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四場
字數:13341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探虛陵現代篇 !
第五百零四章——四場
洛神在等。
師清漪也隻能等。
即使她已經心急如焚,恨不得現在飛奔到洛神身邊,想看清楚洛神究竟在做些什麽,卻也隻能選擇默默忍耐。
腦海裏的那根弦被緊張所繃得直直的,但理智在告訴她,絕不可以過去。洛神既叮囑了她在原地等,如果她過去了,很可能會讓洛神的計劃功虧一簣。
……先別過去。
……要忍著。
師清漪的唇有些抖了,呼吸也變得重了不少,緊緊攥著拳,不停地在心底說服己。她的目光根本不敢從洛神的身上挪開,如果待會隻要出現任何她覺得不勁的地方,她得衝過去。
叮鈴。
叮鈴
幽幽的鈴聲還在繼續。
千芊被鈴聲驚醒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脖頸彎著,腦袋往一邊偏,似是靠在了什麽上麵,很溫暖,又是那樣穩當地托著她。
一張銀色麵具側了過來,麵具底下那雙溫柔的雙眼帶了些笑,看著她。
戴銀色麵具的女人輕聲問:“醒了?睡得還麽?”
千芊看著那雙眼眸,有些恍惚了,這才現個正依靠在阮的肩上,將阮當成了枕肩的墊子。她不曉得個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手摸了下己的脖頸,感覺那裏有些濕潤。
她做了個噩夢,在睡夢中出汗了。
“……還。隻是我何時睡著的?”千芊連忙坐直身子,離開了阮的肩。
她睡了久,想必阮也這般墊了她久,若阮長時間保持著這般坐姿不動,定是辛苦的。她心疼之下,又覺得慚愧。
“隻睡了一會子的,大抵一炷香左右罷。”阮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寬慰了她,並告知:“屍體還尚未消解完全,我一直在幫你盯著,不必擔心。不過也消解得差不了,以時蠱作為這些蠱的養料,的確有效。”
千芊點點,朝她笑了笑,走到時蠱底下那水盆處瞧了一眼。
水盆中的蠱卵又了一個。
阮:“方才產下的。”
時蠱每隔半個時辰便產一枚卵,現下已是酉時了。
叮鈴叮鈴的風鈴聲仍在響著,忽遠忽近,很是飄忽。千芊擰著眉,仔細聽了片刻,那風鈴聲聽著顯然是來蠱洞外,但她與阮都未曾在這山中掛什麽風鈴之類的玩意。
莫不是有人進山來了?
她選的這座山很是幽深,且當地人將它傳得很是邪乎,說裏有山精鬼怪作祟,曾有人進山以後失去了蹤跡,是以人們避之唯恐不及,連獵戶和采藥人都不肯進來。也正是因著如此,她才會將個的蠱洞布置在這座山裏,圖的便是一個清淨,無人相擾,府衙或那些貪圖賞銀的人更尋不到她的蹤跡。
千芊在山中住的這些日子以來,從未見過有人進山。
眼下聽見了這鈴聲,她是警惕起來,向阮:“怕是有人到山裏來了。隻是為何總是要出那般鈴聲,也不知是與人走散了,剛巧身上帶著鈴鐺一類的物事,隻能搖鈴來吸引注意力,還是說這鈴聲裏藏著什麽暗號,方在以這鈴聲進行聯絡?”
阮的目光露出些許茫然之色,:“芊,你在說些什麽?”
千芊愣了一下。
跟著她很快便反應過來,:“你沒有聽見鈴聲麽?”
“鈴聲?”阮:“我未曾聽見。”
說著,她還站起來,似是安靜地側耳聽了聽,這才又疑惑:“並未有任何鈴聲。”
蠱洞本陰冷,千芊立在那,原本汗濕的脖頸越涼了起來。
阮聽不見麽?
難,隻有她能聽見?
千芊在腦海裏喚了千陌一聲:“賤人,你可有聽見鈴聲?”
“賤人,聽見了。”千陌的語很是不悅。
千芊覺得蹊蹺:“阿阮卻說她聽不見這鈴聲。”
“我不聾,聽見她的話了。”千陌不耐煩:“得著你給我複述一遍麽?”
千芊懶得在此時與千陌吵嘴,皺眉思索起來。她意識到方才個於鈴聲的猜測還是過於淺薄了,若這鈴聲隻有她和千陌能聽見,裏的玄乎恐怕大了去了。
阮走到千芊麵前,觀察了一番她的麵色,這才頗有些小心地問她:“芊,那鈴聲你還能聽見麽?”
