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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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雨雖然是天雨軒的主人, 家裏好幾代都是做的鹽生意, 但對於他家鹽湖有什麽問題,卻是一無所知。
“我隻知道我爺爺那代出過事,也是家裏鬧鬼什麽的,跟鹽湖有什麽關係?”
沈天雨問陳通。
陳通笑了笑, 問, “你天雨軒曬鹽,是不是有一個方子?”
沈天雨點頭,“沒錯,雨軒鹽的晾曬的確是有一條嚴格的方法。”
“那你有沒有試過,將鹽湖的水直接撈起來曬幹, 而不是按照方子來?”
沈天雨愣了愣, 疑惑,“什麽?”
“你雨軒鹽晾曬的方子裏, 有一樣最重要的, 就是要過水再曬吧?”陳通問。
沈天雨驚訝地看著陳通, “前輩……怎麽知道?”
“什麽過水晾曬啊?”展昭問。
沈天雨想了想, 告訴眾人, “是這樣的, 我天雨軒的鹽,和一般的鹽湖鹽並不一樣,不是直接用鹽湖的水來晾曬, 而是先到鹽湖邊的淺灘去挖鹽塊。鹽湖的淺灘四周圍有一圈白色的石灘, 挖出來的鹽都是大塊大塊的乳白色晶石, 將這些晶石溶於水,再鋪在白石灘上晾曬,曬出來的就是雨軒鹽。”
“所以呢?重點是什麽?”趙普不太理解為什麽在說曬鹽。
“我可能知道……”沈茂突然舉手。
眾人都看著他,沈天雨也不解地看著兒子。
“我以前,試過直接把鹽湖水放在窗台上晾……”沈茂搔搔頭,“鹽湖水晾幹之後,鹽是透明的。”
“鹽巴是透明的麽?”小四子問小良子,“不是白色的麽?”
小良子搔搔頭,“是白的啊……”
“但是把那些透明的鹽融到水裏,再曬幹……”沈茂一拍手,“就是白色的鹽巴。”
沈天雨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問,“你幾歲的時候研究的這些個?”
沈茂伸手指了指小良子,那意思——跟他差不多大的時候。
“難怪鹽遁之術,隻能用雨軒鹽了……”展昭和白玉堂同時開口。
趙普也點頭,“這樣就解釋的通了。”
沈天雨還不明白,又去看兒子。
沈茂更費解了,就捧著茶杯,覺得開封府的茶挺好喝的。
“沈公子。”
這時,包大人開口,問沈茂,“你沈府,還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麽?”
沈茂想了想,“有哦,老管家、還有小時候照顧我的婆婆……一起玩兒的丫鬟和小廝。”
沈天雨無奈扶額,兒子養得太開朗也就是這點不好……
“這麽說,天雨軒鬧鬼也解釋得通了吧?”展昭問。
其他人都點頭。
沈天雨皺眉,問,“諸位覺得,是我天雨軒內部的人搞的鬼?”
太師端著杯子點點頭,“沈掌門,你天雨軒的確有鬼,是內鬼。”
“能想到是誰麽?”趙普問沈天雨和沈茂。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都開始撓頭。
“老管家幾年前已經過世了。”
“婆婆也回家領外孫了。”
“翠兒?”
“已經嫁人了。”
“那幾個小廝呢?”
“也都離開了,好久沒見了。”
經過沈氏父子的一番研究,眾人發現知道這件事的都是極“平凡”的普通人,似乎誰都不會也不具備做這些事的能力。
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可以試試從孔月那兒下手。
陳通先去屋裏看看梅不聲,沈氏父子也被安排去後院休息。
包大人剛想和展昭商量一下,是提審孔月,還是讓展昭白玉堂私下去問。
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邊王朝馬漢就跑進來了。
“大人,開封府外大量江湖人聚集。”
包大人不解,“聚集?”
展昭起身,“我去看看。”
白玉堂也要跟出去看,不過展昭擺擺手,示意他自己去就好,先看看情況。
白玉堂回頭看看天尊,天尊點點頭,五爺還是跟著展昭出去了。
展昭出了院子就問他,“你跟出來沒問題麽?一會兒那幫江湖人又找茬說你天山派幫著官府。”
白玉堂搖頭,“沒啊,我天山派幫著魔宮。”
展昭讓他逗樂了,正聊,身後霖夜火也跑上來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看他,那意思——你也要插一腳啊?
霖夜火拍拍胸脯,“我在開封買房子了!從此以後我火鳳堂在中原武林也擁有姓名啦!”
