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和霖夜火一腳踹飛了陸府的大門,  那可是大戶人家的宅門，兩塊門板都是幾百斤的重量，帶著風就飛出去了,  呼一下，在空中掄了幾個圈,  “嘭”一聲砸在了院牆上,  砸出了兩個大洞。

    不過眾人也管不了許多了,  衝進院門一看……眼前卻出現了相當喜感的一幕。

    就見展昭略尷尬地站在院子裏,  對麵一個年輕的女子抱著個孩子,  還有一個拿著跟擀麵杖的小丫鬟。

    而再看展昭……展大人那件藍色的外袍上都是麵粉，正邊咳嗽，邊擺手扇眼前的粉。

    “娘？”

    這時，那個抱著孩子的女子看到了劉婆婆,  叫了出聲。

    劉婆婆趕緊跑了過去，摟住她就拍背，讓她別怕,  來的都不是壞人。

    眾人估摸著那位抱孩子的女子就是“小米粒兒”了，看到她沒事倒是也鬆了口氣。

    五爺走過去看看展昭怎麽樣。

    展昭擺了擺手,  示意——沒事兒！

    原來，剛才展昭因為著急，翻≈牆就跳進院子裏了。

    正巧，陸夫人,  也就是劉婆婆的閨女“小米粒兒”正帶著丫鬟做餃子。突然一個男人翻≈牆進來，嚇得夫人丫鬟驚叫了起來，

    那小丫鬟手裏捧著一兜子麵粉正和麵呢,  嚇得一下子就把麵粉揚了,  正好還是順風,  吹了展昭一身。

    小米粒兒抱起孩子本來想跑，又聽到砰一聲巨響，門飛了牆也塌了，兩人就傻了，拿著棍棒趕過來的家將們也傻了，連小米粒懷裏抱著的那個寶寶都傻了。

    “咳咳。”展昭很尷尬，趕忙道歉說失禮了。

    劉婆婆把家將們都遣散了，讓他們去外頭修門去，邊拉著閨女，招呼眾人去了房裏。

    ……

    小米粒本名叫王米兒，因為身材比較嬌小，所以小時候就得了個小米粒兒的小名兒。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不少人，不一會兒，門外又著急忙慌跑來了一個年輕人，進門就喊，“娘子！”

    眾人回頭一看，都是一愣——來的還是熟人，鹿珍堂的少掌櫃，陸遙天。

    展昭和白玉堂這才鬧明白，原來陸府是陸遙天的府上……想了想，敢情這陸府就在鹿珍堂的後邊，是前後院，前邊做買賣後邊住家屬，被踢飛的大門其實是個後門，鹿珍堂的鋪麵才是前門。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無語——是應該說太巧了呢，還是金華府太小了呢？

    王米兒感覺膽子的確是不大，剛才那一下嚇得小臉煞白，好半天才緩過來。

    展昭站得老遠看著，十分內疚。

    劉婆婆笑著安慰女兒，說沒事兒，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再說了，哪兒有長那麽俊的歹人啊，哈哈哈……

    展昭伸手搔頭。

    殷候也搖搖頭——看！果然被當成強盜了吧。

    天尊覺得能趕上就算不錯了，總比來遲一步強啊，展小貓有進步了。

    陸遙天剛才在前麵招呼生意，聽到夥計急急忙忙跑來說有人闖後門嚇著了少奶奶，也嚇壞了。可看到來的竟然是展昭和白玉堂，陸遙天就讓夥計回去繼續做買賣，自己關了門，問眾人來意。

    劉婆婆將事情的經過一說。

    再看王米兒，這會兒臉色比剛才還差。

    聽完丈母娘的話，陸遙天站了起來，對展昭等人示意——借一步說話。

    眾人跟著他到了外麵，陸遙天讓自家嶽母陪著媳婦兒，然後將房門帶上，又去將院門也關上，最後指了指院中的石桌。

    眾人都過去坐下。

    陸遙天沉著臉說，“米兒當年的確看見了。”

    眾人驚訝地看著陸遙天——你知情？

    陸遙天點點頭，“這件事她誰都沒告訴，隻跟我說了，是我囑咐她誰都不要說，連自家親娘都不能告訴的。”

    眾人都看著他，等他詳細說。

    陸遙天道，“我與米兒是青梅竹馬，嶽母大人以前不止給薑家一家做工，也會來我家做活兒。我小時候在宅子裏念書，米兒隔兩天跟著她娘來一次，我倆總在一起玩兒，我爹娘也特別喜歡她。原本我都是住在會稽山上的老宅裏的，那裏讀書比較清靜……後來我們成了親，就搬到了城南住。這裏是我伯父的房子，因為我要在鹿珍堂看買賣，所以把她們娘倆兒接過來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了點頭，會稽山雖然有一部分靠著官道的林子挺野，但大禹廟那一帶還是有很多宅院的，還有很多人家的祠堂也會建在那裏。

