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一根煙，想是想清楚了，但是，這也是最痛苦的地方。
    蓉城，川菜發源地，飲食業競爭異常激烈，可以說，稍微有點名氣的餐廳味道絕對不差。但正因為如此，想找出決定勝負，甚至壓倒食客的餐廳並不容易！
    他太清楚在app裏，一個標杆店鋪會有怎樣的帶動力了。現在，聚牛手裏籌碼根本不夠！
    壓不過食客。
    “該死……”他轉過身，正要摁滅煙頭，忽然門敲響了。
    “進。”
    門輕聲推開，然而推開的人卻帶著一絲忐忑：“餘經理，您之前讓我們加倍注意最近新崛起的店鋪。我們發現了一家……很奇怪的店。”
    “什麽店？”現在沒有比“店”字更讓餘經理關注的事情了。他立刻追問道。
    “就是……”員工頓了頓，猶豫道：“就是之前那家，推薦的時候四百多個差評的店鋪……”
    餘經理抬起指頭晃了晃，隨後深深摁著眉心：“對了……那個……叫什麽來著？對，仙客來是吧？那個垃圾店鋪不是讓它自生自滅嗎？”
    員工再次頓了頓，臉上浮現一抹尷尬：“是……就是仙客來……但是……”
    “連續兩天……日銷都在兩千以上……而且用戶全部五星。您……要不要看看？”
    “什麽？！”餘經理猛然抬起頭來：“你再說一次？”
    “是……仙客來店鋪……”
    話音未落，已經被餘經理一把抓走他手中的資料，一言不發地看了起來。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他終於看完了一遍，員工忐忑地看著對方。然而餘經理什麽都沒說，立刻抓起來再次看了一次，幾乎是逐字逐句地看，足足五分鍾，他才麵無表情地放下報表。隻是眼睛眨的厲害。
    “餘經理……”“你先出去。”
    員工悄然關上門後，餘經理立刻坐到位置上，雙手死死展開那張紙，再看了第三次。
    臉上再也不是麵無表情，而是微張著嘴，雙目圓睜，甚至深吸了一口氣。
    我眼花了嗎？
    怎麽可能……三天推薦都扶不起的阿鬥，沉寂一周，忽然銷量飆升？
    兩千的日銷……是，這個數目不大，但是……它之前的日銷為零啊！而且四百多個一星！
    如果是平時，他恐怕不會注意如此小的銷售額，但是現在不行。
    十一之前……多一分籌碼都更有底氣！
    “今天是三天一輪的推薦日期，這才注意到這家店……他是不是買銷售額了？”他深深皺起眉頭，馬上抓起了電話：“技術組嗎？馬上調仙客來的訂餐ip分布圖來，我要坐標的確切地點。不掛電話，我等。”
    電話那邊立刻傳來飛快的鍵盤聲音，不到三分鍾，一個男子的聲音就響起：“餘經理，你是懷疑這家店刷銷售額？是有點問題，目前顯示，所有的訂貨全部來自於一個ip地點……”
    果然刷銷售額了……餘經理剛剛火熱的心立刻冷了下去，一股強烈的厭惡油然而生。
    你刷就刷，能不能刷大一點？
    兩千夠幹嘛？
    如果不是推薦三天收獲四百一星，一份賣不出，如果不是七天後銷售額逆向增長，如果不是這樣一個敏感的時期，他怎麽可能注意到這種低銷售額的店鋪？甚至特意打電話詢問？
    但結果簡直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所有ip全部來自於一個地點，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浪費時間。
    “目前從來沒有過……第一天幾個人點了，第二天還點同一家。網店沒有一家可以做到。”他冷笑著說道：“我就知道，爛泥永遠糊不上牆！”
    “餘經理！！”就在他含怒要掛上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邊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您……您稍等一下……”
    “有事自己來我辦公室匯報。你手頭工作做完了嗎？”
    “不，不是！”電話那邊都急了，聲音仿佛倒抽了一口涼氣：“餘經理……這個地點……好像有點問題……”
    “這……這，這好像……好像是西鐵大廈，而且是南極企鵝集團麾下一個極其重要的部門……”
    南極企鵝四個字，如同一顆深水炸彈，猛地將餘經理炸醒。
    他的臉如同火燒一樣紅，之前的所有推斷，現在被全盤推翻！
    西鐵大廈，蓉城西部著名的辦公區域。而南極企鵝下屬公司……怎麽可能為一個網店刷業績？
    真的？
    這份成績單是真的？
    如果說，之前滿腔火熱被兜頭一巴掌，現在這一巴掌又反手扇了回來，隔著一根電話線抽得他臉皮發痛。
    自己的揣測，自己的自以為是，就像一個笑話，唯一慶幸的是，沒有人看到。
    “怎麽可能……三天推薦四百一星，七天之後逆勢增長……這……太邪門了……”他強壓著尷尬，自言自語地開口道。