三人走到門口,身後趙普也跑來了。
三人無語地看他——你也來?
趙普一攤手——也沒人攔著大爺啊!
趙普身後,好奇的公孫也拉著小四子和小良子的手跑來了……確切地說,公孫先生是被倆小孩兒拉出來的。
紫影和赭影剛才已經到門口看過情況了,回來跟眾人說,“主要是三月齋的人,摘月老祖帶來的。”
“摘月?”霖夜火驚訝,“老頭兒來中原啦?這是來討孔月?”
展昭對摘月不是太熟悉,不過見白玉堂和趙普都同時皺了皺眉,再加上摘月的名氣,先不管孔月怎麽個情況吧,但這老頭肯定是不好對付。
“摘月老祖名聲那麽響,忠的奸的?”展昭問。
“關鍵不是他忠的奸的。”趙普低聲說,“摘月老祖擅幻術,內力深厚,開封府位於皇城鬧市,他們一幫一夥的到門口鬧,肯定會有很多百姓圍觀。”
“他還能傷害無辜不成?”展昭不滿,“不想活了?”
“摘月武功不太好控製,一不小心真可能傷到無辜百姓。”白玉堂也覺得不妥,“知道他為什麽叫摘月麽?”
展昭搖搖頭。
“摘月能通過幻術和內力來影響一個人,那人中招了也感覺不出來,但是等到晚上睡著時,就會渾渾噩噩起來,爬到高的地方,覺得自己能摘下月亮,結果通常是從高處墜落摔死。”
展昭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久沒混江湖了,“我竟然一點都沒聽說過……”
“不奇怪,摘月很低調,而且甚少出現在中原武林”火鳳補充了一句,“和尚跟我說過,他不敢來中原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白玉堂也問,“我師父沒跟我講過細節。”
霖夜火張了張嘴,歎氣,“和尚也沒講細節。”
公孫見幾人討論開了,就問,“一半江湖人圍著衙門不都是很鬧騰麽?怎麽都沒有聲音?”
展昭也覺得好似是很安靜。
“管他這些個,先出去看看。”說完,展昭就出門了。
白玉堂和霖夜火還有趙普都跟出去。
公孫正猶豫要不要帶小四子出去看,小四子忽然仰起臉叫他,“爹爹。”
“嗯?”公孫蹲下看他。
小良子本來都跑到門口了,聽到小四子說話,就停下來回頭看。
小四子拉著公孫的手說,“爹爹我剛剛看到一個畫麵。”
公孫捧著兒子臉,問,“嚇人麽?”
小四子點點頭。
“告訴爹爹?還是進去問問妖王?”
小四子想了想,“爹爹,剛才白白說摘月亮掉下來什麽的……”
公孫點頭。
小良子也跑了回來。
“我看到好多人爬到山上,然後伸手像是要夠一個什麽東西似的,結果全都掉下山崖了。”小四子回憶了一下,“好多人呢,都跟失心瘋了似的。”
“那些人都摔死了麽?”蕭良問。
小四子搖搖頭,“不知道呢,就看到個畫麵……”
邊說,小四子邊歪著個頭似乎想心思。
公孫揉了揉他腦袋,“慢慢想,不想也沒關係的,爹爹替你想。”
小四子點點頭,跟著公孫出門。
開封府大門外,情況遠遠沒有公孫想的那麽火星四射,相反的,雙方感覺很和睦。
展昭在台階下,一位白須的老者,正在跟他交談。老者身後的確帶了不少江湖人,不過都很規矩地站在不遠處等著,也沒拿兵刃。
公孫拍了拍趙普——怎麽樣了?
趙普一聳肩。
小良子好奇,問霖夜火,“火雞,那個就是摘月老祖麽?”
霖夜火點點頭。
公孫和小良子都聽了聽下邊的交談,摘月挺和氣一老頭兒,正跟展昭打聽孔月的情況。
言談間,摘月正跟展昭解釋,說孔月的確是不知輕重,但他三月齋很久沒過問江湖事了,這次真是送徒弟來考試。
“聽著不像是奸的啊。”小良子小聲跟霖夜火討論,“老頭比一般江湖人和氣多了,一點兒不橫。”
霖夜火蹲在一旁,托著下巴尋思。他跟摘月之前隻有過一麵之緣,比起孔月整天在眼前晃又喜歡胡說八道,摘月低調多了。不過火鳳可記得他師父交代過他的事情——摘月情況比較特殊,遇到了不要得罪他但也不要相信他,保持警惕。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摘月老祖吸引了,倒是白玉堂,往後退了兩步。
五爺低頭,就見開封府衙門前高高的門檻前邊,小四子站著,正盯著台階下的摘月發著呆。
五爺退到他身旁,伸手,摸了摸他腦袋。
小四子抬起頭,看白玉堂。
……
開封府院子裏,包大人聽著影衛們的稟報,有些擔心外邊的情況。
就在這時,妖王突然問公孫某,“小四子今年多大了?過六歲了麽?”
