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盡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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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盡折
兩人行到凰殿外圍殿門口,這才停,立在那裏靜待。
魚淺,濯川快步跟了出來,兆玨瞧了眼凰殿裏彌漫的那些濃煙,也轉身往回走。三人走到門口,並不曉得方才師清漪與洛神彼此用手心寫字的那些細微動作,對她們兩人所思,更是一無所知。
魚淺麵有憂色,看濯川道:“眼下凰殿失火,師師在裏頭修的那個工坊暫時不便進去,聽師師道這墨鬼長傘得盡早入藥,這該如何是好?”
她可是一路瞧著阿川護那墨鬼長傘護得緊,不免急起來。阿川沒有錢,今難得能得到一株這般的寶貝,她不願阿川失望。
濯川低頭瞧著那墨鬼長傘,若有所思。
兆玨在旁道:“魚姬大人不必憂慮,兆脈之中設有藥坊,亦能糅取墨鬼長傘的茸汁,隻需這墨鬼長傘一同帶回兆脈便好。”
魚淺這才歡喜:“那便好,謝你。”
兆玨談吐溫潤,道:“魚姬大人客氣了,這都是舉手之勞。魚姬大人與濯大人願前往兆脈相助,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魚淺再度將臉轉向濯川,問她:“阿川,其實我還不曉得這墨鬼長傘入藥以後,有些什麽功效的,你與我說一說罷。”
濯川眉目溫柔地瞧著她,每每魚淺問她問題,無論是正經,還是荒唐,魚淺都問得很是認真,而她都會耐心與魚淺解釋。
師清漪與洛神正等那神官送巨闕來,默默在旁聽著。
濯川道:“墨鬼長傘是製作品階極高的定妖香時,最關鍵的一味藥。我那捉妖箱中有一層隱藏的藥層,裏頭放的便是定妖香,有定妖香在,裝進箱子裏的詭物便會很快鎮靜,不會在箱子裏過於折騰,方便到時清理。”
魚淺恍然大悟:“難怪了。猶記得我那時在水邊初見你,你我釣上來,臉色大變,立刻按我塞進了那大箱子裏,我在裏頭聞著倒是挺香的,原來便是那定妖香麽。”
濯川見她提起往昔初見,燥得低下頭來,愧疚道:“魚,對不住,那時我見你身有銀尾,以為你是詭物。都是我不好。”
魚淺並不以為意,反倒笑道:“這有什麽,箱子裏頭好玩得緊。我歡喜待在箱子裏,因你會背我到處走,我歡喜你背我。”
濯川麵頰越發紅了,眼中聽她說起兩次歡喜,眼中斂喜色。
魚淺道:“不過也隻有那一次箱中有香氣,再後來我每次待在箱子裏,都未曾聞到了。”
濯川低著頭,道:“先前我那定妖香雖並未含有墨鬼長傘的茸汁,卻好歹也是上品,詭物困在那香氣裏頭,身體會虛弱得厲害。那定妖香也會對你產生影響,我怕你受不住,便關了藥層的機關,定妖香不會被釋放出來。”
“難怪你以往從未向我提起定妖香一,是怕我受不住?”魚淺含笑道:“那香氣對我不起作用,我怎會受不住,往常大是你受不住才是。”
濯川:“……”
師清漪偏開頭,對上洛神的目光:“……”
洛神盯著她,麵色諱莫如深。
師清漪側過臉,見兆玨站在一旁,她心想兆玨在此聽這些很是不便,對兆玨道:“你去裏頭瞧瞧,怎地巨闕與捉妖箱還未送過來?”
“是,殿下。”兆玨應了聲,往凰殿走去。
濯川看出師清漪在幫她,窘迫之餘,暗自鬆了口氣。兆玨走遠了,她才又道:“你說定妖香對你沒有影響?怎會的,那時我打開箱子,你明昏迷了的。”
魚淺道:“我那是裝暈。”
濯川:“……”
魚淺眼中純淨,卻又暗藏狡黠,望濯川輕笑。
濯川歎了口氣,隻得認栽:“好罷。也是,那時你明可以隨時化為人腿,四處走動,卻非要騙我說你隻有尾巴,不能走動。裝暈騙我,倒也不意外了。”
魚淺雙手背在身後,身子前傾,很是嬌俏地瞧著濯川,道:“我若不騙你說我隻有尾巴,你先前又怎會日日背我?不過我也隻有初鱗在時,才能自由化出人腿,若初鱗離開我的體內,我便隻能待在水中。”
濯川誠懇道:“你那時若說希望我背你,即便你有腿,我也會日日背你的。”
“真的麽?”魚淺眨了眨眼。
“真的。”濯川道:“我不會騙你。”
魚淺欣然道:“師師之前曾道你是個老實人,不似她家洛神那般黑心肝,是騙人的祖宗,我自然相信你不會騙我。”
師清漪沒防備這話頭陡然甩在自個身上,更想不到魚淺怎地什麽都敢往外倒,一時很是局促:“我……我沒……”
洛神淡淡覷她:“嗯?”
