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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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查了這一串的失蹤案, 終於是碰上了三個月來的第一具屍體。
話又說回來, 這屍體還真不是展護衛撿的。
凶案發生的時候目擊者很多, 酒樓裏的人差不多都瞧見了, 掌櫃的夥計連同食客再加上第一批到場的皇城軍, 七嘴八舌將案發的經過講了一遍。
案子其實特別簡單, 剛才三個穿著五龍寨衣服的黑衣人正坐在悅來酒樓吃飯,吃著吃著三人不知為何就爭吵起來了, 隨後就動手。
也有八卦的夥計說聽到他們吵什麽了,好似說什麽三奶奶怎樣怎樣, 目測是其中兩人爭風吃醋,另一個拉架。
結果三人吵吵鬧鬧撞翻了桌椅嚇跑了食客,正好旁邊有個衙役在喝酒。那衙役上前勸架,也不知說了什麽,那三人突然聯手打那個差役。四人推推搡搡最後衙役就被推倒了, 腦袋正好砸在大門口的台階上, 當場就死了。
當時好些路人都喊“殺人了”,然後有一隊皇城軍就在附近, 所以趕過來查看。
那三個五龍寨的一看老頭人已經死了, 又見遠處皇城軍跑來, 趕忙就跑了。
皇城軍沒抓到三人, 就看到了五龍寨的家徽,又見死的衙役穿的是開封府的衣服, 趕忙就通知歐陽少征和開封府。
展昭聽完這麽多人描述完案發經過, 就問, “他摔倒之後,有其他人靠近過他沒有?”
白玉堂和公孫也都比較好奇這個問題——這老頭懷裏揣著的那半塊磚頭,是有人塞進他懷裏的呢,還是他自個兒一直揣在懷裏的?
這一下可問住掌櫃的和夥計了……當時亂糟糟的,的確是圍了不少人,大家忙著抓賊報案,至於有沒有人往他懷裏塞過東西誰都沒注意。
展昭又問掌櫃的認不認識這老頭兒,眾人都說從來沒見過。
公孫也納悶,一頭白發的衙役,穿的還是開封府的衣服,應該很惹人注目才對,可這老頭是會隱身術麽?怎麽誰都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的,邪了門了都。
最後,王朝馬漢把屍體抬回開封府,公孫跟回去驗屍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顧不得偷竹熊的霖夜火了,兩人原路返回,又來到了驛館外牆,找剛才那處馮大廚撞頭的地兒。
果然,就見牆上空了一塊,剛才沾了血的牆麵上,愣生生被人摳出去半塊磚。
展昭將那塊磚頭對著窟窿比了一下,剛剛好對的上。
“裏麵好像有東西。”五爺見牆洞底部有一片白色,就伸手去拿了出來。
隻見洞裏放著張對折的紙片。
將紙片打開,手掌大小的一張宣紙上,寫了三個字“素心人”。
“素心人?”展昭皺眉,“耳熟……”
“聞多素心人,樂於數晨曦。”五爺道,“陶淵明的移居二首裏有這一句。”
展昭摸了摸下巴,“老陶這輩子就惦記著搬家避世了哈。”
白玉堂讓他逗笑了。
“有什麽想法?”展昭頭湊過去,也瞧那紙片上的三個字,“字倒是挺秀氣。”
五爺猶豫了一下,道,“感覺像女人寫的。”
“這能看出來麽?”展昭問。
五爺聳聳肩,“就感覺像,回去問問包延他們。”
展昭看看手裏的磚,牆上的洞,又瞧了瞧那張紙片,皺眉問白玉堂,“有什麽聯係?”
白玉堂也搖頭,“之前好容易有個嫌疑犯,結果還當天就死了,那四個丟了的師傅也沒找見。”
展昭也撓頭——莫名其妙的。
“去找伍山川?”白玉堂提議。
展昭一攤手,“根據現場的情況,人證物證聚在,直接讓衙役去抓人就行了。”
白玉堂也點頭,“伍山川住哪兒了?”
展昭“嘖”了一聲,“開封府有記錄,先回去看看公孫驗屍有什麽結果,然後讓包大人批個逮捕的公文,咱們去找老伍要人!”
說完,二人拿著磚頭和紙條趕回了開封府。
剛到開封府門前,就見台階下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有五龍寨的徽章。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哎呦?