千芊如實:“鈴聲還在,從未停過。”
起初她還以為是有人出於某目的,才搖出來的鈴聲,但聽到此刻,她總覺得若是人一直搖著這鈴,半點都不曾間斷,手怎麽能受得住?
恐怕不是……人搖出來的。
阮瞧上去似又聽了聽,想必是聽空了,眼中疑惑更深,一時未曾吭聲。
千芊的心底有些莫的慌亂,她也不知個是怎麽了,又向阮問了一句:“你可會覺得我產生幻聽了?以為我在說什麽胡話?”
但她很確定,那鈴聲聽上去很實,半點都不似幻聽。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去那鈴聲的源處瞧一瞧才是。
“不會。”阮:“你說聽見了鈴聲,我相信你。”
千芊怔了怔。
阮的聲音更柔了些:“隻是不知為何,我始終聽不見,許是裏有什麽別樣的講究。若你想弄清楚,我會陪你一起去。”
千芊聞言,心底泥濘了一片。阮雖聽不見,卻仍願意相信她。
世人都說她是妖女,整日裏與蠱蟲屍體為伍,也隻有阮願意陪在她身邊,她給旁人蠱藥,旁人不知相還,一旦曉得那藥其實是一蠱,定然嚇得撒腿跑,唯獨阮是個例外。在進入蠱洞時,她怕阮受不住那洞中屍與蠱蟲,將蠱藥遞給阮,阮也是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
“那鈴聲有些遠,應在林子裏。”千芊。
“,你來聽聲音,我跟著你。”阮:“隻是這鈴聲並非誰都能聽見,想是有些古怪的,我們還是帶上武器為。”
兩人離開蠱洞,往外走去。
酉時剛至,天色已漸暗了,雖然遠處的天邊仍掛著晚霞,但山林幽邃,樹木繁,一向是黑得更早。兩人從屋中取了各的武器,阮還提了一盞未曾點燃的燈籠,以防到時夜色漸深,會瞧不見路。
兩人往林中行去。
越往裏走,越昏暗了,外殘餘的天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阻隔,能漏下來的已然所剩不,蟲鳴之聲也了起來。
千芊越跟著那鈴聲走,便越覺得奇怪。有時她覺得鈴聲在左前方,但跟著走了一陣以後,似乎又更偏左了些,仿佛是那鈴聲的源在不斷地產生變化。
“芊,怎麽了?”阮察覺到千芊的異樣,問。
千芊:“鈴聲一直在改變,方向也時常在變,我很難確定其準確位置。”
“是周圍其實有很鈴聲麽?”阮思忖片刻,:“比如此處鈴聲停了,那處鈴聲又響,再是另一處的鈴聲響起,如此往複,以此來迷惑你?”
“不是,它應當便隻是一鈴聲。”千芊看著麵前影影幢幢的樹影,:“似有人一直在搖鈴,且他一直在快速移動,一會走到這處,一會又走到那處。”
樹影隨著傍晚的山風搖曳起來,阮吹了支火折子,將燈籠點亮了。
兩人的身影映著燈籠的火光。
千芊繼續跟著那變幻莫測的鈴聲,為了追趕那鈴聲,她步伐飛快。每次她當總以為個要走到那出鈴聲的附近時,卻總是撲了空,鈴聲又很快響在別處。
她越追越是心焦,一時不慎踩在幾根扭曲在一起的老樹枝上,靴子陷入了空隙之中,她頓時踉蹌了一下。
身邊的阮連忙伸手攬住她。
阮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撥開了那幾根老樹枝,將她的腳取了出來,這才:“莫要心急,這林中不走,天又黑,莫要跌著哪裏了。”
千芊已渾身是汗,她望著阮,:“阮,你累了麽?”