師清漪:“……”
她支支吾吾向洛神道:“我可未曾編排你,你本就是騙人的祖宗,我隻是實話實說。”
洛神似笑非笑道:“你還向魚淺說了我什麽?”
師清漪抿著唇,抬眸望洛神,一時未曾吭聲。
“倒也未曾說少的。”魚淺對洛神道:“隻是我那次想學些廚藝,也做點菜給阿川嚐嚐,便去尋師師教我,但我對廚房一竅不通,鬧了許多笑話。師師言說你曾經亦是過了許久才學會廚藝,學廚期間,每次都將廚房弄得烏煙瘴氣,鬧的笑話比我了。”
師清漪忙解釋:“我是怕魚淺對廚灰心,便拿你的例子鼓勵她,你都能學會,她也能的。”
洛神悶聲道:“什麽叫我都能學會?我學會了做飯,於你而言是個蹊蹺事麽。”
若是喚作往常獨處,師清漪定然要哄她的,隻是此刻在外,她不便向洛神放嬌,隻得悄悄手伸進洛神的銀色狐裘中,牽了洛神白衣的衣袖一角,輕輕搖了搖,嘴上道:“不蹊蹺,你這般好學,學會自然是情理之中。”
洛神轉而捏著師清漪的腕子。
正說話,兆玨隨先前那名在凰殿內應話的神官走出來,兆玨捧著巨闕,那名神官背濯川的大箱子,兩人上前道:“殿下,都取來了。”
洛神接過巨闕,濯川也取回了自個的捉妖箱,師清漪見準備妥當,道:“兆玨,動身去兆脈罷。”
兆玨低眉順眼道:“是。”
師清漪又吩咐那名神官去調查凰殿的左偏殿失火一,之後一行人不再耽擱,即刻迎飄落的雪,前往兆脈。
凰都之人說起神官脈,實際上有兩種所指。
比兆脈,一是指修建在兆脈之上的脈主府邸,另一便是指實際上的兆脈,藏於地底,兆姓的神官們皆與那地底兆脈脈息相關,同出兆脈一源。
四人隨兆玨抵達兆家府邸。
兆琮一向是個雅致人,他修的府邸花樹層疊,是個賞心悅目的好去處。
雪越越大,亭台雅舍掩在風雪之中,屋頂翹角飛簷皆被雪色覆蓋,勾勒出晶瑩輪廓。府邸上還有竹林,不少被壓彎了腰,無暇的白雪襯修竹的青翠,在紛紛揚揚的雪中顯得極是靜謐。
若單看這上頭的景致,怕以為這裏是什麽安寧仙境。
但目光落到雪地上,到處都是淩亂奔走的腳印,在那片靜謐中帶出幾淩亂緊迫來,看來兆脈的確是不太平的。
路上遇到不少兆脈的神官過來見禮。
師清漪卻發覺這些神官與先前在去凰殿路上遇到的那些神官一比,很是不同,明顯要活泛許多。
從他們見禮時的語氣,神情,動作,能清晰地瞧出他們性格的不同,許多人見禮時說的話還不盡相同。師清漪不動聲色地問了一些問題,每一個人都對答流,有明顯情緒流露,有些神色或凝重,或激動,懇求師清漪救救兆脈。
師清漪隻得安慰他們道:“我既來了,便會尋出兆脈脈井異變原因,放心便是。”
神官們個個感激不已。
四人跟隨兆玨,來到兆琮房前,隻見兆唁獨自在門口站,被寒風吹得縮了縮脖子。
兆唁瞧見了人,連忙上前依次問安,他最後向兆玨道:“兄長。”
兆玨點點頭:“怎地站在門口受凍,卻不進去?”
兆唁麵有猶豫:“怕爹爹瞧見我生氣。”
兆玨對兆唁說話時,很是溫和,道:“你隨我一起進去罷。殿下來了,爹爹不會說你什麽,你隻是站在一旁便好。”
“是,謝兄長。”兆唁看了兆玨一眼,神色極是複雜。
師清漪捕捉到了兆唁這一閃而過的神情,卻瞧不出那到底是什麽含義。
進了屋內,屋子裏燃炭火,很是暖和,一名男子正躺在榻上閉目休憩,榻旁立兩名神官。
那男子麵容極是年輕,與兆唁,兆玨都是一般年歲,不過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兆玨腳步放得很輕,走到榻旁,低聲道:“爹爹,殿下來了。”
榻上的兆琮聽見了,睜開眼來,連忙掀開被子,穿著中衣,惶然下了榻,向師清漪道:“臣下方才睡過去了,實在是失禮,拜見陛。”
師清漪:“……”
兆琮又向洛神行禮:“王後。”
洛神:“……”
師清漪被他這莫名一喚,很是不習慣,洛神更是僵著麵色,不知如何回應。
兆琮麵色蒼白,一張臉上沒什麽血色,憔悴得很,道:“臣下方才起身,尚未更衣,慚愧之極。還請陛與王後恕罪,容臣下先去更衣。”
天氣冷,師清漪也不忍他凍著了,隻得先不去計較他那昏了頭似的稱呼,道:“你先去罷。”
“謝陛。”兆琮瞧也不瞧兆唁,隻是低聲對兆玨道:“怎地直接陛與王後帶到此處來了,太不識禮數,快將她們請去主廳,備好茶水點心,好生招待。”
“是,爹爹,怪我太心急了,一時竟都忘了。”兆玨忙道。
四人隨兆玨去往主廳,兆唁隻是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頭。
兆玨差神官送了最上好的茶水與點心過來,師清漪向兆玨道:“兆琮瞧上去與平日裏很不一樣,他以往都喚我殿下,這次怎地改了稱呼?”
