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的銀雪突然對歐陽少征……或者說是對歐陽少征一直隨身帶著的繡花鞋,  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歐陽這隻鞋子是他家小桃花的，他家小桃花管小狐狸叫弟弟妹妹，管鞋子也叫弟弟妹妹,  所以歐陽當時就說綁了她妹子做人質,  把鞋子留下了。

    歐陽一直把這隻鞋待在身邊，這事兒他那幾個兄弟都知道,  之前哥兒幾個還都勸他,  說這鞋子你收了就收了,  也別隨身帶啊,  這玩意要萬一被人瞧見了，好點說你是登徒浪子，壞點以為你變態呢。

    歐陽自然是不在意的,  說浪子就浪子變態就變態,  反正要帶著,  沒準哪天他家小桃花突然冒出來，還正巧丟了一隻鞋呢。

    眾人也拿他沒辦法。

    銀雪坐在歐陽身旁,  歪著頭打量他。

    小五也湊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銀雪太專注盯歐陽,  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剛才小五離它近點就被凶,  這會兒小五都湊到它身旁了，銀雪也沒攆它。

    歐陽一碗餛飩吃完,  就伸手呼擼了一把銀雪的腦袋，然後跑去繼續忙他的去了。

    銀雪看著歐陽跑出院子，一扭臉,  瞧見小五就在它身旁。

    小五跟銀雪對視，還晃晃尾巴。

    飯桌上其他人都緊張地捧著碗,  就看接下去的發展,  銀雪會不會又賞小五一爪子。

    但銀雪跟小五對視了一會兒後,  忽然發出一連串低低的聲音，似乎是在跟小五交流什麽。

    小五立刻就回應了，兩隻老虎一會兒哼哼一會兒又呼嚕嚕，好似是在說話。

    其他人看得一頭霧水，最後隻能看妖王和小四子——他倆聊什麽呢？

    妖王一聳肩，小四子也學著妖王的樣子一聳肩，一大一小繼續吃餛飩，

    趙普好奇地瞧瞧公孫——兒子什麽時候學會聳肩的？

    公孫想了想，也一聳肩。

    兩隻老虎嘀嘀咕咕了一陣子，銀雪對小五的態度明顯比剛才好了一些，起碼沒什麽敵意了。

    展昭胳膊肘戳戳白玉堂——有門！

    五爺也笑——改天擺桌酒謝謝歐陽？

    這時，天尊也吃完了餛飩，伸手，摸了摸銀雪的腦袋。

    大概是因為全身銀色特別符合審美，天尊看著銀雪的眼神也帶著幾分喜歡。

    銀雪雖然不傷人，但是防著人，根據徐天偉說的，除了他爹，銀雪沒主動靠近過任何人，連他想摸摸頭，銀雪都會逃走。

    但今天天尊摸它，銀雪非但沒走，還把頭往天尊跟前湊了湊，似乎很親昵。

    殷候也忍不住摸了一把，銀雪也嗅了嗅殷候，抬頭好奇地打量著眾人，此時的眼神和初見的眼神顯然是完全不一樣了。

    展昭放下碗，咻的一下閃到了銀雪身旁，伸手摸了摸它圓乎乎的耳朵。

    銀雪耳朵動了動，看了看展昭。

    一個眼神，展昭瞬間就分出來公虎和母虎之間的不同了，這分明就是兒子和女兒的不同麽！

    展昭伸手摟住銀雪蹭了兩下，銀雪不止順從還蹭展昭，那樣子就跟小五平日蹭展昭似的，而且更嗲，完全不像小五那麽愣。

    展昭和白玉堂就覺得眼前瞬間閃現出金光閃閃三個大字——兒媳婦！

    銀雪對眾人態度的轉變，顯然跟歐陽少征……或者說歐陽帶著的那隻鞋有關係。

    此時這隻銀虎對眾人表現出來的再不是剛才的那種警惕，而是信任以及友善。

    眾人瞬間對“山神宮”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小桃花家的狐狸是山神狐，銀雪是山神虎，這兩隻山神之間莫不是認識？

    眾人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銀妖王——求解釋！

    妖王這會兒早飯也吃完了，對銀雪招了招手。

    銀雪湊過去，妖王溫柔地伸手，輕輕地摸銀雪的虎頭。

    顯然妖王擼貓的手法很專業，銀雪趴在他身旁，閉著眼，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小五也往跟前湊，小四子伸手擼小五……兩隻老虎安安靜靜地趴著，接受一大一小兩隻銀狐擼毛。