“我不累。”阮與她說話時,總是那般溫柔。
千芊:“我……有些心慌。”
“為何?是因著你聽到的鈴聲麽?”阮摸出軟巾,替她擦拭了額的冷汗。
“我也不知,或許罷。”千芊垂了垂眸。
阮歎了:“可惜我聽不見,否則我還能幫你聽一聽。”
千芊心底越有些慌了,她內心深處覺得個能聽見那鈴聲,阮卻聽不見,這裏定然是大有問題的,但她一路思索,都想不出半點緣由。
四周的林子落在她眼中,仿佛也扭曲起來,猶如幻影一般不實。
千芊撈起衣袖,放了手臂上纏繞的那兩條金銀小蛇下來。金和銀在她腳邊上遊著,吐著鮮紅的蛇信,親昵地挨著她的靴子。
“去看看這附近,有什麽人。”千芊囑咐:“或是……什麽東西。”
金和銀聽從她的心意,遊了出去。
千芊與阮兩人繼續在林中尋找著聲音源,不時,金和銀卻又遊來了,在地麵上昂著,似是想要到千芊手臂上。
“怎地這麽快便來了?”千芊蹲下來,食指挨著金和銀的小腦袋上,依次點了點:“小懶家夥,什麽現也沒有,便想著歇息了?”
金和銀似乎有些惶然,探著,想從千芊的手上繞上去,縮她的手臂上。
千芊的臉色頓時沉了沉。
金和銀並非沒有任何現,而是不願意再前去查探。
“再去。”千芊命令。
金和銀耷拉著腦袋,一副蔫蔫的模樣,遊一步,望一望她,很是不情願。
“來。”千芊明白過來,再度撩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金和銀連忙纏到了她胳膊上,躲在她衣料之下安睡。
“阿阮。”千芊看向了阮,神色凝重:“附近有蠱。”
“蠱?”阮將燈籠挑高了些許,往遠處望了望,收目光:“你是指這林中,有旁人的蠱存在麽?”
千芊點了點。
金和銀一向是厭惡蠱的,但若是千芊個煉製的蠱,帶有千芊的息,金和銀早已習慣,便不覺得有什麽。但若是屬於旁人的蠱,金和銀總是會想著避開。
“這蠱,與你聽到的那鈴聲有關係?”阮。
“我暫且還不知。”千芊的手指撫著個的手臂,輕輕安撫著金和銀,:“但我確定附近有蠱,隻是不知是哪一,不過金和銀都怕了,想必……很是難纏。”
正當她要繼續跟著那鈴聲時,那鈴聲卻戛然而止。
千芊的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怎麽了?”阮。
千芊仔細聽了聽,等了一會,確定四周再無聲響,這才:“那鈴聲消失了。”
雨林裏,雨霖婞等人已經連續走了快一個小時。為了照顧腿傷的蘇亦,他們幾人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沒遇到什麽危險,偶爾會躥出一兩條大蛇,水桶粗細,掛在那樹幹上垂下來。
雨霖婞看得皮麻,不過很快她現那些蛇根本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像是中了邪似的,呆愣在樹上,連蛇信都不吐,這心也漸漸大了起來,甚至還不忘嘲笑那些蛇一句:“這些家夥怎麽事啊,跟個傻大個似的,白長這嚇人樣了。”
音歌眼中泛著幽幽冷光,邊盯著那些蛇,邊往前走,並不搭理雨霖婞。
“不過也是奇了怪了啊,這品的蛇我之前和阿笙,蘇亦遇見過的,還挺有攻擊性的,怎麽現在都不肯動呢?淩晨四點了,蛇也困了不成?”
等遠離了那些蛇,音歌的眼中才恢複了正常之色。
“幾點了?”走了一段路,音歌問雨霖婞:“到四點二十了沒?”
“四點十八,快了快了。”雨霖婞看了眼表,忍不住又想吐槽她:“你幹嘛總是問時間有沒有到四點二十呢?四點二十這個時間段有什麽特別的嗎?灰姑娘必須在淩晨零點之前去,你必須要在四點二十之前去,否則你的南瓜馬車和漂亮的公禮服會立刻消失不見?”
音歌唇邊掀了個極輕微的弧度,涼涼地盯著雨霖婞。
雨霖婞:“……”
嘛,這皮笑肉不笑的。
她又沒欠她錢,整得跟欠了她一個億似的。
“不走了。”音歌站定了:“站在這等。”
“等什麽?”雨霖婞問。
音歌看都沒看她:“等四點二十到來。”
“你說等可以,但你總要告訴我個理由吧。”雨霖婞這一路上被這女人“美麗凍人”的一麵給凍僵了無數次,這女人又不太愛解釋,她實在是有些心累。
但她雖累,卻絕不餒,該問的還是得問。至於那女人答不答,又是另一事了。
音歌這次倒是答了她:“四點二十的時候,會響起一鈴聲。我在等鈴聲。”
“什麽鈴聲?”雨霖婞一肚子的問號:“為什麽偏偏會在淩晨四點二十的時候響起來?你又是怎麽知這鈴聲一定會響起來的?”
