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靈羽
字數:11806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探虛陵現代篇 !
第四百五十五章——靈羽
兆琮想起自個先前在兆脈脈井時的情形,麵色古怪道:“當時臣下領著幾名神官前往脈井查探,脈井裏頭一片漆黑,我們隻得用夜明珠照明。”
師清漪蹙眉:“脈井裏頭脈息充盈,甚是明亮,一向是無需另行照明的。你說那時脈井裏頭不可視物,是在你們查探之前,兆脈便已斷了麽?”
“正是。”兆琮詳盡地道:“臣下察覺兆脈異狀,這才會前往脈井,以往脈井裏頭恍若白晝,出於習慣,起初未攜帶照明物事,下去時窺見裏頭不對勁,便與神官們各自備了夜明珠。越往裏行去,臣下隱隱感覺總有什麽東西跟著,仔細瞧,卻未曾發現半點蹤跡。不臣下確信,裏頭定然有東西在徘徊,隻是臣下發現不了。”
說處,兆琮眼中駭然起來。
師清漪深知兆琮其,他既能穩坐兆脈脈主之位,自有他的本事。
他竟會懼怕出現在兆脈裏頭的東西,莫非便是那東西讓兆琮羽翼盡折,兆琮才會因,一直沉浸在對那東西的恐懼之中?
也不知那東西是什麽來頭。
“那後來你可瞧見了那東西的模樣?”師清漪問道。
兆琮搖頭道:“從始至終,臣下都未曾瞧見那些東西。”
師清漪發覺他用了那些一詞,才知不止一個。
不也是,那些東西數量想必不少,否則很難令兆琮與那幾名神官傷重至地步。
兆琮接道:“雖不能見,臣下曉得,那些東西便在我們身邊,是以臣下很是謹慎,一路不敢鬆懈,許是那些東西察覺了,暫時也未曾來犯。之後行一處,脈晶都陡然之間變為黑色,黑氣繚繞,臣下與神官們隻覺得渾身無力,而先前跟著的那些東西趁機開始攻擊我們,臣下漸感體力不支,了後頭,越發頭昏腦漲,直至暈了去。待臣下醒來,才曉得自個已被後一批趕來的神官們救,臣下六翼盡失,再也無從……無從展翼了。”
他說起這般經曆時,描述得十分詳細,仿佛能讓清楚瞧見他當時的遭遇似的。
而說無法展翼之時,神情更是極為悲痛,眼圈泛紅,能明顯聽出他音裏的哆嗦。
師清漪曉得他的痛楚,隻得寬慰道:“你先好生歇息,許是你現下身子太虛弱,這才難以喚翼。待你將養一陣,再試一下。”
不她心底卻很明白,能否喚翼與身子狀態無多大係,即便是再虛弱之時,族亦能喚出光翼來。而身死或沉睡之時,羽翼會自行展開,反倒無法似清醒時那般能隱藏自如。
兆琮卻哀哀地道:“殿下這般說,是在安慰臣下,臣下豈能不知?我族光翼是天生的,是神主的恩賜,臣下卻失了翼,實乃奇恥大辱,臣下又有什麽資格再行身掛六翼羽牌,更是愧對先祖,愧對兆脈,愧對我族族。”
兆唁遠遠地站在門邊上,一直姿態很低地垂首等在那裏。
聽兆琮這句,他才抬了抬眸,望著兆琮,眼眸微冷。
師清漪的目光瞥兆琮身上,發覺兆琮往常掛著的六翼羽牌已不見了,從他裏來推斷,應是他羞愧之下,被他自個摘了下來。
凰都之以翼階為尊,羽翼是神官至高無上的驕傲。而羽牌象征著神官的身份,羽牌上顯示的翼階越高,這位神官在族裏的地位便越高。
兆琮身為脈主,兆脈的神官們往常個個都敬仰他,如今他六翼盡折,甚至無法再掛羽牌,日後又有何麵目在兆脈立足,難怪他會這般心如死灰。
“臣下有一事相求。”兆琮在師清漪麵前跪了下來,道:“臣下失翼,已沒有臉麵再以兆脈脈主自居,還望殿下準許臣下退去脈主之位。依照各神官脈規矩,當由先脈主在子女之中選擇一名繼任,兆玨平素聰慧恭謹,早年便被臣下選上,正是下任脈主的不二之。”
兆唁聞言,拳頭捏緊了一些。
“爹爹。”兆玨忙道:“你莫要胡思亂想,殿下方才所言甚是,你眼下隻是身子虛,待休養後,定然能恢複羽翼的。”
