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暖揚眉，“當初在南堂的時候世子也陪孟八小姐遊覽過南堂風光，不知如今世子可否陪葉芙蕖領略過天京繁華？”br />br />司徒衍心頭猛的一跳，幾乎以為孟蓮的身份被揭穿了，他倒不是關心孟蓮，而是因為這人還有些用處。他連忙道，“神女素來在國師府足不出戶，哪裏是我等凡人可以見到的。楚家主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連神女的名字都知道。”br />br />“世子忘了一件事，本家主在九原府賑災的時候，葉芙蕖夥同迦葉寺汙蔑我是妖星。因為這件事情，我險些命喪九原，你說我該不該知道仇人的名字？”br />br />這一句話，就是把葉芙蕖歸到仇人那一邊去了。br />br />趙毓泓目光閃了閃，衡量起楚雲暖和葉芙蕖的價值來。這兩人，他隻能選擇一個作為盟友，楚雲暖和八哥關係匪淺，不一定會幫他，而葉芙蕖麽，目前來說，還有些價值。br />br />妖星之說曾在天京傳的沸沸揚揚，九原府雖說是脫困了，可也沒見迦葉寺的僧人出來澄清。眾人心中暗想，蒼蠅不叮無縫蛋，說不準這楚雲暖還真是妖星。br />br />眾人有些畏懼，悄悄後提幾步，不多時，中間空出一片好大的空間來。br />br />這些人中白蓁蓁的動作最大，“表姐，咱們快走吧，免得被她給禍害了。”br />br />福壽公主隨著白蓁蓁的動作，退了好幾步，麵帶嫌惡，“你都能千裏迢迢來天京，怎麽就不順帶去一趟迦葉寺去去你身上的晦氣！”br />br />楚雲暖瞧了她一眼，冷笑，“公主如此推崇迦葉寺恐怕還不知道，本家主來天京之時，偶然經過迦葉寺，不經意間知曉迦葉寺竟用數千童男童女鮮血行巫蠱之術。”br />br />一語，嘩然。br />br />這件事被永樂帝壓了下來，並沒有在天京傳來，畢竟永樂帝可不想被天下人指責。br />br />白蓁蓁道，“你胡說！”br />br />“迦葉寺乃妖寺，他們說的話，又豈能當真？”這句話，擲地有聲。br />br />“公主堂堂帝女，竟也學愚昧的市井婦人來，汙蔑於本家主。”br />br />福壽公主臉色變了又變。br />br />“對了，世子可能還不知道，葉芙蕖有一個一歲多孩子呢？”br />br />孟蓮那個孩子其實早就死了，寺裏的小沙彌不敢說，讓他的屍體在床上躺了兩天。如果不是後來春熙清點寺中僧人財物，或許那個可憐的孩子腐爛了都不會被人發現。楚雲暖雖然和孟蓮有仇，卻不至於折騰那可憐孩子，命人尋了風水寶地將其埋葬，還請了高僧做了一場法事。br />br />司徒衍算了算，大致是孟蓮在流放西北的時候懷上的，而西北流匪又居多。頓時司徒衍膈應的不行，這女人有了別人的孩子竟然還肖想他正妃的位置，然而最讓他惡心的是，孟蓮還想要求他一生一世一雙人。br />br />無論司徒衍心裏頭是怎樣百轉千回，臉上出現了一抹恰到好處的驚訝。br />br />司徒衍真的是長進了，如果不是她知道葉芙蕖的身份，以及和司徒衍的關係，說不準還真就信了他。“世子見笑了，我不過隨口一說。”br />br />福壽公主自小在宮廷中生活，心思格外敏銳，葉芙蕖和司徒衍那點緋色故事，也不是沒有人跟她提起過的，然而她沒有親眼見過卻也是不信的。可現在聽楚雲暖三番兩次提起葉芙蕖恩時候，她心頭倒是有三分懷疑了，於是就用一種十分懷疑的目光看著司徒衍。br />br />她愛司徒衍，絕不能允許任何人跟她搶。早在多年前，司徒衍第一次隨父入京，在宮中湖邊池救了不受寵愛的她的時候，她就對司徒衍念念不忘。後來當他得知司徒衍要來天京的時候，她心裏頭是多麽高興，十多年了，她終於再次見到小哥哥了。天京城，她第一次見成年後的司徒衍，是在皇姐馨柔公主府的宴會上，那時司徒衍被人逼著當琴師，她一怒，當時就摔了酒杯，責罰了那些貴族子弟，為此，她還被母後罰跪了一夜，可她不後悔。後來，總有人要欺辱他的時候，她都會挺身而出，斥責那些人。