    “餘經理，您說什麽？”
    “沒什麽。”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目光看向桌子上資料的時候，已經一片火熱。
    這家店……有鬼！
    他馬上坐了回去，飛快打開了資料櫃。一周前的合約和店鋪資料應該都在這裏麵。然而……找了幾次，他居然發覺……沒有？
    “該死！”他狠狠揉了揉太陽穴，再次拿起電話：“趙秘，仙客來的資料在哪裏？”
    “啊？”電話那邊明顯有些懵逼，仙客來誰啊？蓉城遍數十大餐廳，沒有一個是這個名字。
    “仙客來啊！”急躁讓餘經理的聲音都提高了一些：“一周前，那個17歲的店主，三天四百一星的垃……店鋪！”
    差點順口說出了垃圾二字，但是現在，他卻不敢再這樣妄下評語。
    趙秘的聲音有些拘束：“餘經理……那份資料……您不是親自丟進垃圾桶了嗎……”
    沉默。
    人生最怕突如其來的沉默。
    “大概是我記錯了。”半秒後，餘經理理智地掛上電話。隨後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
    犯賤！
    自己是在幹嘛？為什麽要丟掉這份資料？不……憑什麽三天四百一星，七天兩千日銷？！
    會不會爆？能不能爆？如果不是垃圾每日清，他幾乎都要開始翻找垃圾桶了。
    “真的是……”他雙手沒入黑發，死死咬著牙，用力揪了揪頭發，尷尬地無處發泄，隻能自我懲罰一下。看走眼了嗎？自己真的看走眼了嗎？真的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啊！
    思維飛快轉動，懊悔在心中交纏。目光四處掃視著，半分鍾後，他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了手機來。
    飛快點開聚牛，搜索仙客來，三秒進店。
    “這特麽……什麽鬼！？”就算以他的年紀，也忍不住罵出了聲。
    150一份的米線？
    888一份的米線套餐？
    冬筍200？金華火腿250？羊肚菌200？
    呆呆地看了三秒，他猛地收起了手機。毫不猶豫再次撥通了電話：“技術組？接下來立刻關注仙客來店家，每天的流量都要給我，最詳細。”
    “業務組，一周後的推薦等一等，給我留出一個空位來。我可能要用。”
    一條條命令都發了下去，他這才愜意地點起了煙，深深吸了一口。
    原來如此……他看到定價的時候全都明白了。
    這是一家精品店。
    他的料理工薪族恐怕咬咬牙才吃得起，也難怪是西鐵大廈下的單。這種店不是沒有，說實話，在千團大戰剛剛過去的階段，現在吸引大筆訂單的，恰恰是那些精品店。聚牛的折扣也是最多傾向他們，哪怕是虧本，但是換來的是流量。
    普通網店，顧客今天買一次，明天指不定就記不得。
    他腦海中飛快重組起思維來，給的是最差的推薦，點進去的人看到這個價格，恐怕因為被宰的憤怒立刻給了一星。但是所幸，西鐵大廈的人沒有被嚇退，昨天終於有人點單，而且一點就是兩天。
    這證明了一件事。
    對方的精品策略，有足夠的美味做基礎。這才有可能迎來一周後的逆轉！
    這樣的店，隻要給機會，絕對有可能騰飛！甚至成為十一血戰的尖刀部隊之一！
    “我們和食客從千團大戰中脫穎而出，現在也隻剩下對方了……而app……說話的永遠是店家的質量。”他用力摁滅了煙頭，吐出一口青藍色的煙霧，若有所思：“再等一等……再看一周，如果還有新客源加入，一周後……給他分類強推。”
    自己當時的眼睛一定是看上帝去了！
    狗眼看人低……他心中莫名冒起這句話，誠然，如果這家店真的爆了，聚牛的補貼一定虧本，然而隻要十一大戰換來流量，一切都值得！
    陳實根本不知道，聚牛的目光已經悄然看向了他。本來這種機遇在16年幾乎不可複製，但隻有這個雙方白刃相向的2015，那些神經都繃緊的部門經理才會“明察秋毫。”
    時間過得很快，當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了一眼app。然而，空空如也。
    “怎麽？沒訂單？”葉衝從旁邊支棱著頭發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前兩天不是賣的挺好嗎？”
    “是，但也不過隻有兩天。”陳實把玩著手機，毫無憐憫地在葉衝肚子上踩了一腳，跨過對方來到窗前，看著外麵剛剛蘇醒的城市若有所思。聽著後方做作的慘叫尤其悅耳。
    昨天晚上的電話，已經讓他感到了一絲危機感。
    菜品太少，是他現在最致命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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