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武當山。

    武林盟主華予真人終於來到了曾經無比熟悉的武當山下，看著在雲霧繚繞的武當山中忽隱忽現的武當派山門，心中百感交集。

    “師父！”公孫恪在路邊看到喬裝打扮成百姓的華予，第一個跑過來低聲說道：“師父，終於把您等來了！”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山門那邊有動靜嗎？”華予在公孫恪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他，連忙小聲問道。

    “沒有，我們一直住在裏麵，也一直沒有人來。”公孫恪點點頭，引著師父直奔武當派山門。

    不一會兒，師徒二人就走到了通往武當派的一條小路上。二人見四下沒人，立刻施展武當派輕功梯雲縱，幾個閃身便消失在山林中。

    當華予再次來到武當派山門前的時候，山門口站著跟公孫恪一起出來的刺殺小隊其他成員。他們這幾天被二師兄公孫恪命令留守山門，隻好每天在這門口翹首以待，看看二師兄會不會真的把師父或者大師兄等來。

    在一一上前給師父問安之後，幾人都忍不住在師父麵前哭了起來，因為他們這些天在收拾武當派各位師兄師弟師姐師妹的房間時候，發現了不少他們留下來的遺物，睹物思人，又見到了師父，終於忍不住開始低聲抽泣。

    “哭什麽！”華予低喝一聲，說道：“人死不能複生，雖然這次武當派留守的人員幾乎一個不剩全軍覆沒，但是武當派的魂還在，武當派的傳承也在，隻要錦衣衛暫時不來，等我們發展起來，會報這筆仇的。”

    “師父說的對！都別哭了。”公孫恪立刻對還在哭泣的雲夢寒、雲夢澤兄弟還有周瑩瑩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將還在峨眉派的師兄師弟們接回來，這樣武當派就又有了一線生機。”

    三位師弟師妹聞言點點頭，不在繼續發泄內心的苦悶，默默地跟在師父和二師兄身後，進入了武當派。

    華予來不及一一細看武當派被錦衣衛損毀的地方，直接走到自己的臥室，查看了一下自己存放在暗格內的門派秘史以及一些地契。這些東西無法隨身攜帶，隻好在之前出發去西海剿匪的時候放在自己臥室的暗格裏。不過還好，東西原封未動，看來錦衣衛是沒找到自己的這個暗格。

    最關心東西查看過後，華予將四位弟子都叫到院子裏來，開始詢問他們之前刺殺的情況。

    “師父，您沒有收到我給您送的信嗎？”公孫恪有些奇怪的問道，明明自己每次殺完一個官員就會給師父寫信匯報一下情況的，可是師父一封回信都沒有來。

    “收到了，但是我和你南千樹掌門送出來的信你們估計沒有收到吧。”華予點點頭，承認收到回信，不過他在出四川的時候遇到了很多行蹤詭秘的黑衣人，不過以華予的功夫這些人根本追蹤不到他。所以他懷疑錦衣衛的人在控製武林盟向外送消息的渠道。

    “沒有，我們一封回信都沒收到。”公孫恪搖搖頭，難道師父他們的回信都被人半道劫了？

    “嗯，這些不重要，你把最近的錦衣衛情況還有官府的動向說一下，然後我們便啟程去少林寺。”華予知道事不宜遲，雖然不知道錦衣衛為什麽不徹底清繳武當派，但是既然錦衣衛停下行動了，就是武當派喘息的最好時機。

    “哦，錦衣衛好像完全不管這裏了。”公孫恪想了想從他們來武當派之後，每日都安排一個人去錦衣衛千戶所那裏盯梢，不過那邊好像完全忘記曾經在之前大肆清繳中原武林門派這件事了，再也沒有官兵出來過。

    “還有我們最後刺殺的是一個叫連達的襄陽府知府，這不，都死了十多天了，襄陽府裏還沒有動靜傳出來。”公孫恪對大明朝的辦事效率實在無力吐槽。

    “你們竟然殺了一個知府？而且官府還沒人通緝你們嗎？”華予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連錦衣衛清繳武林門派這麽大的事情都可以突然停止，死了一個知府，湖廣承宣布政使司沒有任何動靜也不難理解了。

