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心上
字數:12724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探虛陵現代篇 !
第四百八十八章——心上
見長生突然笑起來,夜停了擦拭舉動。那麵色與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未有任何情緒流露,隻是望著長生。
長生早已習慣了夜這般反應。
雖然夜無論瞧見什麽,聽見什麽,大多數時候都顯得極漠然,但麵對長生時,終歸比對旁人時有些微不同。而長生心細聰穎,也能瞧出這細小不同來,逐漸摸清楚了一些夜脾性。
長生曉得夜此刻應是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個為何會笑出聲,她怕夜誤會,向夜解釋:“我笑,並非是笑話你,而是覺得……”
她一向直接,但說到此處,竟略有些頓住。
“覺得什麽?”夜問她。
長生猶豫了一瞬,笑意重又明媚起來:“覺得你方才可愛,我忍不住笑。”
“可愛?”夜似乎是生平頭一回人說可愛,麵上未有半點羞赧之意,反倒越發顯得不解:“我曉得可愛這個詞釋義,卻並不知覺得旁人可愛,究竟是何感受。”
長生思索片刻,認向她:“這有些難以形容,我給你打個比方罷。就似阿瑾養著九尾,有時會繞著我轉圈,有時會乖乖蹲我麵前,我瞧見它這副模,隻覺得心都軟化了,去揉一揉它腦袋,抱一抱它,這便是我覺得九尾好生可愛。”
夜卻:“你說我可愛,可是也揉我腦袋,抱我?”
長生:“……”
長生驀地發了愣,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若不是夜問起,她自個都未曾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揉夜腦袋麽?抱著夜麽?
現來,她應是。
以往她最多便是與夜同行時,挽著夜胳膊,且得到過夜應允。猶記得當初她第一次萌生了要挽著夜胳膊,便問能否挽著,夜答應了,她又問往後是否也可一直如此,夜依然點頭。
除此以外,她從未過旁為親密舉動。
如今她到了,麵頰竟莫名發了些燙。
夜發覺長生並未吭聲,也未曾說什麽,沉默地繼續用外衫幫長生擦拭。
待擦幹了水漬,長生穿好靴襪,從石塊上來,瞥見夜那件沾著水漬且早已皺了外衫,歉意:“對不住,它已不能穿了。”
夜不以為意,淡:“回去漿洗即可。”
說罷,她又覷著長生身上那濕透了半邊衣裙,:“你將外頭濕衣脫來。”
長生本這般濕漉漉地走回去,平素她水潭中抓完魚後,亦是一身透濕,反正她是渾不意。但此刻夜讓她脫來,她便乖乖將那外頭衣裙褪,拿手中,幸好裏頭衣衫大部分是幹爽,隻是瞧上去很是單薄,尤血湖風大,吹拂著她長發與衣擺,瞧著讓人生憐。
夜麵色毫無起伏,又伸手去解自個身上剩黑衣:“穿我。”
長生忙:“不必了,你已了一件外衫,若褪一件,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夜:“我不會著涼。”
長生仍是搖頭,夜身上已去了一件外衫,又怎能要她一件。若給夜添這許多麻煩,實是太失禮,長生低聲:“你穿著罷。”
夜見長生不願,便不強求,鬆開欲要解衣手。
兩人走前頭,另外兩名仆從跟隨後,往血湖那扇瞧不見門走去。
待得離開血湖,四人回到了夜住處,長生曉得夜了外衫,自是要另外行衣,便安靜地坐廳堂椅上等候。
誰知夜並未立即走開,而是居高臨,睨著椅上長生:“我已歸家了,與血湖時不同,現有許多衣衫可供選擇,你去取一件披上。”
她輕聲補了一句:“莫要著涼。”
長生抬頭望著她,笑起來,這回答應得很是幹脆:“好。”
夜瞥向先前湖邊問過那名仆從,:“你去安排。”
那名仆從似是頗得夜信賴,夜許多事,都是令她著手安排,有何疑慮,有時也會問詢她。
那名仆從躬身:“是,主人。我來侍奉主人衣,讓九妹領著靖姑娘前去挑選,主人意如何?”