兆玨歎了口氣,道:“家父傷重後,便有些渾噩,先前還發了些燒,說了不少胡話。”
師清漪凝眉細思。
兆玨又道:“不過殿下也不必覺得奇怪,凰都中人,不少都早已殿下你做神凰王來看待的,洛大人是你妻子,自然是我族王後,許是此乃家父心中肺腑之言,往常未曾表示,今他才說出來的。”
師清漪聽到這稱呼,很是拘謹,洛神臉瞥向一旁,正襟危坐。
不時,兆琮換好了衣衫,匆匆過來道:“臣下失儀,讓陛王後久了。”
師清漪感覺洛神在旁伸手過來,展開她的掌心,悄然在她手上寫了個字:“讓他莫要這般喚我,很怪。”
洛神麵色頗有些不自在,師清漪側目瞧著她,感受她在自個手心裏的比劃順序,心中帶與她同樣的窘迫,卻又有些好笑。
畢竟她難得見洛神這般,也促狹回寫道:“你自個與他說,王後。”
洛神:“……”
師清漪暗自逗過她,麵色正經地瞧著兆琮,道:“莫要這般稱呼,便似以往那般喚我殿下,喚她洛大人便好。我並非神凰王,此稱呼,成何體統。”
兆琮卻道:“你是蒼擘先陛唯一的血脈,這世上臣下隻承認你有資格登上攬風凰台。你不是神凰王,誰又敢是?”
師清漪料不到兆琮會這般回她。
她深知兆琮為人,以往她說什麽,兆琮從不忤逆,若是以往師清漪讓他莫要這般喚,兆琮定會依言照辦。但這次不知為何,兆琮竟執拗至此,仿佛這次不說,回便沒有機會了似的。
師清漪道:“你若不改口,我便走了。”
兆琮這才麵露難色:“這……”
師清漪盯著他瞧。
兆琮被她盯著,隻得改了稱呼,卻仍是道:“殿下雖一直未曾繼任,但我族族人早已認定你便是神凰王了。年殿在凰都與洛大人大婚,宣告全族,禮製規模比之先陛迎娶先王後時,還要盛大,族人全都看在眼中,族人皆在心底洛大人看作我族王後了,此乃臣下肺腑之言!”
洛神垂眸,端著茶水,也不喝,隻是瞧著那嫋然的霧氣。
師清漪隻覺得頭疼,無奈道:“這麽年也沒有神凰王,有姑姑在,不好麽?”
兆琮道:“那時殿你流落在外,一直尋不見,族人皆沒有法子。今你早已歸來數百年,為何這些年裏,還是不願登攬風凰台。”
師清漪道:“我在外閑散慣了,怎能當此大任。姑姑凰都治理得井然有序,而我未曾為凰都做些什麽,又何能登攬風凰台。”
“殿下何必自謙,這些年你雖常年在外,但每逢回來,便會為凰都做不少實。凰都外圍幻陣千萬,你又在其中設了諸多新的屏障,穩固了凰都外圍,令那些覬覦之人未曾有半點機會。光憑這一點,便是旁人做不來的。”
師清漪無奈,委婉提醒道:“我來此處,是為兆脈異變而來。”
兆琮聽出來了,神色有些戚然:“臣下此番受傷極重,恐自己有何不測,隻盼著心中以往所願,都說與殿聽。卻未曾考慮殿下與洛大人的感受,還望殿下與洛大人勿怪。”
師清漪明白他的感受,寬慰道:“不必這般喪氣,你隻是傷到了羽翼,養一陣便好。”
兆琮顫聲道:“臣下在兆脈脈井之中六翼盡折,早已無力回天。”
師清漪怔了怔,從椅上坐起來,走到兆琮麵前,仔細打量他,道:“盡折?”
凰都之人即使身死,羽翼亦不會消散,她的二伯父靖炎與二伯母折枝,年為人所害,遺體困鎖在大周公主墓中,那光翼仍是粲然。
她不解,這世上有什麽能讓兆琮傷重至此,竟連六翼都消失了?
兆琮心死灰,道:“……正是。殿下,臣下今已是一個廢人了。”
師清漪忙道:“怎會此?你在兆脈脈井之中,遇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