“傻阿玨。”兆琮歎氣道:“我如今連喚翼都做不,又如何能恢複。”
師清漪瞧著兆琮,道:“其實還是有法子的。”
兆琮雙目驟亮,似是瞧見了絕處逢生的機會,卻又很快黯淡下來,道:“隻有進入千凰亙古深處,才有恢複的可能。尋常神官隻能入圍,我雖為高階神官,也隻能踏足千凰亙古第一境,又哪裏有資格,更不知如何進入。”
“我還未說,你怎曉得在千凰亙古深處之中能夠恢複?”師清漪眯了眯眼,問他:“這可非什麽眾皆知之事。”
兆琮道:“臣下翻閱兆脈典籍,偶然瞧見裏頭有些隻言片語的記載。千凰亙古一直是我族秘密重地,連族也難以窺見其中的一星半點,玄妙之極,典籍裏說能在裏頭複翼,臣下是相信的。”
師清漪不置可否,隻是道:“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查清楚兆脈脈斷一事。不你不必憂慮,複翼一事,我會幫你。”
兆琮終於麵露喜色,連連感激道:“多謝殿下!若當真能複翼,臣下定萬死以報殿下大恩!”
“萬死便不必了。”師清漪讓他起來,道:“你先去歇息,不必記掛脈井之事,我們自會處。”
兆琮道:“那讓阿玨跟著殿下罷,阿玨對脈井很是熟悉,便讓他為殿下引路,殿下有何需要,盡管吩咐阿玨便是。”
“好。”師清漪應道。
兆玨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鼓起勇氣道:“爹爹,讓阿唁也一同去罷。現下許多神官受傷,能幫得上忙的手有限,還得留下一些神官照料傷員,阿唁身手不錯,若讓他下脈,總有些用的。”
兆琮皺眉。
師清漪轉身,用手往兆唁方向點了點,道:“他了,一起去。”
兆唁瞧見師清漪正指向自個,麵色怔住。
兆琮這才鬆了口,不隻字不提兆唁,而是道:“既然如,那臣下全憑殿下安排,不敢有異議。”
兆玨大喜,道:“多謝殿下對阿唁的信任。”
師清漪唇邊勾了抹難以捉摸的弧度,對兆玨道:“你帶濯川去藥坊,讓她先將墨鬼傘入藥。天色將晚,待用了晚飯,我們再下脈。”
“是,殿下。”
兆琮番說了不少,覺得疲憊,告辭房去了。
大小諸事安排,都落了兆玨身上。兆玨叫了個引路的神官來,向魚淺與濯川道:“魚姬大,濯大,這邊請,這位神官會帶你們前往藥坊。”
濯川忙道:“多謝。”
便與魚淺一起,隨引路神官離開了。
兆玨將師清漪與洛神領去一間房前,上了茶,道:“殿下,洛大,還請你們先在處歇息,晚些時候臣下會著備上晚飯,兩位有什麽想嚐的菜色,盡管吩咐。”
“隨意便好。”師清漪道。
兆玨又說了幾句,這才退下。
房間裏隻剩下師清漪與洛神兩。
師清漪得了清淨,擎著茶壺倒了兩盞熱茶,推給洛神一盞,笑道:“王後,來嚐嚐兆脈的茶,很有名氣的。”
洛神神色又是一僵:“……”
師清漪坐在椅上,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托腮,笑得眉眼都似染了清蜜。終於逮住機會笑洛神一笑了,自個可得好生珍惜。
洛神也不用茶,隻是覷了她半晌,道:“陛下,你來。”
師清漪:“……”
雖說她拿“王後”這稱呼笑洛神,輪洛神喚她陛下,隻覺得芒刺在背,要多不習慣有多不習慣。那兆琮也是昏了頭,等稱呼,怎能亂喚,丟死了,眼著一時半會是不去這個檻了。
“我不來。”師清漪也僵著不,抿了一口茶。
“陛下,你來。”洛神盯著她,道。
師清漪:“……”
這架勢,若她不去,洛神隻怕要一直說她討饒為止了。也罷,她是沒有太多臉麵去這般一直喚什麽王後,倒是洛神麵皮甚厚,即便瞧著局促,可喚她陛下時,卻也能喚得下去。
師清漪隻得站起身來,走洛神麵前,乖覺道:“來了,你要做什麽?”