    “你剛才看到的鞋印裏，是隻熊麽？”妖王問白玉堂。

    五爺點了點頭，描述了一下那個鞋印。

    “山神宮。”妖王道，“那是一個隱藏在山林中的，帶著各種傳說的神秘門派。”

    “屬於江湖門派麽？“眾人都好奇，從來沒聽過啊。

    “和普通的門派並不一樣。”妖王不緊不慢給眾人介紹，“但山神宮的聯係非常的嚴密，它的性質跟魔宮類似，都是收容一些走投無路進入山裏的人。各地的山神宮，都有一個自己信奉的神物，狐狸、狼、虎、熊、鹿、野豬、蛇……我聽說山神宮的時候，這個派係已經逐漸沒落了，據說曾經興盛的時候，山神宮是有控製山林的能力的。

    “控製山林？”趙禎這個做皇帝的，對某些詞還是比較敏感的，“怎麽個控製法？”

    妖王微微笑了笑，“一片林子，是聽山神的，還是聽皇帝的？”

    趙禎眯起眼——普天之下皆為皇土！

    趙禎還看趙普——對吧？九叔！

    趙普這邊點頭，那邊腹誹——當然聽山神的了，深山老林的誰搭理你啊。

    “當然聽山神的了。”妖王一句話，說的趙禎“哼”了一聲。

    “山神宮別看很零散，但彼此間其實是聯係非常緊密的！”妖王接著說，“山神宮分大山神和小山神，還有主神。大山神是比較大的山神宮，神物也是比較大比較有地位的那種。而小山神則是小樹林子，人也少，山神也小。大山神小山神會聚集起來，進行一次很神秘的古老儀式，選出一個主神。這個主神會是各大山神宮真正的領袖，也就是控製山林真正的王，直到他死去，才會進行第二次的大型祭祀，選出新的王。”

    眾人琢磨了一下，合著像是個小江湖，主山神就是武林盟主？

    “但武林盟主也沒什麽人是做到死再選的啊，而且很多門派都不搭理武林盟主的，更別說武林還分中原西域、黑白正邪。”妖王糾正道，“天底下所有的大山都是屬於山神的……”

    眾人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趙禎——感覺人家比你牛逼誒！

    皇上不滿——朕才是真龍天子！

    趙禎似乎心有不甘，伸手揉銀雪的耳朵。

    銀雪甩了甩頭，瞧了趙禎一眼

    皇上倒抽了一口涼氣，摟著小五說，“哎呀！這丫頭是傾國傾城的等級啊！還有那個身份，你個窮小子算高攀！”

    展昭看白玉堂，那意思——我們小五也不算高攀吧？分明是門當戶對！

    五爺對展昭點了點頭，“別的咱沒有，彩禮還是出得起的！”

    趙普見一群人盡扯有的沒的，就問，“那根據那個帶血的鞋印子來看，凶手莫不是山神宮，熊那一派的人？”

    “證據相當明顯啊。”展昭點點頭，但是也拿不準是行凶者真的那麽粗心留下這麽明顯的證據，還是有意栽贓陷害。

    “想栽贓感覺也很簡單。”趙普問，“又是熊又是虎的，之前衙門的還說有祭祀……會不會山神宮要選新的神主？”

    眾人都覺得有這個可能，就跟武林選盟主一樣，各個神宮相當於各家門派，彼此之間很有可能會為了搶位子而相互廝殺。

    “老爺子。”霖夜火問銀妖王，“那個祭祀具體怎麽進行呢？”

    妖王搖了搖頭，“那我也不清楚，肯定不是靠比武之類的選出來的，應該是根據儀式，然後多半是聽天命。”

    白玉堂點了點頭，“就跟我天山派選掌門一樣，儀式是抓鬮，誰抽到都是天命。”

    眾人都被逗樂了。

    天尊瞄了徒弟一眼。

    五爺含笑伸手摸了摸銀雪的耳朵。

    眾人覺得白玉堂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展昭倒是知道他在開心什麽，小老虎有望了！而且看孩子它娘的顏值，這要是生出窩小虎崽子，那得多可愛啊！

    吃了早飯，展昭和公孫都惦記著要去趟衙門。

    趙普說他也想上街瞅瞅去，萬一這事情真跟山神宮有關係，沒準那紅毛家小桃花也要來……看能不能給弟妹幫上忙吧。

    白玉堂覺得反正要住那麽久，那索性趁此機會帶展昭去走走親戚，看看叔叔嬸嬸們。

    出門前，歐陽少征回來了，說這一帶地形還挺複雜，不太好分派人手。

    徐天偉是個聰明人，他也看出趙禎可能身份不簡單，就問白玉堂，“既然銀雪那麽喜歡你們，不如你們帶它進城去白家的老宅住著吧，讓它跟小五上那兒慢慢培養感情去。”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展昭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合適麽？才來一天就把人“閨女”拐走了？

