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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六章——降臨（中）

    魂墮之體……

    ……已經成了？

    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股子難形容的巨大戰栗感從師清漪的內心深處躥出來，迅速碾碎了她的四肢百骸似的。

    四周片還在逐步擴開的血紅。

    她的世界仿佛在此刻墜落，崩碎了。

    師清漪嘴唇發著抖,看向了洛神。

    可洛神並沒有看她，隻是目光格外寒涼地盯著紅線纏縛住的那幾條神觸。

    自從得知了魂墮的存在,這個詞直來都在折磨著師清漪的心緒，她很怕終有日,洛神將徹底魂墮。î魂墮的了解還是十分的淺，她並不知道徹底的魂墮是麽樣的。

    而現在,師清漪看著洛神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些。

    這種緊急關頭,師清漪的行比思緒來得更快,她快步上前,手中的春雪雪刃挑,朝那幾條神觸揮去。

    潛意識裏她很清楚，決不能讓這些神觸轉移到洛神身上,古神本在覬覦洛神這世間唯的魂墮之體,旦神觸和洛神聯結,後果師清漪根本無法想象。

    春雪鋒銳冷冽，頃刻將那幾條神觸斬斷。

    神觸殘體脫離了紅線,落在地上。

    可那些神觸在斬斷的刹那，竟然又再度長出了新的觸體，而且新的觸體更為瘋狂地舞起來，觸體的另端是從夜背部的血口子裏冒出的，饒是夜痛感格外遲鈍，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弓著背發著抖，痛楚地呻.吟著。

    師清漪見夜更疼了，心裏慌，半進退兩難，不敢再揮春雪。

    “……洛神。”師清漪盯著洛神的臉，喃喃著。

    洛神還是沒有理，她眼神冷，手底控製紅線的作更是淩厲，沒有半點遲疑，這麽猛地扯，夜身體裏埋著的神觸她越發扯得出來了些。

    那些神觸原本在夜的體內生了根般，可在察覺到洛神的紅線過來，它們像是有了自己的神智，紛紛興奮地開始逐步離開夜的身體，順著洛神牽扯紅線的方向，往洛神身上纏。

    師清漪心亂如麻，腳下生風似的快，朝那些神觸抓去。

    洛神身子翩然，往後退，竟然避開了師清漪。

    師清漪驀地愣住，眼睜睜地看著洛神帶著神觸離自己遠了些。

    她沒料到洛神……避她。

    隨著洛神和夜之間的距離拉開，神觸洛神徹底引出來了。

    師清漪目光瞥去，見神觸的另端從夜的背部嗤地猛扯出來，盡頭是血淋淋的細小的類似根須樣的東西，根須末端又墜著橢圓形的小疙瘩，有點像麽種子。

    神觸離體，夜整個匍匐在地上，雙手抓在地上，悶哼出聲。

    “夜！”遠處長生再也受不住了，掙脫魚淺，朝夜所在的位置跑去。

    長生抱住了夜，早已經是滿臉淚水，夜的身體破開了個大洞，血正不間斷地往外流。長生手攬著夜，另外隻手在夜的後背上懸空著，抖得厲害，那血洞太大了，她想要按著幫夜止血都不可能。

    夜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

    那些神觸已經纏在洛神的手臂上，端抬起，如同長蛇似的，像是在伺機窺探，等待合適的機。

    洛神瞥向抱著夜痛哭的長生，過了片刻，道：“神觸已徹底脫離她的身體，從今往後，古神無法再從她身上降臨，她亦不再受古神藤蔓穿體之苦。”

    她這話的出發點像是在寬慰長生，可聲音聽上去實在沒有麽起伏。

    師清漪的心幾乎沉到了深淵裏。

    她感覺不到洛神說話的溫度，心裏慌得不行。

    “……阿洛。”長生哭著看向洛神：“那你如何是！你快丟開那些神觸！”

    “須得去遠些的地方丟了它們。”洛神用紅線纏住神觸，阻止它們的進步肆虐，道：“丟在此處，很是危險。”

    她說著，深深地看向了長生，道：“……長生，你要乖。”