“快七歲了。”殷候回答。
“哦……”銀妖王點了點頭,“那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麽?”殷候和天尊都問。
“差不多要到最難受的階段了。”妖王略無奈地說,“小銀狐,要長大可不容易。”
……
門外,小四子看了白玉堂一會兒,眨眨眼。
五爺索性伸手把他抱起來,問,“怎麽了?”
小四子小聲將剛才自己看到的畫麵跟白玉堂講了一下。
五爺點點頭,“跟下邊那個老頭有關係?”
前邊,趙普聽到一大一小交談,就想回頭看,但公孫拽了他一下。
趙普看看公孫,公孫對他搖搖頭,示意先別回頭,讓他倆交流去。
小良子也想回頭,不過霖夜火按著他腦袋讓他朝前看。
小四子猶豫了一下,小聲跟白玉堂說,“我看到那個爺爺在遠處的一座山上,看著那些人跳下去哦。”
白玉堂點了點頭,這倒是也不奇怪,那些人的確很像中了摘月的幻術,可能是摘月控製那些人跳下山崖。
“但是哦。”小四子皺皺眉頭,接著說,“那個爺爺看起來好年輕。”
“所以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白玉堂有些驚訝。
“不知道呢。”小四子搖搖頭。
前邊聽著的趙普和公孫也對視了一眼。
小四子有些煩惱地伸手拍了拍腦門,“分不清楚喔,感覺不像真的。”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小四子,“所以……你現在分不清楚看到的是過去還是未來、真的還是幻象,是不是這個意思?”
小四子點點頭,噘嘴表示鬱悶。
五爺抬頭看了看前邊,這會兒,公孫和趙普都摸著下巴煩惱狀——這麽回事情啊。
小良子要回頭去安慰他家槿兒,不過霖夜火按著他腦袋讓他別鬧。
展昭這邊跟摘月老祖交流的同時,已經知道了上邊發生了什麽……因為鮫鮫已經告訴他了。
展昭突然問摘月,“前輩……”
“嗯?”摘月微笑等展昭說話。
展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當年大開殺戒的理由是什麽呢?”
摘月突然怔愣,盯著展昭看,眼中滿是驚詫,剛才的淡定已經不見了。
“你……你從何得知?”
展昭本意也就試他一下,沒想到這位老前輩還挺實誠。
展昭就有些疑惑,索性直接問,“前輩……這次來開封的本意真的就是門下參試這麽簡單?”
“呃……”摘月有些語塞,麵露為難。略思考了一陣,他湊過來一些,壓低聲音在展昭耳邊說,“其實……”
……
“小四子會出現混亂的情況?”天尊和殷候聽了妖王說的之後,都皺眉。
“這是很正常的。”妖王解釋道,“以前他小什麽都不懂,看到景象不是太頻繁,而且他自己想的事情也少。可是隨著他長大,可能觸發看到景象的情況會更頻繁。但是他又不夠成熟,很多東西他是分辨不清楚的!比如說他看到他爹摔了一跤的畫麵,會覺得是未來要發生的,但也有可能是過去發生過的,或者是他自己做夢時候經曆的夢境,但是他自己並不記得。”
殷候想了想,“哦”了一聲,“就好像這次,他說看到公孫先生掉豬圈裏了,小豬還喊公孫爹爹……可實際情況是他爹掉金豬堆裏了。金豬雖然不會叫爹,但金豬是公孫給他買的,裏邊的確是有聯係!”
“哎呀……”天尊有些擔憂,“那豈不是很困擾?孩子膽子也不大,別嚇著了。”
“這是小銀狐長大的必經階段。”銀妖王道,“所以說,做大人的,這個時候不能讓他覺得大家很依靠他的能力,這樣他越是在意,就越容易會發生錯誤,你們也不想小四子苦惱吧?”
天尊和殷候還沒來得及給反應,一旁包大人和太師已經謔謔搖頭——當然不想的!