兩人快步走進衙門,問守門的衙役,下麵馬車是怎麽回事。
衙役說,剛才一個老頭兒押了三個徒弟過來,說來開封府投案自首,在街上打架傷了人命,求包大人從輕發落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意外,問,“人呢?”
“在堂上呢。”
兩人跑去前邊大堂,果然包大人升堂了。兩人到屏風後邊聽的時候,大人都問完話了,讓衙役先將那三個伍家寨的弟子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展昭拿起師爺記錄的卷宗看。
伍山川是帶著三個弟子來自首的,自首的內容大致跟酒樓那些夥計說的一樣。
五龍寨三個弟子中的兩個為了一位女子爭風吃醋,他們的師兄帶兩人在悅來酒樓吃飯,本來是想給他倆調停一下的。
誰知道一言不合兩人打起來了,師兄正在勸架,突然來了個衙役。
然而這裏有一段,卻是眾人不知道的。
根據五龍寨那三個弟子的描述,那衙役上來並不是來勸架,而是來挑釁的,說五龍寨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徒弟跟師父一樣不要臉。
三位弟子被激怒,要與他理論,結果推搡了起來,那衙役意外的不經打,一不小心就跌倒摔死了。
伍山川說幾個弟子年少無知闖下大禍,但聽說那衙役也是假扮的,事出有因也有些蹊蹺,所以帶著弟子們來自首,求包大人查明案情之後從輕發落。
展昭這邊看完堂上的記錄,包大人那邊也審完了。念在五龍寨主動自首,態度良好,所以包大人沒追究伍山川的責任。將三個涉案的弟子留下關押候審,囑咐伍山川回去好好管束門下,包大人也就沒再為難他,讓他回去了。
出了大堂的伍山川一臉的晦氣,搖著頭歎著氣就朝著自己的馬車走。
這時聽到身後有人叫他。
伍山川一回頭,隻見展昭跟出來了。
“哦,展大人。”伍山川對展昭拱手一禮。
展昭請伍山川到裏麵坐坐,有些事情想問。
伍山川就點頭跟著展昭進了開封府的後院。
院子裏,白玉堂也在。五爺剛從仵作房過來。公孫那邊驗屍差不多結束了,說這老頭的確一把年紀了,死法跟酒樓掌櫃描述的差不多,沒什麽不妥。至於他的身份還沒查到,但公孫說這位年輕的時候肯定也不是什麽衙役,因為看身體情況,這應該是個念書人不是什麽差人,身體非常的柴弱。
剛才太白居的馮大廚也來認過人了,大廚說就是這人給自己指的路。
展昭和白玉堂跟伍山川一起坐著聊了聊。
伍山川還挺坦白的,他跟展昭和白玉堂解釋了一下剛才北辰湖上的“偶遇”,其實他們是想跟謝炎套近乎。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
伍山川解釋道,他伍家寨吞了當時高河寨的許多地盤和人馬,最近發展挺快,有幾個碼頭他看中了想買,但都屬於謝炎他爹謝廣緣。謝廣緣一介書生,不喜歡跟練武之人打交道,但他最疼的就是這個兒子謝炎。伍山川覺得機會難得,就想讓兒子跟他結識一下,最好能做個朋友,日後好辦事。但無奈他幾個兒子都是粗人,就伍任稍微有點兒學文,也是個半吊子……結果弄巧成拙。
展昭和白玉堂都無奈——敢情是這麽回事兒啊……
伍山川說自己知道得罪了唐門,當時也是一時生氣,但這回他來開封真不是想來搞事的。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攪和唐小妹和右將軍的婚禮啊,這次帶了許多禮物,就想找個機會跟唐老太認個小,跟唐門改善改善關係也就得了。本來想的挺好,誰知道碰上這種事情……
“唉……”
伍山川正歎氣。
展昭就問他,“酒樓的夥計說聽到你幾個徒弟在說什麽三奶奶……”
展昭話沒問完,伍山川臉一紅,“唉,一言難盡……丟人啊,丟人!”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都瞧著伍山川——怎麽個丟人法啊?你丟人的事情也沒少幹,不差這一回兩回的,說來聽聽?
伍山川搔搔頭,道,“是這麽回事兒,我去年納了一房妾……嗯……就是我弟子口中的三奶奶。”
展昭就問,“這位三奶奶怎麽了?”
伍山川臉上變顏變色的,“就……叫柳兒,她原本是我朋友的夫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搶了朋友的媳婦兒麽?
