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1章 、李亞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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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的夜晚燈火輝煌。“藍色妖姬”酒吧裏,老三進去就看到了李亞卿。在靠牆角一個角落,她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晃動,手指纖細,臉上輪廓柔和而鮮明,像高貴優雅的百合,不卑不亢,雲淡風輕。

    四目相對,老三頓覺心中一震:這個女人差點認不出來了。他端了酒杯過去,在她對麵落座。她眼中有一種淡淡的慵懶,似乎對一切都司空見慣,漫不經心,渾身散發著靜韻如水的氣息。

    “要不要來杯伏特加?”老三舉杯道。

    “謝謝!我還是喝紅酒好了。”她婉言謝絕。清吧的音樂很輕緩,像一個遙遠的夢幻。

    “其實,你可以調劑下口味。伏特加野性但不張狂,有一絲硝煙的氣息但沒有殺伐的霸氣。喝酒也不要一意孤行。”

    “你不去夜店做公關先生,實在是屈才了。”她反唇相譏。

    “何必劍拔弩張。”老三覺得自取其辱了。這女人怎麽了,像包著層皮的刺蝟,一著力就刺人。“卿姐,我記得在莽山你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李亞卿覺得好笑。

    “那時,你很平易近人的,像春風般溫暖。”老三很誠懇的樣子。

    “現在是秋風掃落葉般的殘酷,對吧?”李亞卿戲看這個登徒子。

    “也沒那麽誇張。”老三輕輕抿口酒,“就像夏天被太陽曬幹的苦瓜,渾身苦不堪言。”

    “無聊!”李亞卿勃然變色,高聳挺拔的****起伏不止。她稍顯豐滿卻曲線玲瓏的嬌軀,連生氣的樣子也是風情萬種,令人沉淪。

    “來這裏的人大多是因為無聊。”老三扭頭掃了掃幽暗裏恍恍惚惚的人影,撇嘴一笑,“你這樣說顯得矯情了。”

    李亞卿仿佛被戳中了腰眼一般,臉上忽地發熱。她沒想到這個貌似玩世不恭的家夥會如此犀利。

    她放下倨傲,但仍是冷冷地說,“前幾天,你們去米脂坳幹什麽?”

    老三搖了搖頭,“我沒去米脂坳。那鬼地方你就拿八抬大轎抬我,我也不去。”

    “呸!”她啐了一口,“敢作不敢為。你真無恥!”

    老三心下詫異,這女人怎麽了,這麽大的怨氣?他嬉皮笑臉道,“該死的假黃曆!早上出門時還看了,說今天是黃道吉日,萬事皆宜。”

    李亞卿怒目圓瞪。

    老三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座古墓應該是李過的陵寢。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得告訴你,我算是無賴,卻不無恥。除了開玩笑,我不信口開河。”

    “網上有墓裏的照片,上傳照片的人我查清楚了,跟你一夥的。”李亞卿道,“而且,你那時正好在莽山。”

    “我不想再解釋。”老三惱了,這女人怎麽沒完沒了?如果不是看在義父的份上,他根本不會應約與她見麵。

    李亞卿借著幽暗的燈光認真看他的臉色,看出他不像在說謊,展顏道:“對不起,錯怪你了!”

    “沒事,我習慣了瓜田李下。”老三頗為無奈地說。

    “聽說你帶我爸去了龍虎關?”李亞卿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知道還問。”老三說。

    “跟我講一講鍾老頭,好嗎?”李亞卿不無期待地要求。

    老三沉吟片刻,組織好語言說:“據說他是五十多年前逃出莽山的。他說話慢條斯理,跟盤師公一樣拿竹煙杆吸煙。煙嘴是那種白瓷的,不是銅。他一個人過,沒結過婚……”

    李亞卿哦了一聲。

    老三停頓下,重新梳理了思緒,“老鍾頭喜歡喝酒,屋裏泡了好多的藥酒。我們剛住到他家的時候,他請我和我師傅喝酒,那一頓我們喝了他半壇酒,急得他臉都發綠了,趕緊抱著酒壇說,沒酒了,沒酒了!哈哈……”他笑著抿了一口酒,“那酒不知擱了什麽藥,害我跟我師傅半夜還去井裏提水衝涼。”