br />br />司徒衍最受不了福壽公主這種仿佛他始亂終棄的目光，不錯，這一年多以來，因為她的幫助，他天京城確實混的也是如魚得水，沒有人再敢他們將它當作隨意賞玩的匠人，可這不代表著，他們有什麽關係。在司徒衍心目中，一直認為福壽公主隻不過將他當做一個解悶的對象。br />br />楚雲暖將福壽公主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輕笑一聲，“浣娘，算算今日我們損失了多少，好讓公主把錢給付了，公主殿下向來受寵，應該不差這一點錢。”br />br />浣娘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算盤，啪啪啪的打了一下，“回家主，一共是一萬八千六百兩銀子。”br />br />一萬多兩銀子！br />br />眾人四處望了望，不過是碎了幾個花盆瓷器扯了幔帳而已，怎麽就這麽多了。br />br />浣娘解釋道，“公主您看，這個是長川郡燒製的三秋燈籠瓶，以秋菊、蝶、草組成畫麵，故名三秋，這是冀南郡官窯出的鬥彩冰梅罐，色正，聽說太後最愛這處官窯燒製的瓷器，這是天青釉……”浣娘點了好幾個瓷器，各個都是珍品，最後她指著頭上殘破的幔帳道，“這是翠錦屏，是素來有七星仙女之稱的羅姑姑所織。”br />br />福壽越聽臉就越黑，白蓁蓁咂嘴，這些東西可都是珍品，她第一次覺得錦繡山莊大手筆。br />br />楚雲暖到，“我做主，把剩下六百兩零頭給抹了，公主給一萬八千兩就是。公主是給現銀呢，還是？”br />br />福壽公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不要臉的人，她是真想說不給的，但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她實在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她壓著心上的火氣，咬牙切齒：“本宮身上沒有帶那麽多現錢，晚上時候派人送過來。”br />br />“那就謝過公主了。”br />br />福壽公主冷哼一聲，心裏頭都在滴血，大步離開，她真怕繼續待在這裏她回忍不住反悔。br />br />司徒衍深深地看了楚雲暖一眼，“告辭。”br />br />“不送。”br />br />趙毓泓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笑道，“楚家主口齒伶俐，讓人自愧不如。”br />br />楚雲暖瞧著他的笑臉，警告道，“趙毓泓，我給你三天時間把人給我送回來，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br />br />若是趙毓泓願意把宋茜雪給送回來，她自然不會同趙毓泓動粗，畢竟她是個講理的人。br />br />趙毓泓腳步一頓，當做沒有聽到。br />br />百裏娉婷上前朝楚雲暖微微福了福身，“謝過楚家主今日贈綢緞解圍之恩。”br />br />百裏娉婷說的是最開始浣娘下來解圍的事情，楚雲暖搖了搖頭，很誠實的說道：“不必，我不過是看福壽不順眼而已。”br />br />福壽公主身份貴重，普天之下恐怕除了楚雲暖，再沒人敢說看福壽公主不順眼。br />br />“再說方才，你已經謝過了。”楚雲暖繼續道。br />br />百裏娉婷莫名其妙，她什麽時候謝過了。楚雲暖指了指地上，“在你以為公主要遷怒於我的時候，不是站我麵前替我擋了嗎？”br />br />百裏娉婷麵上羞赫，“剛才是娉婷自大了，家主自己有解決的辦法。”br />br />楚雲暖看著百裏娉婷，她是個很優雅從容的女人，不嬌不媚，恰到好處的溫柔，身上總帶有一種讓人舒適的溫婉之氣，靜靜站在那裏優美的姿態能構成一幅畫，這才是貴族之女應有的風範。她稱讚道，“百裏小姐不卑不亢，乃貴女之風。”br />br />百裏娉婷麵頰通紅，“楚家主說笑了。”