說起來,老丈這孫女所修法門,應該是河伯大人當年所練玄功?”

    “不錯,《素水金經》是我家秘傳典籍。可惜的是,這丫頭沒什麽資質,一直無法入門。”

    “《素水金經》?”清泓了然道:“這東西,需要金水相生的格局才好入道。雖然是一門直指人仙道果的功法,但對初學者而言,難免太過晦澀。”清泓隨意指點少女幾句,然後起身:“成——就這樣。我還有事,先告辭了。這幾日我在鎮中客棧小居。若是姑娘有意求教,可來客棧尋我。”

    清泓從河神廟離開,看到遠處眾人正在截斷河道,在河床中翻找黃金。他忍不住走過去,趁著眾人不曾察覺之際往更深處走去。

    手一抓,幾塊金條和斷裂的刀斧飛到他麵前:“金條,不是金礦?”清泓作沉思狀:“果然,這是有人藏在這裏的?”

    再仔細找找,從河底翻出一麵染血的戰旗,上麵有一個大大的“李”字。

    “李家軍?難道這些黃金是一位姓李的人所留?”

    驀地,他手中金條傳來陣陣熱量,仿佛有幾縷微不可察的魔氣想要侵入手心。

    “果然有問題麽?”清泓眼看找不到其他什麽東西,轉而把黃金和戰旗打包,回鎮去尋李靜洵。

    ……

    李靜洵和丐幫匯合,在丐幫人的帶領下,找到川楊鎮第一個找到黃金的人。

    “仙子,這人叫張癩子,本來是一個鎮中遊民。誰知道他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找到黃金——呸,你瞧我這張嘴。在仙子麵前,胡說什麽呢。”

    這說話之人姓白,是丐幫在這裏的分舵主。

    “沒什麽,我不在意這個。”李靜洵跟丐幫很多人打交道,一點都不歧視這些人。她笑道:“性情中人,總比那些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陰險小人要強。”

    跟在幾個丐幫人士身邊,李靜洵來到張癩子家門口。

    “張癩子,你人呢!”一個乞丐吆喝道:“難不成有了錢,就忘了弟兄幾個了?”

    可不論他怎麽喊,房中都沒有人回應。

    李靜洵目光微動,輕聲道:“不用喊了,裏麵沒人。”

    “沒人,不可能。我親眼看著他回家,然後還刻意派人守著。你們倆看到他又離開了?”白舵主招來附近兩個蹲點的小乞丐問:“可知道,他去哪了?”

    “沒啊,他回來後一直沒離開。莫非是在睡覺?”

    “不。”李靜洵幽幽望著緊閉的門戶:“我說裏麵沒人,指的是裏麵沒有活人。”

    “沒有活人?”眾人齊齊色變,馬上闖進去。

    隻見一個滿頭癩子的男子正麵相扭曲倒在地上,四下一片狼藉,顯然經過劇烈的掙紮。

    看他死相,李靜洵蛾眉蹙起:“他是吞金死的?”

    “吞金?這家夥好端端為什麽要吞金?”旁邊幾個丐幫弟子神色茫然,仿佛還沒回過神來。

    張癩子剛得到一筆巨款,幹嘛要去尋死?

    突得,李靜洵抬頭對空中問:“師兄怎麽看?”

    “的確是吞金死的,而且是自己乖乖把金子吞下去。”清泓正乘風禦氣,盤腿在雲端打坐。

    “他拿到黃金後為什麽要吃?難道是察覺你我再追查?還是說,因為他是第一個撈金的人,這裏麵另有玄機?”

    “我去河道查了。金子雖然是金子,但上麵附著血煞之氣和一種特殊的心魔力量。”清泓從雲端跳下,從容走到李靜洵身邊。

    二仙並肩而立,有珠璧之相。

    “所以,跟天心魔宗有關?”

    “沒錯。”清泓把自己翻找的一塊金條拋給李靜洵:“你瞧。金子附著心魔力量,能蠱惑心智。挖掘黃金的人,最終會一一把自己經手的黃金吞下。正因為這人是第一個找到黃金的人,所以才會第一個死。接下來,恐怕鎮中還會有其他人一一遇害。”

    盯著地上的屍體,清泓喃喃自語:“已經開始殺人,我們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