    李亞卿聽明白了,臉忽地紅了。

    “後來,我偷偷開了他那壇泡了三十多年的虎骨酒,才喝了不到半斤,他足足追了我三裏地,鞋都跑丟了……”老三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沒辦法,我隻得下山賣了一雙皮靴賠他。那老頭也是經不住誘惑,當即倒了一碗虎骨酒給我。”

    李亞卿忍俊不住噗呲笑了。難怪鍾老頭會收他做義子。一老一少兩個頑童算是對上眼了。

    “後來,我去寨子裏的老鄉家買壺土酒藏好,每次偷多少酒就摻多少酒,摻到後頭,藥味寡淡寡淡的還繼續摻,唉,終於被他人贓俱獲!”老三想起自己當時跳窗而逃便樂不可支。

    “你就那麽愛喝酒?”李亞卿奇怪地問。

    “山裏濕氣重,喝酒不僅可以禦寒,還可以驅風濕。”老三笑嘻嘻道,“老頭子是當地有名的瑤醫,他泡的藥酒不僅舒筋活血驅風濕,還壯陽。我師傅也慫恿我跟老頭子鬥智鬥勇,他坐地分贓。”

    “師徒同心,狼狽為奸!”李亞卿笑罵。

    “老頭子很精明,幸好我師傅教過我跟蹤術,便於在森林裏生存,我就用來對付老頭子,消滅痕跡。到後來,他真抓不到我的把柄了。所以說,在鬥爭中成長這句話千真萬確!”老三想起從前在寂寞山村幹的破事不禁莞爾一笑。

    “看不出,你還身懷絕技!”李亞卿越發覺得好笑。這個小無賴,居然把一身本事津津有味用來幹破事?幸虧她不知道這廝還用狗腿刀法剖魚,要不然會笑岔氣。

    “嘿嘿。”老三自嘲地說,“我是一個本末倒置的人。”

    “這話,我同意。”李亞卿揶揄道。好端端的地質工程師不幹,去開小飯館。你也算是奇葩了!開飯館沒問題,你倒是開家大的啊,沾你老子的光賺個盆滿缽滿,那才靠譜。

    老三清楚李亞卿這話的潛台詞,他玩著酒杯,“胸無大誌未必是最糟糕的人生,雞飛蛋打才是。天總是要變的,這二代,那二代,稍不留神就變成了爛皮帶,被踩得體無完膚。”

    李亞卿臉上發熱了,自己才是心理醫生,怎麽被他看破了心思?她掩飾地慢慢喝了口酒,“別走題。繼續。”

    “其它,我隻知道老頭子身懷異術。有次,我的腿摔斷了,骨折。他用了一碗水吧我治好了。”老三指指左小腿,“現在,還有塊傷疤,但很淺。”

    “他是盤師公大徒弟,跌打損傷對他來說小意思。”李亞卿並不驚訝。

    “他在龍虎關一帶很受尊敬,治病救人倒也衣食無憂。”老三歎息,“但我看得出,他很孤獨。我好幾次看見他捏著那個香囊出神……”

    李亞卿這才明白,父親為什麽把一個舊香囊放奶奶的壽衣裏。

    奶奶幺姑從前的事她隱隱約約聽說過,但不是很清楚。奶奶去世,盤師公替她“打開路”行瑤家喪禮,實在出乎意料。盡管這是求之不得的殊榮,但事情過於反常了。而且,族裏開始有了閑言閑語。李亞卿對父親的身世產生了懷疑。

    現在,她可以斷定鍾老頭與李家在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她害怕這層窗戶紙捅破。李亞卿跟奶奶的感情非常深,她不願意聽到半句褻瀆奶奶的話。

    她約老三來,是想知道鍾阿滿過去的一切,可一旦接近真相時,她又躊躇了。

    李亞卿的尷尬神情老三看在眼裏,他打了哈欠,說今天累了想早點休息,哼哼哈嘿告辭走了。

    李亞卿看著他的背影,眼裏慢慢流流出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