    “我沒見過薑家人，但聽米兒跟我提過，說她娘做活兒的人家，有一位薑老爺，人特別好。”陸遙天接著說，“但是有一段時間，米兒突然不來了。我問嶽母，她說米兒生病了，我比較擔心，就拉了家裏的郎中下山去看她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瞧了瞧陸遙天，這位跟王米兒年紀應該差不多，也就是說當年他也是個小孩子……這倆聽著有幾分趙禎和龐妃的意思。

    “郎中給米兒診脈之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說可能是受了驚嚇或者有什麽鬱結，要調理一陣子。”陸遙天歎了口氣，“我當時就想把她接到會稽山裏住幾天，可誰知她一聽說要去會稽山住，嚇得鑽櫃子裏了，抓著門死活不肯出來。”

    展昭倒是能理解那丫頭為什麽會嚇成這樣，畢竟那會兒那麽小，而且當晚光聽薑望樓的聲音，就可以想象畫麵有多可怕。

    “後來我回家，就聽到幾個家將在聊天，說隔壁宅子的那個小少爺薑望樓太可憐了，這麽小爹就自盡了，留下他一個人，據說他家鄰居還有人懷疑是他害死了他爹，怎麽可能麽！”

    ……

    展昭皺眉，一聽這茬更生氣了。

    好在陸遙天是個聰明人，他當時就問未來嶽母，是不是做工那家的薑老爺死了。

    劉婆婆說沒錯。

    陸遙天在家裏一盤算，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家青梅竹馬的失常可能跟薑老爺的死有關。而薑家的鄰居竟然也說薑望樓跟他爹的死有關，王米兒又那麽怕來會稽山，薑望樓住的那個小樓剛巧就跟他家別院離得特別近……

    陸遙天越想越不對勁，就又跑去了劉婆婆家，直接問王米兒，是不是看到薑望樓殺害他爹。

    被他這一問，小米粒兒才哭著將看到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事發當晚，小米粒兒在會稽山裏摘了幾個很好吃的蟠桃，跟她娘一起去了薑家幹活兒。她覺得最近薑老爺好像心情不好，就想拿蟠桃給他吃。可是當晚她走進院子裏，發現院都沒點燈。平時這個時候，薑老爺會在院子裏賞月賞花什麽的。她本來還以為老爺子可能出門了，剛想走，卻聽到屋子裏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好似有個人在喊“殺了你……”

    王米兒好奇，就走到房門口，當時門虛掩著，她往裏一看，就看到了薑望樓正在掐他爹的脖子。

    眾人都皺眉。

    陸遙天皺著眉，“米兒說，當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說薑望樓光看個背影就很恐怖，而且不停嘶吼，就跟隻要吃人的野獸一樣。就在她嚇呆的時候，她看到掙紮中的薑老爺子突然看到了她。當時老爺子應該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她看到老爺子輕輕地對她一揮手……米兒說，老爺子以前在院子裏攆小貓小狗的時候都是這麽一揮手，意思是——走開。她雖然當時小，但她明白薑老爺臨死前是讓她快跑。”

    展昭等人都聽得揪心——以薑望樓當時瘋的程度，如果小米粒兒被發現了，肯定也是凶多吉少。老薑不值得啊，雖說他年輕的時候鬼迷心竅拿了羅盤，但他的確本性善良，為什麽生出了這麽個兒子呢？

    “米兒受了驚嚇，但是也不敢告訴她娘，所以就躲著不敢出來。”陸遙天說到這裏也是長歎一聲，“我當時聽到這事兒，就要拉著她去衙門報官。但是米兒說，聽說薑家隔壁那戶人家的小少爺也指認薑望樓是凶手，結果衙門非但不信，還落得街坊們閑言閑語，說他冤枉好人。那家人家可是本地的大家族，那小少爺聽說還是武林尊者的徒弟，他的話都沒有人相信，自己說的更加不會有人相信，沒準還會害了她娘親。”

    展昭抱著胳膊一扭頭——氣死了！各種方麵的生氣！

    “我當時暗中打聽了一下薑望樓的事情，一打聽下來，我發現街坊鄰居對他都是誇讚，說他知書識禮為人寬厚”