br />br />觀其子女言行可知家族底蘊，楚雲暖看百裏娉婷一舉一動莫不顯示良好的教養，不禁有些好奇起百裏家來。br />br />福壽公主怒氣衝衝的登上馬車，她的車駕是白皇後特意命內務府打造的，華麗的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馬車的四周掛著絲幔，四角掛著鎏金鈴鐺，隨著微風發出清脆的響聲，馬車裏點著馥雅香味的香，如同置身於香氣繚繞的仙境。br />br />她砸了女官捧上來的熱茶，粉彩的魚鳥茶杯在地毯上滾了一個圈，“這個楚雲暖，實在是太囂張了！”br />br />女官伏地跪著，不敢答話。br />br />司徒衍才登上馬車就見此情景，道，“你和她置什麽氣？楚雲暖出生楚家，又是家中獨女，豆蔻年華就執掌南堂，她有那個底氣。”br />br />福壽公主知道是這個理，天下財閥盡在南堂，南堂又以楚氏為首，隻要楚家不亡，楚雲暖就有驕傲的本錢。回想方才的憋屈，又聽得司徒衍對楚雲暖如此誇讚，福壽公主心田上的怒火不由又盛上了幾分，“你對楚雲暖這般推崇，不是對她起了心思吧？”br />br />楚雲暖的容貌是她見過的人裏最美貌耀眼的一個，說是傾國傾城都不為過，她就像九天上翱翔的鳳凰，又似初升的太陽，風華絕代，隨意站在那裏就可以豔壓群芳。br />br />心頭最隱匿的事情被人發現，司徒衍的麵色有些微妙。br />br />看她如此，福壽公主愈發憤怒了，心裏一口氣不上不下，“司徒！”br />br />司徒衍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從女官手上接過一盞熱茶，放到福壽公主右手邊，微垂的眉宇間閃過一絲厭惡，若不是福壽公主對他還有些用處，他實在不耐煩伺候這個敏感又多疑的公主。“公主為何不覺得我是想要拉攏她？”br />br />福壽公主皺禁眉頭，她不是愚蠢的人，很容易就能想到司徒衍的打算，畢竟她一開始也有拉攏楚雲暖的意思。隻是這楚雲暖實在是太囂張了，三番兩次落她的麵子。她現在隻要一想到方才的情形就恨得慌，她堂堂一國公主竟然被臣下之女壓得抬不起頭，在她看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人都還小意奉承著她，而不是像楚雲暖那樣大膽。福壽公主唇畔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她決定給楚雲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丫頭一點教訓！br />br />“聽聞楚家擅醫，母後在宮中憂心太子哥哥身體，身為人女，自然得為母分憂。”她眼珠子轉了轉，眼睛裏閃過一絲惡毒之意。br />br />司徒衍露出諱莫如深的笑容。福壽公主回宮之後就急急忙忙朝白皇後所住的鳳儀宮而去，鳳儀宮並不是原本皇後居所，而是在純孝恭良皇後逝去後，大興土木建造的新宮殿。金玉為瓦，簷角飛翹，整座宮殿異常華美，名字取自有鳳來儀之意。這些年來，這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與永樂帝所在宣政殿，一前一後矗立在莊嚴肅穆皇宮之中。br />br />大齊仿漢代製，以玄色為尊，白皇後卻不喜沉重之色，宮裝多以紅金為主，今日她穿的就是一聲大紅色鳳穿牡丹金絲堆紗裙子。她才從東宮看望太子回來，太子依舊昏迷不醒，太子依舊昏迷不醒，叫她心情十分不好。她斜在軟榻，衣裙鋪了一地，美人遲暮，卻依舊可見年輕時美貌如花的樣子。br />br />白皇後閉著眼，有宮女小心翼翼地為她捶腿，右手一個額頭光潔的女官說著宮中近來發生的事。br />br />宮中近來諸事繁多，尤其是在白皇後憂心太子，無心搭理後宮這段時間，一個個美人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前些日子才懷孕的美人，被冊封昭儀，風光了兩個，月肚子裏的種就化成了一攤血水，現在人還在自己宮中發瘋，看誰都是凶手。