    長生驀地怔住。

    雖然這句話已經沒有了她阿洛往她的寵溺和溫柔，而是毫無波瀾，可她還是能聽得出來，阿洛放不下她。

    像即將遠行之前的叮囑。

    洛神說完，緩緩轉頭，目光落到師清漪麵上。

    師清漪呼吸深重，嘴唇顫了下。

    “……清漪。”洛神聲音是冷的，可是很輕，恍若暗夜裏輕盈落下的雪花，在低喚她的名字。

    “你也……要乖。”洛神道。

    還沒等師清漪回應，洛神已經身影翩然，往遠處掠去。

    師清漪想都沒想，快步追了過去。

    地麵上不知道從麽候開始已經彌漫了層淺水，像是血湖裏的水樣，四周圍是片空寂孤獨的紅，頭頂則是輪血紅之月，如同怪獸的巨眼往下俯瞰，而金色的神息在這片冷冽的紅中穿梭。

    血湖的空間已經越擴越大，似乎正在和第六境融合，分不清這裏到底是血湖，還是第六境。

    夜說血湖是古神的域的個部分，古神的域能擴散和吞噬，從現在的景象來看，是血湖正在向第六境入侵，兩個空間出現了交疊。

    可這些師清漪都顧不上了，她眼前隻有那道白影。

    血湖的水在她踩踏之下，四處飛濺，將她的衣擺濺得透濕。

    洛神的身影在她麵前忽遠忽近，那樣的飄忽，她有候覺得自己靠近了，有候又覺得怎麽都觸不到洛神。她整個人都恍惚起來，像是犯了癔症，感覺自己是在追逐個遙不可及的夢。

    “洛神！”師清漪喘息著，在後麵呼喊。

    洛神沒有應她。

    直到洛神來到血湖的最中心，停了下來，那裏是最接近天幕血月的位置。

    師清漪也停下步伐。

    兩人隔了段距離，相互望，湖風吹過來，吹兩人的長發和水中的血色倒影。

    天地之間靜得可怕，師清漪甚至覺得自己沒有了呼吸。

    “再喚次。”洛神目光幽邃，覷著她的道：“的名字。”

    師清漪吞咽了下，溫柔地喚：“……洛神。”

    往常師清漪這麽叫，洛神總眉目含笑地看過來。

    但現在，洛神臉上並沒有任何笑意存在。

    像是……她已經不笑了。

    “。”洛神微微垂眸，似乎是想將這聲溫柔刻在腦海中：“如此甚。”

    那些神觸她的紅線控著，在她手臂上舞，幾乎有種狂亂之感，可她本身卻是那樣靜謐，與身上那些神觸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怕下次你喚，已感覺不到你了。”洛神道：“此番讓……聽幾次。”

    “怎麽！”師清漪顫聲說：“知道古神馬上要降臨了，但是們還有間和機，也已經做了部署，它跑不了的！”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試圖安撫：“洛神，你不要再，過來……過來幫你解決身上那些神觸。旦那些神觸轉移到了你的體內，後果不堪設想，夜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把神觸交給，你相信，可解決它們。”

    “它是跑不了。”洛神話語裏寒氣森然：“可……也跑不了。”

    “……麽？”師清漪顆心猛地往下墜。

    “已是徹底的魂墮之體。”洛神看著她，道：“你可知，何謂魂墮之體？”

    師清漪肩膀止不住地哆嗦起來，艱難地搖了搖頭。

    “往也不知曉，現下，曉得了。現下還尚有些許間，想告知你。”洛神呼吸平穩，如同冰水浸潤的冷霜：“往後，你將如同陌路，恐怕告知你都沒有機。”

    “……陌路？”師清漪眼圈泛紅，為自己幻聽了：“你在說麽？們在起這麽年了，你現在跟說……跟說陌路？”

    “知你無法接受。”洛神道：“但這已是事實。”

    洛神說這些話的候，看上去那樣平靜，平靜得讓師清漪感到絕望。方麵她在洛神的冰冷覆蓋下難呼吸，可另方麵，她卻能感覺到洛神這最後殘存的溫柔。

    她在拚盡切告訴她真相，讓她在迎接血淋淋的殘酷，不至過彷徨無措。

    “已無法再似往待你。”洛神凝望著師清漪的雙眸：“這非所能控製。很快，魂墮將盡數吞噬你的認知，識得你，卻無法再愛你。”