伍山川尷尬,“唉,這個……我與柳兒真心相愛……”
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無語,瞅著伍山川——你也一把年紀了,瞧你這點兒出息……
白玉堂就問,“你哪個朋友?”
“咳咳。”伍山川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坦白說,“我那朋友是個走鏢的,常年不著家,托我照顧柳兒。我與柳兒朝夕相處就處出感情了……後來柳兒就與他和離,轉頭嫁給我了!雖說江湖上有些風言風語,但我與柳兒不是偷情,我也沒撬兄弟牆角,她是和離之後才跟的我的!”
展昭問,“你朋友是哪個鏢局的?”
伍山川望了望天,嘟囔了一句,“程雲鏢局的……大鏢頭……”
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了一下,隨後異口同聲,“魯程雲?”
伍山川“哼”了一聲。
展昭睜大了眼睛,“你撬的中原第一鏢頭魯程雲的牆角?”
伍山川撇嘴,“什麽撬牆角……”
話沒說完,白玉堂打斷他,“我記得……魯程雲是你把兄弟吧?”
伍山川繼續望天。
展昭和白玉堂一臉的無語——伍山川竟然把好兄弟魯程雲給綠了,好~八~卦~
“魯程雲這次也來喝喜酒了吧?”展昭問。
“嗯。”伍山川抱著胳膊咳嗽了一聲,“他與我年輕那會兒都求親過喜兒,結果都被拒婚了,我倆是喝悶酒那會兒認識的……”
展昭好奇看白玉堂——喜兒是誰?我娘紅櫻寨倒是有個胖丫頭叫喜兒。
白玉堂哭笑不得,對展昭使眼色——我幹娘!
展昭一驚——唐門老太?
五爺無語——最近怎麽那麽多八卦,頭一回知道魯程雲年輕那會兒還追求過唐老太,亂不亂啊?敢情小妹愛拒婚是隨她娘……
展昭則是點點頭,事實證明這兩兄弟一直都是喜歡同一款……
“那你覺得這次的事情,跟魯程雲有沒有關係?”展昭問。
伍山川皺眉搖搖頭,“我與程雲已經割袍斷義了,他雖然是生我的氣,但他人還挺正直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斜著眼睛瞅他——魯程雲出了名英雄好漢俠肝義膽,你個缺德的啊,連他媳婦兒都搶!
伍山川也不說話,大概知道自己理虧。
展昭最後又帶他去看了一眼那衙役的屍體。
伍山川看了挺久,最後搖搖頭,說確定是不認識,可能真是趕巧了倒黴吧。
“可他挑釁你徒弟時說的幾句話好似是挺了解你的情況。”展昭問伍山川,“你確定不認識他?”
伍山川搖搖頭。
展昭也沒轍,隻好送伍山川出門。
白玉堂也跟了出來。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展昭突然說,“素心人。”
伍山川一愣,回頭看展昭。
白玉堂和展昭都觀察他的表情。
展昭就是有意要突然試他一下,果然,伍山川臉上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又恢複了,問展昭,“什麽?”
展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沒什麽。”
伍山川也就沒多說什麽,繼續下台階。
在他上車前,展昭伸手,給了他一樣東西。
伍山川接過來,就見是一枚很小的聯絡用響箭。
伍山川有些意外地看展昭。
展昭道,“前輩好像挺能得罪人的……”
伍山川麵紅耳赤。
展昭指了指那響箭,“需要救命的時候,丟上天就行了。”
伍山川瞧了瞧展昭,他與展昭非親非故,展昭果然是俠義中人。
剛想道聲謝,卻聽展昭又接了一句,“朋友妻不可欺啊,我開封府辦得最多的就是奸情人命的官司……”
伍山川臉通紅,跺跺腳一拂袖,上車去了。
看著五龍寨的馬車走遠,展昭問白玉堂,“怎麽看?”
五爺想了想,“魯程雲我也見過,人品樣貌武功都好過他伍山川不少,媳婦兒怎麽就跟伍山川跑了呢?”
展昭回頭瞧瞧白玉堂。
白玉堂跟他對視。
展昭伸手捏了捏自家耗子薄薄的臉皮,“你是什麽時候學壞的呀?”
白玉堂往他身旁一靠,低聲說,“我剛才好像瞧見程雲鏢局的馬車了,就停在太白居不遠的客棧門口。”
展昭一拉他手,“趕緊去太白居,沒準能偶遇!”
“又偶遇?”
“嗯!順便去吃個烤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