永樂帝去看了兩次，後來就沒了興趣。br />br />前日孟貴妃罰了一個妄圖勾引陛下的狐媚子，唐妃縮在宮中潛心禮佛，裴德妃的三皇子從民間搜羅了幾個美人進獻陛下，讓永樂帝龍心大悅，破格允許他每月可多入宮三次，還賞賜了裴德妃不少東西，連宿她宮中三日。按照宮中規定，皇子成年後需離宮開府，每月初一、十五可入宮麵見生母，這平白無故多了三次，也就是多了幾分親近陛下的機會。br />br />白皇後睜開眼睛，低笑一聲，太子還沒死呢，一個個的，倒是迫不及待得很。“派人去裴德妃那兒告訴她，近來本宮身體不適，要她抄兩卷佛經替本宮祈福，另外讓內務府把德妃的牌子給撤了。”br />br />話剛說完，很快就有宮女去通知裴德妃了。近來受寵的裴德妃約了幾個嬪妃在禦花園賞花，正享受著她們的羨慕嫉妒恨，突然接到了白皇後的口諭，一下子臉色慘白得很，在其他幾個妃子的嘲笑聲中，逃也似的回到宮中，怒砸了許多陳設。br />br />此一事後，宮中眾人都知道白皇後威嚴不可冒犯，一些新晉秀女也老實下來。br />br />白皇後因為太子的事情，多年不犯的偏頭痛又疼了起來，她按著突突的太陽穴，“白國公那邊可有消息了？”br />br />周雲搖頭。br />br />白皇後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通體無暇的皇後印璽上，“本宮在這宮中無論多少腥風血雨都闖過來了，鬥倒了先皇後，讓我兒力壓趙毓玨受封太子，現在居然——”br />br />周雲寬慰道，“娘娘，您千萬別胡思亂想，太子還指望著您救命呢。您還有福壽公主，她肯定能從司徒世子哪裏拿到三日夢的解藥。”br />br />說曹操，曹操就到。br />br />福壽公主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華麗的裙擺帶起陣陣香風，“母後！”br />br />白皇後心情正不好著，看她進來的時候沒有通報，當時就怒斥道，“誰讓你直接這麽闖進來的？你的規矩呢！”br />br />白皇後積威甚重，福壽公主畏懼的退縮了一下，全然沒有外麵所見刁難嬌縱的模樣，反而如同一個貼心女兒一樣，“母後，兒臣有急事，還請母後恕罪。”br />br />白皇後在周雲的攙扶下慢慢悠悠的起來，恨鐵不成鋼：“本宮說過多少次，你是本宮的女兒，拿出你福壽公主的氣勢來，畏畏縮縮的，成什麽樣子。”“母後教訓的是。”福壽公主立刻端正了身體，渾身緊繃得像是第一次跟嬤嬤學規矩時的模樣。br />br />白皇後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姿態優雅的撇著茶沫，“福壽，你最近和司徒世子相處得如何？解藥有沒有找到。”br />br />她能讓福壽公主和司徒衍糾纏這麽久，就是想從司徒衍身上拿到解藥，當初在九原府的事情她查得清清楚楚，太子是被北堂司徒恪給害的。br />br />福壽麵色變了又變，囁嚅道，“司徒世子和司徒衍恪關係不太好，他不大清楚這件事……”br />br />其實是她這些日子忙著和司徒衍培養感情，一直沒有去問解藥的事情。她知道母後養她是將她當做一枚可以替太子拉攏朝臣的棋子而已，她其實是不甘心的。記得小時候，她還不懂看人臉色，以為有了母後就可以萬事大吉，可是後來被太子折磨得不成人形，跑去告狀還被母後罰跪的時候，她才明白，她這個女兒對於母後來說就是一隻用來逗趣的寵物而已。太子一日不死，她就一日活在她的陰影之下，說句實在話，隻有太子死了，母後才會把全部心思放到自己身上。br />br />白皇後一聽到她這話，手上的杯子就朝她飛了過來，福壽根本就不敢躲，茶杯打在肩上讓她後退了一步，滾燙的茶水立刻順著衣衫滲了進去，她壓根兒就不敢叫，立刻跪了下來，“母後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