    “好了，那我們現在出發去少林寺，去看看那裏會不會也和我們武當派一樣，虎頭蛇尾。”華予突然覺得錦衣衛這一步棋走的很奇怪，突然把中原武林拉到朝廷的對立麵來，然後沒有下文了。管他呢，如果和武當派一樣，那少林寺那邊說不定還有不少幸存下來的武僧。

    ……

    四川，峨眉派。

    南千樹這幾天心神不寧，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且自己派出去的幾位弟子在應天府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送信給他們估計半路被攔截了。

    “掌門，不好了。”有個峨眉派弟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怎麽了？如此慌張。”南千樹看著這位弟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知道誰開始傳言的，說河南的九王爺起兵進京清君側了，說要殺惡貫滿盈的大太監劉瑾。”峨眉派弟子說道。

    “劉瑾作惡多端，九王爺雖然是想為民除害，但是起兵恐怕有些不妥，會遭至正德陛下的猜忌吧。”南千樹想了想，對這位峨眉派弟子說道，不過這些和我們武林有什麽關係，怎麽你表現的那麽慌張。

    “正是如此，大殿外現在聚集了很多住在我們這裏的武林人士，說要去追隨九王爺，一起進攻殺劉瑾！”這位弟子再次開口，南千樹看到他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顯然是十分焦急。

    “與他們何幹，武林人士還是少插手政事比較好。”南千樹雖然這麽說著，還是起身出門，準備去平息這場鬧劇。

    “因為錦衣衛的指揮使石文義是劉瑾的幹兒子，這次錦衣衛殺了不少我們中原武林門派的人，他們這是想憋著報仇呢。”峨眉派弟子說出了最關鍵的一點。

    “走，不能讓他們這麽幹。”南千樹這才明白為什麽會有一些人在大殿外聚集，這裏麵很多人都和錦衣衛有著血海深仇，當下加快了腳步。

    當南千樹來到峨眉派正殿外的廣場上的時候，這裏已經聚集了上百人。

    “南掌門，我們是來辭行的。”看到南千樹過來之後，立刻就有人大聲對南千樹說道。

    “哦，你們這是要回家了嗎？”南千樹故意這麽問了一句。

    “家？要是能回家我們還在這裏待著幹什麽？”人群中有人陰陽怪氣的回了一句。

    “南掌門，想必您也收到消息九王爺起兵準備進京清君側了吧。”開始說話的散人秦霜風知道消息肯定已經傳到峨眉派掌門的耳朵裏。

    “你們這是要下定決心跟著九王爺去造反了？”南千樹知道這裏麵有一部分人肯定已經做好了決定，至於來這裏等著自己，無非是給武林三大派一個麵子而已。不過南千樹還是想把事情說的嚴重一點，畢竟起兵攻打京城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不是開玩笑的。

    “南掌門，話不要說的這麽難聽，”秦霜風對南千樹這麽直接的問話麵子上有些下不來，咬咬牙接著說道：“弟兄們是去找劉瑾報仇的，沒有他下令錦衣衛清繳中原武林，我們不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們連家都沒了，還怕什麽呢？”

    “再說了，哪怕九王爺真是造反，你怎麽知道他一定失敗呢？”秦霜風一不做二不休，轉身對一些還在猶豫的武林同道喊道：“朝廷不仁，任由閹人劉瑾殘害我等武林人士，我們之前是報仇無路，如今有一條明路已經出現，怎麽身為武林三大派的南掌門，還要阻止我們為死去的親人報仇嗎？”

    “對，我也要報仇！”“南掌門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廣場上的這一百來號人被秦霜風一下子煽動了起來，紛紛對南千樹責問起來。

    “住口！”南千樹運足真氣大喝一聲，聲浪猶如一道波紋蕩漾開去，在廣場上回響，所有人都一愣。

    “秦霜風，我知道你已經在錦衣衛的這次清繳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南千樹想做最後的努力，畢竟這些人在武林中口碑甚好，本質上也不是什麽壞人，隻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南千樹看著剛剛被煽動起來的人群，接著說道：“你們要去助九王爺一臂之力，我不攔著你們，但是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們的是，萬一九王爺兵敗身死，你們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想通這一點之後，依舊想下山的，請便。”說完轉身離開。

    廣場上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畢竟不是所有想去助九王爺殺劉瑾的人都和秦霜風一樣親人都死完了，他們還有想保護的人，不能頭腦一熱就白白讓整個家族承擔巨大風險。