洛神目光示意,道:“坐在我腿上。”
師清漪猝不及防,不知洛神為何突然要自個坐在她腿上,難道是要與她溫存?
想處,她有些麵紅心跳,卻又覺得不大對勁。這可是在兆脈,非她們熟悉的凰殿,且現下兆脈事態緊急,洛神怎會在處與她溫存?
“為何?”師清漪總覺得洛神別有深意。
“不為何。”洛神淡道:“想陛下坐在腿上,說說罷了。”
“你還這般喚我。”頭冷,屋子裏卻很是暖和,師清漪脖頸上臊出了些許薄汗。
她現下站在洛神麵前,洛神伸手來,將她腰身一撈,師清漪身子隨之一歪,跌洛神腿上,被洛神穩穩地攬住了。
洛神一手撫師清漪腰上,道:“陛下,坐好。”
同時另一隻手,卻去攥師清漪的手。
師清漪掙了幾下,也掙不開,氣道:“哪有這般道?旁都喚你王後了,那你身為王後,怎能我坐你腿上,太僭越。你乖乖聽,坐在我腿上才是。”
“我也不是今日才僭越。”洛神道:“我以為陛下你已習慣了。”
師清漪:“……”
說處,她卻感覺洛神攥她的那隻手,正悄無聲息地撥開了她的手心,與先前一般,在她手心寫起字來。
這裏是在房中,且隻有她們兩,洛神竟還是選擇以手心寫字的法子告訴她,自個說了些什麽。
師清漪感覺這裏頭的不對勁,仔細感受洛神寫下的那些比劃。
洛神暗地裏寫字,麵上卻還是端著,繼續逗她:“陛下莫要亂ິ,我便不隻是僭越那麽簡單了。”
師清漪聽得耳熱,可她刻很是清醒,心中玲瓏一轉,開始配合洛神,道:“我可以不是不可那般喚我。”
“方才誰先起的頭?”洛神道。
師清漪自知虧,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道:“是我,我錯了。”
“那你還那般喚我麽?”洛神繼續寫,嘴上問她。
“不了。”師清漪笑道:“我再也不喚你王後了。”
洛神在她腰上輕揉了一把。
師清漪腰身一抖,勉強辨別洛神在她手心傳遞的秘密言語,嘴上討了饒:“真的再不喚了,我向你保證。若我還那般喚你,便讓你喚我一百次,以示懲戒。”
“嗯。”洛神這才鬆了手。
“那個稱呼用在你身上,實在是好笑極了。”師清漪臨了還不忘她一句。
洛神再度盯著她。
師清漪狡黠笑道:“我可沒喚你,我用的是那個稱呼。”
她自認洛神這拿她沒轍。
洛神的確未曾再說什麽,在她手心寫字的那隻手收了去。
師清漪心領神會,依舊保持坐在她腿上的姿勢,十分自然地道:“說來,我總覺得哪裏有些蹊蹺,心中不甚安寧。待會我們用晚飯,便試著百般拖延,無論兆玨怎麽催我們,反正我們怎麽都不下脈去,還是拖姑姑明日從千凰亙古來,與姑姑相商為好。你覺得呢?”