夜簡單地頷首以示同意,離開廳堂往裏頭行去,那名仆從讓長生廳堂稍作等候,之後快步跟了夜後頭離去了。
不多時便有一名同身著紅衣,蒙著麵子過來向長生見禮,語氣亦是平淡木然:“靖姑娘,隨我來。”
長生仔細端詳著麵前子。
以往她分不清那些仆從區別,不知她們名姓,但方才她聽那名仆從喚這名子九妹,這是她頭一回夜住處見到一個有明確稱謂仆從,如此特殊,自是要多加留意。
雖然這九妹應當不是什麽實名姓,而是排行昵稱,但已很是稀奇了,畢竟她以往從未見那些仆從她麵前相互稱呼過,夜也從不喚她們。
有了稱謂,要區分和記住對方特點,便容易了許多。
長生一麵暗自觀察,一麵跟隨九妹,穿過曲折廊,步入一間房中。
九妹打開衣箱,:“這間房中衣衫皆為主人之物,隻是平素主人不大穿,都已洗過,很是幹淨,靖姑娘可隨你心意選一件。”
夜衣衫顏色多以沉黑色為主,有任何明亮之色,長生選了一件,九妹便服侍她衣。
九妹有多少言語,長生深知她們這些人性子,亦很是配合,不會多說什麽。
不過長生卻發現九妹和旁人似乎有些許不同,雖然仆從們都極冷漠,但九妹與她們相比,眼中有時會略有一絲起伏。比如她瞧見長生手腕上那兩枚用紅繩串起珠子,會多看幾眼,似乎是覺得那兩枚珠子很是好看,不由自主地吸引了目光。
替長生束腰帶時,會主動問她:“可覺得緊了麽?”
若是換做旁仆從,決計是不會這般問她。旁仆從,最多是問幾句,答一兩句,若長生不吭聲,她們便閉口不語。
長生總覺得這位九妹情緒起伏,似乎比旁仆從多一些,不過也隻多了些許而已。
待衣完畢,長生向九妹笑了笑,感激:“多謝九姑娘。”
九妹眼中一怔,似有疑惑地盯著她看。
長生忙:“我可是喚錯了?方才我聽夜身旁人稱你九妹,但我不知你名姓,便隻能以九姑娘相稱,冒昧之處,望姑娘見諒。”
九妹卻:“怎會冒昧,你是第一個喚我九姑娘之人,多謝你喚我名字。”
長生雙眸清亮,到夜仆從竟會謝,這九妹確與旁仆從大有不同。
她饒有興致地問:“你名字當是九妹麽?”
九妹語調依舊有多少起伏,似不動石塊,那裏:“我有名字。”
長生聞言心好奇:“那為何你會謝我喚你名字?”
九妹答她:“主人未曾賜名,我們皆有名姓。但我要一個名姓,即便無姓,有個名也好,隻是主人從不賜名,我便與他姐妹說了,讓她們依照年紀排行,喚我九妹或九姐。九雖非我之名,但我將它當做我名字,你是唯一喚了我名字之人,我自是感激你。”
長生越聽,越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
夜仆從,她總覺得她們有任何自我,無情緒,仿佛傀儡。
但九妹卻似是有些許自我,她會萌生出要一個名字念頭。
人生來,長輩便會賜名,即使有長輩賜名,便自個取名,名字乃是人一個稱謂,一個符號,是ฌ間憑證之一。就連家中豢養家犬,主人家亦是會喚它名字。
可是九妹生而為人,卻有名字,是以她才對這名字有所執念?
但長生是有些不解:“你姐妹也是喚你九妹,為何你卻說我是唯一喚你名字之人?”
九妹:“她們並非心喚我,隻是前陣子因著我央她們如此,久而久之,她們亦覺得以年歲大小區分,指代時為方便,便逐漸各自以排行相稱,且也隻有少數幾個人願意這般喚罷了。她們幾人雖喚了我,卻並不知名字對我重要,但你不同,你是主動喚我九姑娘。”
“前陣子?”長生尋到了一個她極意時間點,:“我以為你們自小這般稱呼,原不是麽?那你讓她們那般喚你,有多久了?”
“四個月。”
長生若有所思。
她覺得有趣,便房中與九妹說了些話,過得一陣,門開了,夜立門口,望向她們二人。
九妹立即閉嘴,噤若寒蟬。
長生能明顯感覺到,九妹是懼怕夜,旁仆從對夜隻是服從,有任何情緒流露,但她能從九妹眼中感覺到一仆從對於主人敬畏,甚至於戰戰兢兢。
夜目光壓根未曾瞧九妹,隻是對長生:“去竹舍。”
長生悄然瞥了九妹一眼,腳步雀躍地向夜走去,度挽上了夜胳膊。
竹舍之中,洛神與司函之間對弈早已以一盤和棋作為結束,師清漪卻深知這和棋裏頭藏著不易。
以洛神棋藝,自是能勝過姑姑,但若洛神贏了這一局棋,姑姑然心中不悅,少不得要尋些由頭數落洛神。但若洛神輸了棋,姑姑又會覺得洛神無用,竟對弈中丟盔卸甲,到時隻怕數落得會加厲害。
可謂進退兩難。
此番洛神特地出了一盤和棋,便是不動聲色地讓姑姑閉了嘴。
輸贏容易,可若要配合出一盤和棋局麵,可得花費不少曲折心思。
師清漪將砧板擱台案之上,一麵清洗菜刀,一麵向身旁洛神笑:“與姑姑對弈,難為你這和棋了。”
“回換你與她。”洛神淡。
師清漪無奈:“我倒是換,但姑姑多半是不肯,她便是讓你作為對手。”
洛神麵無表情:“既然如此,那回我她麵前,我夜裏手累了,不便拿捏棋子。”
師清漪心思一向轉得快,聽出洛神言外之意,頓時大驚失色:“不要臉,你敢。你怎可姑姑麵前這般說,她會氣急。”
“我不敢。”洛神這才似笑非笑地覷著她。
師清漪:“……”
師清漪低咳一聲,隻拿眼角瞥她,悄然問她:“你夜裏當覺得……手累麽?”