“另外,預知是一柄雙刃劍,有時候可能是一種提示,有時候也可能是一種誤導,沒有分辨能力的話,是很有可能會造成危險的。”說完,妖王板起臉,“這樣也會給小四子造成不必要的負擔甚至傷害!”
天尊和殷候都不住點頭——這個問題要注意啊。
……
門外,白玉堂將小四子還給了公孫。
公孫抱著兒子有些幽怨地瞧了瞧趙普——以後不準亂用兒子!萬一混亂了怎麽辦?!
九王爺也越想越覺得危險。
就在這時,霖夜火突然站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有點不對!”
白玉堂等往台階下望去,人群也有一點騷動。
隻見正跟展昭說話的摘月老祖,忽然往後一仰。
“前輩?”
展昭也嚇了一跳,隻見摘月忽然仰臉栽倒,麵色灰白雙目發直。
“不好!”
公孫在台階上看的真切,趕緊把小四子往趙普手裏一塞,衝下台階。
三月齋的弟子們也都圍了上來。
展昭皺著眉站在原地看著已經僵直不動的摘月老祖。
公孫伸手探了探摘月的鼻息,仰起臉對展昭搖搖頭。
摘月已然氣絕身亡,這老頭兒也不知道是內勁散了還是中毒了,臉色異常的難看,雙眼直挺挺望著天空,死相顯得十分詭異。
“展昭!”
這時,三月齋弟子集體炸了鍋,“你害死我們師祖!”
台階上,小良子扶額,“哎呀……又來了!”
小四子也憂心忡忡地問趙普,“貓貓又要被冤枉了麽?”
九王爺覺得有點兒腦仁疼,“嘖……那老頭鮮靈活跳地來,跟展昭聊了幾句突然就死了……不太好辦啊。”
果然,三月齋弟子群情激奮,說什麽的都有,有指責開封府偏袒茅山派的,也有說展昭使手段害死摘月的。
霖夜火跑下來,先去把還蹲在屍體邊的公孫拉起來,省得混亂中被誤傷。
白玉堂走到展昭身旁,看了看他臉色。
展昭這會兒不生氣也沒什麽表情,就站那兒看著地上摘月的屍體出神。
開封府外人群越聚越多,這時,剛從圍場過來的歐陽少征帶著皇城軍人馬到了。
火麒麟這一天忙到現在飯都沒吃,好容易跑回來一看怎麽又那麽多人,就有點上火。
皇城軍開始疏散人群維持秩序。
白玉堂問終於是抬起頭的展昭,“摘月死前是不是說了什麽?”
展昭點點頭,聲說,“他說他自己死有餘辜,但他三月齋弟子是無辜的,讓我救他門下性命。”
“摘月知道自己會死的意思麽?”霖夜火問。
“起先好像並不知道,我說了那句話之後,他好像突然知道了。”
“你跟他說小四子看到的畫麵?”白玉堂問。
展昭點頭,邊問公孫,“先生,能判別出死因麽?”
“不太確定。”公孫搖頭,“要檢查一下,不過……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摘月這麽大個高手,誰能毒死他?”霖夜火覺得不可思議。“他那個內力不是鬧著玩的。”
“哇!”
突然,人群中爆發出驚呼聲。
展昭等人回頭一看,隻見地上摘月的屍體,忽然就開始燃燒。
歐陽少征騎著馬就站在屍體旁邊,屍體突然著火把瘋丫頭嚇了一跳,長嘶一聲前蹄離地站了起來,歐陽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趕忙拽住韁繩拉著瘋丫頭往一旁退開兩步。
霖夜火一無風掌掃過去想把火熄滅,可奇怪的是,摘月的屍體就像是內部著火一樣,根本滅不掉。
皇城軍拿了水桶潑水,但火依然在燒,轉眼的功夫,摘月老祖的屍體被燒成了灰燼。
三月齋的弟子可能受了太大的刺激,集體下跪痛哭,圍觀百姓也驚慌失措,場麵再一次混亂了起來。
展昭直抓頭——要瘋!
公孫也跺腳——沒法驗屍了!
白玉堂看看霖夜火——你善用火,這怎麽搞出來的?
霖夜火也是皺著眉頭想不明白——邪了門了。
就在一團亂的時候,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這是茅山秘術!”
“沒錯!茅山秘術裏的冥火焚魔之術!”
……
“哇!聽著好厲害!”小良子問聽說摘月死了出來看情況的陳通,“老爺子,你會那招麽?”
陳通看著台階下被燒成了一灘灰的摘月,愣了良久,撓頭,“冥……冥什麽意兒?聽都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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