    秦霜風看著人群中有不少人已經打起了退堂鼓，知道此刻他們也在猶豫，畢竟是造反，誅九族的罪。已經無牽無掛的他毫不猶豫走到了人群中，隻說了一句話：“你們覺得，九王爺就沒考慮過自己起兵的後果嗎？我先走一步了，各位後會有期！”說完向著峨眉派大門外走去，頭也不回。

    對啊，人群中那些本來比較猶豫的人想想也對，人家一個王爺都敢起兵造反了，會沒考慮過後果嗎？剛剛被南掌門給嚇住了，走走走，回去收拾東西，媽的，劉瑾這個閹人一日不除，難消我心頭之恨。秦霜風的一句話，又令一部分人堅定了跟著九王爺打進紫禁城殺大太監劉瑾的決心。

    南千樹回到後宅自己的院子裏，一會兒之後弟子前來匯報已經有大約三十人收拾行囊離開了峨眉派，而且還有一些人還再猶豫中。

    “哎，”南千樹讓弟子先退下了，看著雲霧繚繞的峨眉山山峰，喃喃自語道：“華師兄，剛剛要是你在的話，恐怕走的就隻有秦霜風一個人了吧。”

    ……

    京城，紫禁城。

    失魂落魄的劉瑾回到了自己的廂房，手下剛收的幹兒子內侍恭恭敬敬給他敬了一杯茶，被劉瑾一掌打翻在地上，茶盞摔的四分五裂。

    內侍嚇的立刻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的磕頭告罪。

    劉瑾看他頭的磕出血來，才陰陰的說了一句：“好了，把東西收拾收拾下去吧，雜家想一個人靜靜。”

    內侍立刻叩謝，顧不得還在流血的額頭，雙手哆哆嗦嗦的撿著茶盞碎片，被碎片割破了手指也渾然不覺，收拾完了再次給劉瑾磕了個頭，帶著碎片離開了廂房。

    “你不仁，就別怪我劉瑾不義了。”劉瑾恨聲再次說出這句話，接著對屋外揚聲道：“來人，把張永叫來。”

    張永是何許人也？和劉瑾一樣，也是正德皇帝的親信，隻不過排序在劉瑾之後。而且張永也是劉瑾的死黨，對劉瑾的話是無條件執行，所以才有了今日劉瑾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張永。

    一會兒，張永一路小跑進了廂房，看到劉瑾立刻躬身行禮。

    “好啦，我們倆用不著這麽客氣。”劉瑾對待最忠心於自己的張永確實親近了許多，將他拉到房內最裏麵的一個角落處，悄悄說道：“想必張公公知道雜家今天在陛下麵前丟了人了吧，別急著否認，雜家知道陛下身邊的近侍是你的人。”

    “劉公公明鑒，屬下對劉公公的忠心皇天可鑒。”張永也不否認，隻是再次拱手。

    “嗯，你知道就好，”劉瑾不痛不癢的點了張永一下，接著說道：“你手裏掌管著京城裏的神機營吧，有個差事交給你去辦。”

    “但憑公公吩咐。”張永一副聽令的樣子。

    “九王爺不久就會打到京城來，我隻需要你在九王爺和陛下在順天府外對壘的時候，帶著神機營把紫禁城占下來就行。”劉瑾一副高深莫測的說道。

    “什麽！”張永嚇了一大跳，瞪大雙眼看著劉瑾。

    “怎麽，怕了？”劉瑾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雙手藏在袖子裏不知道幹什麽。

    “不敢，不敢，隻是這個命令一下子讓屬下沒反應過來。”張永怕劉瑾在袖子裏藏了什麽暗器，不敢輕舉妄動。

    “能做到麽？”劉瑾問道。

    “屬下鬥膽，想問問公公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投靠九王爺的準備。”張永知道這時候不問恐怕自己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錯，你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雜家在陛下麵前已經失寵，再加上之前貪墨的財產，恐怕下場會很慘。”劉瑾點點頭，接著說道：“不過你要是不問直接答應的話，雜家手裏的這根針恐怕就要打進你的腦袋裏了。”說完雙手從袖中伸出來，亮出了一根烏黑的銀針，張永暗道一聲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