“你手累麽?”洛神卻反問她。
“……不累。”師清漪又拿眼風瞥她一眼,聲音裏頭似揉了水似,紅著耳根,聲音壓得越發低了,:“反倒是累一些才好。”
洛神卻:“我是問做菜,你今夜要置辦一桌子菜色,是費時費力,手會累麽?”
師清漪:“……”
她隨手撩了耳畔發絲,用長發捂著耳朵,手往旁邊一指,微垂著眼,頗有些氣悶地:“你趕緊給我去擇菜。”
洛神望著她輕笑:“好。”
言罷,回頭望著廚房門:“出來。”
門外長生這才露出半邊身子,她扒著門,眨巴著雙眼:“阿瑾,阿洛,我回來了。”
師清漪拿著明晃晃菜刀,走過去,笑盈盈地望著長生:“此聽了多久了?”
洛神也走到兩人身旁。
師清漪聽覺那般敏銳,長生自知師清漪然一早曉得自個藏門後,隻是未曾點破而已。她騙不到師清漪,也從未過要騙,老實交待:“我方到不久,從你們說姑姑對弈那裏聽起,你放心,我不告訴姑姑,姑姑斷然不會生氣。”
師清漪摸了摸她腦袋:“曉得你不會說。”
長生她摸了頭,略有些小得意:“那是自然。我先前從水潭回來,房中衣,自房中窗戶那裏瞧見你們後院對弈。你阿洛手心裏悄悄寫字,但我不曉得你們寫了什麽,能告訴我麽?”
師清漪:“你先告訴我,夜姑娘請來了麽?”
長生眼眸亮了亮:“請回來了,正廳堂,姑姑招待她,我到廚房這裏來煮茶給她喝。”
師清漪一聽夜來到了竹舍,頓時放心不少,便著先去廳堂與夜打聲招呼,繼續準備晚飯。
長生卻抱著師清漪胳膊,不讓她走,:“你未告訴我你們手心寫了些什麽,我隻能聽見你們交談之聲,但你們用手寫字,我可是半點都不曉得,是什麽秘密麽?”
師清漪一向寵她,並不隱瞞:“讓洛神告訴你。”
“阿洛。”長生雙眸滿是期待,轉而看向洛神。
洛神將先前兩人手心寫話皆一字不落地說與長生聽,又:“莫要告訴姑姑。”
“放心。”長生忙:“我保證不告訴姑姑,她絕不會知曉你們假棋,故意輸掉棋子誆騙她。”
師清漪正正經經地:“怎是誆騙?這是為了家中安寧,不得已而為之。你現不曉得,待你以後成家了,自會明白。”
“成家?”長生卻抱她緊:“我不成家。”
師清漪輕輕拍著她肩背,帶了些歎息地輕笑:“你如今可是大人了,往後若是遇到心上人,總要成家罷。”
長生一直以小孩模,陪她們身邊多年,如今長生終於能夠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們心中歡喜,卻又忍不住操碎了心。
就似雛鳥長大,總會離巢。
雖然不舍得,但若長生往後有了心儀之人,然是與對方一起,到時她們一家人便難以似以往那般,能夠日日團聚了。
“你們所之處,便是我家。”長生抱著不撒手,:“我不與你們分開,我有了心上人,你們便要讓我走了麽?”
師清漪心中酸澀,又有些笑:“到時即便我們舍不得你走,你也會走。你與你心上人會有你們自個人生,你會與之成家,過上你們要日子,總不能你成家以後,也與我們住一處罷。”
“為何不能?”長生。
師清漪笑:“我曉得你是願意,但你心上人,也許會多有不便。此乃你們二人之間事,若有那麽一日,你是得問過對方意思。”
洛神望著長生,溫言:“你可有心上人了麽?”
長生麵色有些茫然。
洛神與師清漪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頗有些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