    徐天偉讓他倆逗樂了，說銀雪跟著你白玉堂我還能不放心麽？這一虎園的你都拉走那才叫好呢！

    眾人一商量，覺得倒是也好，而且一眾人都在這兒住著也給人添麻煩。

    五爺想了想，也不能就這麽帶了銀雪就走，說不過去。

    “要不這樣吧，銀雪我們帶在身邊了，其他老虎，我找人找地方再建個大點的虎園，都收到那兒去替你養著，你什麽時候樂意看就去看。”五爺說，“有機會，找有經驗的人來挑一挑，老的呢就養到它們終老，年輕的，想法子練一練，再送去深山裏放它們自由。”

    “哎呦！”徐天偉直給五爺作揖，“我可謝謝你了，了卻我一樁心事，總算不用天天提心吊膽地養著這群祖產了。”

    對於白玉堂來說這都不叫事兒，他叫了白府的管家來處理，管家說爺您都甭管了，他會給安排妥當的。

    徐天偉無事一身輕，也不多耽擱，事情交給自己的管家跟白府這邊交接，他讓徐勇收拾收拾，回城裏住去了。

    歐陽拉來了馬車，銀雪上了車，回頭看徐天偉。

    徐天偉走過來，伸手摸摸它頭。

    銀雪這回沒躲開，還輕輕蹭了蹭他，似乎知道是要告別了。

    徐天偉微笑，拍拍它說，“我爹一直說你有心事，在咱們家就是暫住，現在他老人家走了，你也長大了，咱們就此告別了，你多保重呀。”

    銀雪輕輕晃了晃尾巴，目送徐天偉離去。

    小五往銀雪跟前湊了湊，似乎是想安慰一下，誰知銀雪一虎爪把它拍開了。

    展昭忍笑看挨了一下還滿地滾的小五——人妹子雖然答應跟咱們走了，可貌似你還是路漫漫啊……

    小五沒心沒肺地晃著尾巴在銀雪身旁趴著，對著它咕嚕咕嚕，像是在說小話，但看得出來，小五特別高興。

    這一趟也耽擱了不少時間，眼看著快到晌午了，眾人兵分三路。

    妖王他們先陪著趙禎，歐陽帶著車馬大部隊還有兩隻老虎先去白府安頓。

    鄒良和霖夜火說上街逛逛去，打聽打聽山神宮的情況。

    展昭白玉堂和公孫趙普先一起去一趟衙門，一切等到晚上回白府再說。

    放下大隊車馬怎麽去白府不提，先說趕去衙門的展昭他們幾個。

    來到了金華府城內，這繁華程度絲毫不遜於紹興府，街上人來人往也是一派的繁榮。

    展昭稍微放心了點，說看這情況衙門裏的知府應該也不是那麽不靠譜吧，可能就是那個仵作沒什麽經驗。

    白玉堂也說金華府的知府應該還行，也是挺能幹挺的，好似聽他爹提起過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

    一路上，眾人都留意到，街上有不少打扮“奇形怪狀”的人，都不像是本地人，而且好些人身上都圍著藤蔓做的腰帶，或者是胸口、帽子上憋著樹葉或者花草。還有一些穿著五顏六色古怪麻布衣服，腰間掛著各種動物的麵具。

    展昭估摸著這些可能是山神宮的人吧……

    “看著一點都不神秘啊。”趙普忍不住吐槽——跟耍大戲的似的。

    來到衙門口。

    有個衙役出來問幾人要幹嘛？找人還是打官司？有狀紙麽？

    展昭拿出了開封府的腰牌，說想見見你們知府大人。

    那衙役看了腰牌和展昭的名帖，趕緊往裏讓，說他家大人在書房辦公呢。

    一路往裏走。

    眾人觀察衙門內的情況，感覺是個靠譜的地方。

    公孫忍不住就問那衙役，“剛才抬回來的碎屍驗屍了麽？”

    衙役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眾人，“碎屍？”

    眾人看到他的反應也有些不解。

    “就剛才會稽山那邊的碎屍案啊，王捕快和仵作帶著衙役去把屍體抬走了……”展昭問，“你們大人開始審理了麽？”