    師清漪的唇她咬出血來，她感覺整個世界都放空了，隻有洛神的聲音，句字，都似不得已的刀。

    “你是說……你變得沒有……沒有感情？”師清漪腦海裏亂糟糟的，浮現起洛神最近這段間的種種異樣。

    難怪……洛神有候不自覺地流露出自己的冰冷，尤其是在長生的夢場，她當看到洛神在浴桶中沐浴，抬眸看她的那瞬間的漠然，冷得讓她渾身打顫。

    可那都是稍縱即逝的。

    現在師清漪深切地體到，它已不是短暫的閃現，而是最終成為了不可改變的事實。

    從第六境的麽候起，洛神已經沒有她笑過了，甚至鮮少回應。

    不是洛神不願，她又怎麽可能不願，而是她……做不到了。

    “曾問你，沒有感覺，是種怎樣的感覺。”洛神並沒有正麵回答師清漪的問話，而是淡道：“現下，已知曉那是種怎樣的感覺。”

    師清漪來不及說麽，眼淚卻比語言早步滾落下來，與血湖中的水混在起。

    “你這是在……和道別嗎？”師清漪哽咽著，輕聲問。

    洛神蹙眉，大概是手臂上的神觸過不安分，她冷眼瞥過去，將那些紅線收緊了些，這道：“是，怕往後來不及與你生道別，便將你當做陌路人了。”

    師清漪穩住身子，盡量撐著，不讓自己搖搖欲墜。

    “……陌路人。”師清漪心如刀絞，已經不知道怎麽思考，洛神現在太過冷靜，她也隻能撐著那最後層單薄的理智和邏輯，不至在洛神麵前崩潰，隻是呢喃著：“等……等把古神殺了，魂墮之體能解嗎？”

    “不能。”

    師清漪臉部有些僵硬地了，看著洛神。

    “……魂墮之體……魂墮之體……”四周又響起了神經質的聲音，是那樣興奮：“成了，終成了。”

    剛那種低語著“魂墮之體”的聲音越來越響，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可周圍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這些聲音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仿佛是來自個虛無，暫不可見的空間。

    師清漪原本在洛神麵前努力壓抑的情緒瞬之間這些聲音刺激得衝垮了，她的血眸幾乎快要爆開，吼道：“住口！滾開！”

    她抬手揮，神息帶著獵獵凜壓卷去，那些聲音卷走。

    四周再度清淨了。

    師清漪雙肩劇烈地抖著，吸著氣，看向洛神。

    洛神卻如同幽冷深潭中的水，毫無起伏。

    聲詭異的細響起來。

    頭頂的紅月裂開了道縫隙，像是有麽看不見的東西出來了。

    “清漪。”洛神幽幽道：“再。”

    她話音剛落，她手臂上纏繞著那些神觸似乎感覺到了血月中出來的東西，突然之間躁起來，往血湖裏瘋狂蔓延。

    “愛你。”洛神的聲音散在風中：“無論變成如何，都要記得。”

    這三個字，往常師清漪極少有機能聽到，師清漪總是嗔怪洛神不願意說這樣的話，使出渾身的解數放嬌，隻可能哄到兩次。

    可這次，師清漪寧願不聽。

    這也是洛神唯次，這樣毫無起伏地說出這句情話。

    她再也沒有機說了。

    師清漪瘋了似的往洛神那裏衝去。

    不管發生麽，即使與死亡相擁，她仍義無反顧地要奔赴她。

    無數藤蔓從血湖中鑽出來，而那些神觸也像是在血湖中紮根了，擴散出更的枝條，它們洛神為中心，將她裹纏起來，遮住她的身子，並往四麵八方縱橫散去。

    哢啦，哢啦。

    扭曲的藤蔓蔓延響聲充斥了整個世界。

    藤蔓和枝條肆虐的速度快得無比駭然，頃刻之間，師清漪已經片巨大的幽邃深林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