洛神雙手順勢抱著她,道:“便依你所言。”
師清漪道:“若是未曾得姑姑的音訊,總覺得心底不踏實。”
兩相互瞧著,嘴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
時間漸逝,冬日裏天黑得極早,屋子裏點了亮堂的燈,兆玨差送了晚飯來,另送了幾顆夜明珠。
兩用晚飯,兆玨來問道:“殿下,洛大,臣下已與阿唁準備好了,兩位打算什麽時辰下脈井?”
師清漪笑吟吟道:“不急,用飯才一陣子,還得消消食才是。”
兆玨隻得告退。
了一炷香的功夫,兆玨再度來,道:“魚姬大與濯大來讓我問一下,殿下與洛大可能下脈了麽?”
“還不成。”師清漪道:“你去告訴她們,再等一等。”
又將兆玨遣走了。
之後隻要兆玨來問,師清漪便百般推諉,兆玨問她是因著何事耽擱,才遲遲不下脈,師清漪便與兆玨打起了太極,怎麽都不說原因。
幾次番,饒是兆玨那般溫潤如玉的一個,麵色也掩蓋不住急切了。
他再度走入房間,瞧見師清漪與洛神正在房中下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脈井一事與二無一般,忙上前道:“臣下鬥膽,再問一下殿下,可是有什麽顧慮麽?”
“什麽顧慮?”師清漪瞥了兆玨一眼,落下一枚黑子,又對洛神道:“今次我定要贏你。”
洛神白子輕落,雲淡風輕地與她在棋盤之上你來我往。
兆玨道:“可是因著司函大的緣故?”
師清漪與洛神捏棋子的手,同時頓住。
師清漪目光落在棋盤上,也不瞧兆玨,饒有趣味道:“為何你會這般想?”
兆玨躬身道:“臣下是想著司函大還在千凰亙古,而殿下一向敬重司函大,可是這般,殿下這才不願貿然下脈,希望與司函大相商後,再做決定。”
師清漪這才頭來,眼底神采奕奕的:“不愧是兆脈下任脈主,聰明。”
她誇他時,麵上帶了極純善的笑。
兆玨受寵若驚,忙道:“皆是臣下妄加揣測了殿下想法。”
“可你揣測得很對。”師清漪側臉去,瞧著洛神。
洛神與她對視,繼續落下棋子。
兆玨道:“可脈井安危刻不容緩,司函大身在千凰亙古,還不知何時能來,不若殿下靈羽傳訊,知會司函大一聲。有了靈羽傳訊,即便殿下與司函大不能相見,亦能快速轉達殿下的念頭,也能得知司函大的想法。”
師清漪意味深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我身上正好帶著靈羽,這便知會姑姑一聲。還是你機警,若不是你提醒,我還想不這般妙法呢。”
“殿下謬讚了。”
師清漪邊下棋,邊用靈羽傳訊出去,那靈羽浮在半空,很快便消失了。
“靈羽傳訊,極是迅速,想必姑姑待會便能信了。”師清漪對兆玨道:“你在候著罷,聽聽姑姑說了些什麽。”
“是。”
房中炭火安靜燃著,師清漪與洛神在燈下繼續對弈。
不多時,一片泛著光暈的靈羽再度出現在房間裏,師清漪慵懶地瞥了一眼,道:“姑姑來信了。”
她取下靈羽,仔細了一遍,又將那靈羽遞給洛神瞧,轉而望著兆玨,自桌旁起身道:“姑姑道兆脈茲事體大,讓我盡快調查,先行下脈,她在千凰亙古,一時半會趕不來。”
“多謝司函大顧念兆脈。”兆玨忙道:“那殿下與洛大可是現下便準備身了?”
“自然。姑姑都發了,我哪敢不從。”
師清漪說處,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捏了一枚黑子,傾身去,落在洛神麵前,望著洛神笑道:“來是我贏了。”
“是麽?”洛神再落一棋。
師清漪點了點棋盤,道:“你落在處,卻也贏不了我。”
“可我也輸不了。”
“得下脈了,時間不夠,這局算平局。”師清漪眉眼彎了彎:“你和我都能贏。”
洛神挽唇淡淡一笑,起身走師清漪邊上。
兩腳步輕盈,走出房門,院子裏大雪紛飛,洛神撐開紙傘,遮在師清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