    那衙役一頭霧水，“王捕快？我們衙門沒王捕快啊！剛才也沒接到報案說什麽碎屍案……我們一早都在門口，我們衙門裏沒出去人啊！”

    這下，展昭他們幾個都愣了。

    展昭問白玉堂，“玉堂，剛才那個王捕快，你不是認識……”

    白玉堂也點頭，“好像叫王紹還是王什麽……”

    那衙役想了想，一拍手，“哦！王紹啊，外號叫王大耳，一對招風耳！”

    五爺點頭，“我記得他的確是捕快……”

    “嗨！”那衙役直擺手，“那王大耳早不幹了！三年前因為打架吃了官司，被大人打了一頓攆走了，差點蹲大牢。”

    眾人麵麵相覷。

    公孫皺眉，“那那個師爺和仵作……”

    “咱師爺和仵作都在衙門裏呢！”衙役正說著，就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厚重沉穩的聲音，“何事喧嘩？”

    眾人抬頭，就見不遠處，一個穿著知府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走過來。

    此人一看就是武官出身，身材魁梧，樣貌也很正氣，皮膚黝黑。

    那人正穿過回廊，似乎是聽到了衙役咋咋呼呼說話，就開口詢問。

    一抬頭看到幾個陌生人，也是愣了愣，隨後他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正了正衣冠，快步走過來就給趙普行大禮，“卑職參見元帥！元帥別來無恙！”

    趙普微微一愣，仔細一看，伸手就扶，“姚副將！”

    那位姚副將站起來一臉的激動，展昭等人鑒定了一下——這位肯定趙家軍的，這個表情是趙家軍將官看到趙普的標準表情。

    趙普一介紹，這位金華府知府叫姚霆淵，乃是原本鄒良左營的一個副將，驍勇善戰前途無量，但幾年前老母病重，想念遠在邊關的兒子。姚霆淵是個大孝子，就跟趙普商量，說現在邊關太平，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等哪天真要為國效忠了他再來，若無戰事，他就回家陪老娘了。

    趙普當時還挺心疼，據說因為姚霆淵走了，鄒良還鬧了一陣子脾氣。但畢竟是個人才，趙普特地給趙禎寫了信，舉薦他任文職……據說是安排了合適的職位給他，敢情來做了金華府的知府。

    “令堂可好啊？”趙普問。

    姚霆淵一個勁點頭，說身體好著呢，就在後邊住著，看孫子呢。

    趙普一打聽，姚霆淵回來之後也成親了，如今子女雙全，一切安好。

    九王爺挺開心。

    這邊顧著寒暄，公孫和展昭則是挺著急，都對趙普使眼色。

    姚霆淵就問出了什麽事。

    展昭大致一說。

    姚霆淵也愣了，他讓衙役去把仵作和師爺都找來。

    結果仵作師爺一來，展昭和公孫也都傻了。

    白玉堂也皺眉——跟剛才那倆完全不是一個人。

    “所以有人冒充衙門，抬走了屍體？”姚霆淵一聽這還得了，立刻派捕快帶衙役去找王紹。

    可到了王紹家一打聽，王紹早就搬家了，如今人在哪裏左鄰右舍都不知道，隻說他好久沒露麵了。

    姚霆淵親自帶著人，跟展昭他們去了官道的路邊，可凶案現場明顯是被人清理過了，掃的幹幹淨淨。

    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突然想到今早這幫假的衙役原本是先到徐天偉的虎園去打聽老虎的事兒的。

    兩人趕緊回到虎園。

    此時，虎園裏好多人，白府管家辦事麻利，正帶著大批人把老虎裝車準備運走呢。

    而徐府的人大多也都跟著徐天偉回城了，這裏就留下些人看看老宅。

    五爺問門口幾個白府的夥計，剛才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

    夥計說有幾個衙役來過，說是調查早上的凶案，還過來打聽了一下，問這些老虎運去哪裏。

    展昭問那夥計怎麽回答的。

    夥計樂了，他自然什麽都不說，說有什麽話就去問管家，他們隻是幹活的。

    那幾個衙役據說打聽了一下就都走了，行色匆匆的樣子。

    展昭問姚霆淵最近有沒有雇傭過獵戶到山上抓虎。

    姚霆淵聽著都新鮮，“沒有啊，會稽山裏連隻大點兒的野豬都沒有，哪兒來的老虎啊。”

    眾人都覺得此事蹊蹺了——敢情之前一直都是假的衙役。這麽看來，那群人的目的好似不是人，而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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