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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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問夜
周的那些斑駁樹影,靜謐的竹舍,廊懸掛的燈籠,等等這一切景致落在長生的眼中,看上去還是那樣的熟悉,但她的感覺,在頃刻之間變化了。
之前她身在夢場,卻被夢場所蒙蔽,還以自己仍然身在過去的溫暖之中。
現在她終於在夢場中蘇醒過來。
眼前的一切即使看上去無比真實,對她言,終究不過是一場幻影。
長生的心底瞬間被五味雜陳的滋味所灌滿,誠然看到往昔重現,她還是會覺得開心。但與時,那種明知道逝去的時光,遠走的人,都經不會再回來的悵惘,也在一瞬之間湧上了心頭。
長生在原地恍惚地轉了幾圈,看著眼前景色,唇邊泛起笑來,眼中卻有了些潮濕之氣。
比噩夢更令人難受的夢,是什麽?
是做了一現實中永遠再無法企及的美夢,卻明確知道自己正身在這美夢之中。
但長生豁達,並不會過於沉溺在傷春悲秋的情緒中,過不了一會,長生經將那份難過暫且先壓藏在心底,她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夢鈴還在響著,但那笛音經消散了。
長生將表帶繞在自己的手腕上,利索地戴好手表,目光在表盤上掠過,之後往笛音的來處走去。
辛荼的確是很信守承諾,說會在八時後的夢鈴響起時喚醒她,真的將她喚醒了。但令她沒想到的是,辛荼用的是吹笛的方式。
原來,辛荼……她竟也會吹笛麽?
笛不,吹奏的方式不,笛音聽上去自然是不的。辛荼的笛音和師清漪的區別極,也不太像夜的,聽上去有些沙沙的雜音感,仿佛辛荼的笛質量很差。
長生推開院門,往外走的時,耳中細致地分辨著這夜色中的各種聲音,尤其是鈴聲。
她所在的這場,原本是一空白的源夢場,但算是源夢場,到底也是由原本的布夢人一手搭建。布夢人至少提供了這場的殼,即使辛荼說布夢人不敢現在她所在的這夢場,但這場裏,還是能聽到提示布夢人位置的夢鈴聲。
畢竟這世界由夢場組,無論場內怎麽變化,總會和布夢人有所聯係。
長生撥開麵前的長草,側耳聽了好一陣。
她聽鈴,並不是了確定什麽布夢人的方向。布夢人都不在她這場,有辛荼在,影更不敢過來,她算聽了鈴聲,也無法知道布夢人的所在,以她的性,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在這種無用功上麵。
她是想聽聽看,還有沒有第二種鈴聲。
可惜那鈴聲的位置雖然變來變去的,但她能判斷來,那始終都是一種鈴聲,是屬於布夢人的。
本來長生還以辛荼那裏也會現夢鈴聲,想借著鈴聲找到辛荼,畢竟她現在所見的一切,都是在辛荼的幫助形的,或許夢場也會將辛荼當什麽布夢人,從產生夢鈴聲。
她早做好了會聽到兩種鈴聲的準備,但很快,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辛荼曾說她並不是布夢人,看來辛荼說的都是真的。
辛荼搭建這夢場的方式,想必和布夢人有著最根本的不。
這世上有許多藏匿著的虛實分界,存在著很多不性質的世界。很多世界是本來在那裏,自然形,一些人會在機緣巧合之,穿過間隙,跌入世界之中。
但也有極少的人,有本事造自己能夠掌控的世界。
說白了,夢場也不過是那些世界裏的其中一種,布夢人也是能造世界的其中一類人。
長生覺得辛荼應該是將造世界的方式,靈活用在了現在的夢場搭建之上。她不知道辛荼是怎麽做到的,但既然辛荼腳邊上沒有現夢鈴聲,意味著辛荼這種搭建方式是特別的,辛荼也不需要和布夢人一樣,必須遵守某些夢場的規則。
長生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長草尖端,不動了。
旁邊有一片長草被割去的痕跡,之前夜了編織草蜻蜓,曾與她一起來過這裏,取走長草。
長生想起了夜的血湖。
血湖,是夜造來的一世界。
“辛荼,你在麽?”沉默片刻,長生喚了聲。
夜風吹得周的樹葉沙沙作響,鳥雀安靜了來,也沒有蟲鳴。
那片濃稠的黑暗之中,並沒有人應答她。
長生等了一陣,辛荼始終沒有現。
“我醒了,能記得你,你不必覺得孤單。”長生雖然沒見到人,卻還是對著黑暗中的那些樹影道:“現我要回竹舍去,你若要尋我,到時可以吹笛,我便會來見你。”
還是沒有聲音。
“多謝你將手表留給我。”長生不再強求,轉過了身:“我走了。”
她往竹舍那片燈火走去,那曾是她記憶中最溫暖的存在,時刻,即使她知道那片明亮的光是虛幻的,還是毫不猶豫地邁向了它。
長生推開書房的門,司函正坐得端正,手裏拿著一冊書,看得仔細。
旁邊點了不少燈,很亮堂,司函喜歡燈火通明的感覺。她的身影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平素的肅穆被掩了些許,看上去平和又靜謐。
姑姑還是記憶裏的那姑姑,從沒變過。
長生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司函,眼中泛起酸來。
“傻站在那做什麽?”司函頭也不抬,是道。
長生回過神,連忙向她走了過去。她在司函身邊蹲了來,臉頰偏在司函腿上,雙手抱著司函的腿,跟糯米團似地黏著司函,烏黑的雙眸更是瞬也不瞬地盯著。
司函被她扒拉得無法動彈,卻也任由她扒著,不過她覺得長生的表現是有些古怪的,目光掠過去,掃了一眼長生,道:“怎麽了?”