音歌隻是冷淡地說:“記住你聽見的鈴聲來哪個方向,它會變。”
雨霖婞:“……”
得,直接忽視了她問的問題,她白問了。
雨霖婞在音歌麵前碰了一鼻子冷灰,心裏老大不爽,於是要在邊上兩個少年跟班身上找一點老大的威嚴。
她抱著手臂,目光在風笙和蘇亦臉上一一掃過去,煞有其事地叮囑說:“記住你們兩待會聽見的鈴聲來哪個方向,它會變。”
聲音非常冷,學得還挺像那麽事。
音歌:“……”
風笙和蘇亦連忙答:“是,小姐。”
音歌輕飄飄瞥了雨霖婞一眼:“他們兩聽不見。”
雨霖婞一聽,這不樂意了:“什麽叫他們兩聽不見鈴聲?怎麽可能他們聽不見,我們兩聽見?鬧鬼啊?”
音歌沒再搭理她。
兩分鍾的時間很快過去了,雨霖婞手表的指針準確地指向了四點二十。
在指針到位的那一瞬間,鈴聲驟然響了起來。
叮鈴,叮鈴。
雨霖婞渾身打了個哆嗦,聽著那耳朵裏的聲音,幾乎抖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居然還的有鈴聲響起來了?
她驀地想起音歌剛才說的話,立刻看向了風笙和蘇亦:“我聽見鈴聲響了,你們兩有沒有聽見?”
風笙和蘇亦麵色茫然,搖:“小姐,我們沒有聽見。”
雨霖婞:“……”
……鬧鬼了。
雨霖婞下意識取出槍來,還是兩把。別看她現在隻是個學生,她從小練槍,現在拿槍的手已經是有模有樣的了,她一手端著一支槍,著那鈴聲的來處。
她聽了聽,鈴聲果然在變,一會在這邊,一會卻又落在那邊,她根本無準確地拿捏那鈴聲的位置。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雨霖婞額角有了些汗,這一切小小年紀,沒有積累太經驗的她而言,有些過於詭異了。
音歌沒有吭聲,她眸子裏浮起一片幽涼的漩渦,跟隨她耳中聽到的聲音走動起來,目光在那幾乎融進夜色的樹木之間來逡巡。
她在走,雨霖婞也在走。
音歌讓雨霖婞記住那些聲音的方向,雨霖婞嘴上雖然嘟嘟囔囔的,但實際上卻還是乖乖照辦。
很快雨霖婞現音歌和己走的方向完全不,她察覺到了什麽,問:“音……音姐姐,我們聽見的鈴聲還是不一樣的嗎?”
“不一樣。”音歌說:“隻有一個是的。”
雨霖婞心底咯噔了下,這聽聲音還跟抽獎似的,看運呢。還她是二選一,這要是什麽四選一,六選一,那才叫倒黴。
隻可惜那聲音一直在時刻變動,雨霖婞雖然跟著聲音的方向走,卻還是無找出聲音的源。而且這雨林鬼森森的,她也不敢走太遠,隻敢在附近打轉。
過了一段時間,雨霖婞的耳邊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這邊鈴聲聽不見了。”雨霖婞連忙說:“怎麽事啊?”
音歌也停下了腳步。
她目光沉沉地說:“我這邊也消失了。”
但她知,這鈴聲一般不會結束得這麽快才,還會再響一陣。為什麽突然中斷了,難是出現了什麽特殊的變故?
長生坐在後院,手裏拿著之前尚未完的長草,在那編織起來。她先前瞧過了夜編草蜻蜓的手,很是感興趣,卻又不知裏的訣竅。
方才夜走開了,讓她在此等上一陣,她便乖覺地坐在此處,隻是等得頗有些百無聊賴了,便開始以長草瞎編起來。
那塊銀色的表放在她的身邊,指針指向了晚上的八點半。
叮鈴,叮鈴。
長生立刻豎起耳朵,仔細聽。
哪裏來的風鈴聲?隔得有些遠,不似阿瑾和阿洛她們掛的那些風鈴才是。
長生正聽著,附近卻又響起了一陣笛音,幽幽渺渺,似煙霧似的。那笛音鑽進了她的耳中,長生先是聽得有些昏昏欲睡,雙眼也跟隨閉了起來。
跟著那笛音驟然拔高,將她激得渾身一個激靈。
恍若一朝夢醒,長生猛地睜開了眼。
她慌忙站起身來,拿起身邊那塊手表,往四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