“沒怎麽。”長生乖乖道:“我便是想姑姑了。”
司函唇邊牽了些許笑意,擱了書卷,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先前在廚房裏,你將我們都想了一遍。現怎地還在想?”
“我很是想你。”長生將哽咽藏了起來,眼中亮晶晶的:“是以我要想你久一些。先前在想,現也要想。”
別看司函平裏端著一張倨傲,不近人情的臉,對著長生的時候,一向都是將長生當做寶貝,寵到心尖上。她聽了長生這番話,伸手捏著長生軟乎乎的腮幫,忍俊不禁道:“你是方糖油果吃多了,還是在廚房又偷偷嚐了蜜?”
“我未曾吃很多的,也吃了。阿洛說了,夜裏不可飽食,我可都聽著呢。”長生忙道。
“那便是偷了蜜?”司函道:“這般會哄人。”
話音剛落,司函臉色卻又變了變,警惕起來:“可是瑾兒和洛神又想從我這討要什麽緊要東西,又怕我說她們,便讓你過來以甜言蜜語哄騙於我?你且說說看,她們要你帶什麽回去?”
看來這類事以前沒少發生過。
長生忙道:“不曾有的事。這回什麽都不用帶,我是想你了。”
“最好是這般。”司函輕輕點了點長生的額頭。
長生趴在司函腿上,搖了搖她,道:“姑姑,你今夜能和我睡在一塊麽?”
夢鈴聲還在響,但長生置若罔聞,她要等阿瑾和阿洛以夢核喚她即可。她相信,她們能夠做到。
“怎麽了?”司函道:“發生何事?”
“沒什麽事。”長生眼巴巴地望著她:“我是想與你一起睡,多和你說說話。”
“可以。”司函道。
長生眨眨眼,道:“姑姑,你不介意再多些人一起睡罷?”
司函頓時冷了臉,冷哼一聲,道:“我倒是不介意,怕她們兩今夜沒時間搭理我們。”
“我問問看,不曉得了。”長生看向了房門。
師清漪與洛神現在房門處,向她們走來。師清漪手裏端著托盤,上頭幾盞茶盞正冒著嫋嫋熱氣,她將茶盞擱在司函旁邊的桌上,道:“姑姑,我給你泡了花茶,糖油果甜了些,正好可以解一解。長生,你也喝一盞。”
“多謝阿瑾。”長生鬆開司函,走到師清漪與洛神麵前,仔細地看著她們。
“我與洛神臉上有什麽?”師清漪笑道。
長生雙眼彎著,似含著蜜糖,她也笑著問:“阿瑾,你和阿洛今夜忙麽?”
“不忙。”師清漪隨口道:“這山林的生活,很是閑適。”
“我……我是說。”長生委婉道:“夜深了以後,你們會忙麽?可有安排?”
師清漪:“……”
洛神:“……”
師清漪被長生這問題燥得麵紅耳赤,低咳嗽了一聲,洛神目光瞥向一旁。
“……不……不忙。”師清漪道:“……沒有任何安排。”
“太好了。”長生欣然道:“那我們今夜一家人一起睡罷?”
“原來你打著這主意。”師清漪明白過來,笑道:“自然是好的。”
鈴聲卻在這時候停來了,長生麵色一怔。
她不知道這鈴聲是正常結束了,還是說現了什麽變故,但夢核能在夢鈴響起時能使用,現在阿瑾和阿洛在夢場那邊並沒有聯絡上她,也不知道她們是否取得了夢核,但算取得了,也得等一次夢鈴響起的時候了。
“在想什麽?”洛神盯著長生,問道。
“沒什麽。”長生眼珠一轉,笑道:“許久沒一起睡了,我歡喜。”
洛神臉一側,看向了書房的窗處。
長生察覺到她的目光,也跟隨看去,見窗處映著一窈窕人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一動不動。
長生連忙走過去,快速將窗打開了。
窗戶外站著夜。
長生端詳著夜的那張臉,整人似凝固在那,眸中泛起搖曳的波浪。她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定,雙手攥了攥,又鬆開了,轉扒在窗邊,指節微泛了些白。
“夜,你在處做什麽?”長生的聲音裏有了些許顫抖。
“……我是路過。”夜道。
“你要進來喝花茶麽?”長生道:“你吃了不少糖油果,阿瑾說喝一盞,能去些甜膩。”
“我沒有吃很多。”夜道。
“但我瞧著你碗裏的糖油果都沒有了。”長生有些奇怪。
師清漪知道夜喜歡吃糖油果,之前特地給她多盛了幾。
夜沉默了片刻,道:“我留了幾,之後吃。”
長生噗嗤一笑:“你之後若是想吃,可以讓阿瑾再給你做一些的。”
夜搖了搖頭。
長生隔著窗戶,看了她好一會,終於問道:“夜,你方可有聽見什麽鈴聲麽?”
關於夢鈴的事情,她沒有問師清漪,洛神,也沒有問司函,卻問了夜。
夜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