    說到此處，陸遙天搖了搖頭，“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絕對是不簡單的，所以就告訴米兒暫時別提起這件事，我再查一查。又過了一段時間，薑家的宅子被變賣了，薑望樓也搬走了不知去向……但我發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些來曆不明的人，來打聽有沒有人在調查當年薑老爺子的命案。後來又聽說薑望樓買了一座島建了個門派叫望樓城……我就跟米兒說，咱們可能有點對不起薑老爺子，但是，這件事情隻能先別提起了。因為我們非但沒能力為老爺子伸冤，還可能搭進去自己以及親人的身家性命……”

    陸遙天挺抱歉地跟展昭說，“說我自私也好，相比起為一個素未蒙麵的人伸冤，我覺得還是保護米兒和家人更加重要。所以即便後來你們到了我鹿珍堂，我也沒提起這件事情……如果說要追究責知情不報的話，那也都是我做的決定，米兒這些年一直都是寢食不安，一方麵害怕，一方麵又覺得對不起薑老爺……”

    展昭聽到此處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理解，他們不是來追究責任的。

    白玉堂和霖夜火也覺得陸遙天別看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保護妻子這方麵做得還是相當不錯，有個做男人的樣子。

    “但其實這也並非長久之計。”陸遙天接著說，“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直在我們心裏，尤其對米兒來說是個心結，這些年來她也是備受折磨。剛才我一聽到有人闖進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薑望樓派人來殺米兒滅口了……”

    展昭也點頭，“要解開尊夫人心結，還你們安寧生活的唯一辦法，就是將薑望樓繩之以法。”

    陸遙天點點頭，“可展大人，隻有小米一個人證，真的可行麽？”

    說著，陸遙天也抬頭看了白玉堂一眼，意思很明顯——米兒當年目擊的時候比白玉堂當時年紀還要小，白玉堂的話都沒人信，米兒的話能有人信？

    天尊突然問白玉堂，“當時為什麽那幫人都不信你說的啊？還有你當年怎麽沒有跟為師講這個事情？”

    “因為我看到他在薑家進出的時候，他理應是在會稽山的老宅裏。”五爺解釋道，“從會稽山的老宅到薑家，步行最快也要半個多時辰。但我看到薑望樓出現在薑家的那段時間裏，有很多在老宅的丫鬟家將都看到他了，他是不可能短時間內在薑家殺人又出現在老宅的，所以人們更相信他的話而不是我。再加上……”

    天尊眨眨眼，“再加上什麽？”

    五爺也沒往下說——再加上你徒弟我人緣沒有人家好啊。

    “就這點理由？”天尊見五爺不回答，一皺眉，“那證明他短時間能到薑家不就行了，再加上你跟那丫頭親眼所見，鐵證如山啊！”

    殷候問，“要怎麽證明？那會兒那小子也才十幾歲，就算用上輕功，也沒法一下子就出現在兩個地方吧？”

    其他人也點頭，展昭問，“會不會有什麽捷徑”

    陸遙天卻搖頭，“我當年把會稽山到城裏能走的道都走過了，會稽山雖然不算高，但上下山的路很難走，容易迷路，晚上更不好走……”

    “走地道唄。”天尊隨口來了一句。

    眾人都一愣。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回頭，盯著老爺子看。

    殷候也輕輕“啊”了一聲。

    霖夜火摸著下巴看著天尊——老爺子真乃奇人也！

    殷候想了想，覺得也對，那老鬼迷路了就直接打洞走，想法其實是一樣的……

    白玉堂和展昭則是對視了一眼，他倆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個熊溪。

    之前影衛們和鮫鮫一起跟蹤熊溪進了會稽山，沒跟多久那人就失蹤不見了……會稽山裏沒準真的有什麽地道。

    火鳳點頭啊點頭——那座山都快挖空了吧。

    五爺又瞧了瞧天尊，就見老爺子眯著眼睛正不滿地看他，像是埋怨——誰讓你小時候不跟為師說一聲的？你爹幫不了你為師我還幫不了你麽？你師父是誰你曉得麽？！你個死小孩從小就是死強，受了什麽委屈你不知道找師父來撒嬌嗎？！白夏也是，竟然也不跟我提，太不像話了！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脖子。

    殷候在一旁小聲嘀咕了一句，“當時你也不知道有地道啊……再說你一聽身邊人被冤枉就暴走，孩子敢告訴你麽？不怕你動手宰人啊。”

    天尊白了殷候一眼。

    陸遙天卻是覺得看到了希望，剛想問問怎麽找地道的事情，就聽有人敲門。

    打開院門一看，是店鋪的夥計。

    “少爺，來大買賣了，客人說想見您。”

    陸遙天就有些猶豫，他現在也沒心思做買賣，但店鋪是他大伯畢生心血，也不好怠慢生意。

    “要不你先去招呼客人。”展昭提議，一會兒回來再說。

    陸遙天想了想，也隻好這樣，站起身，就問夥計，“是什麽人？”

    “是薑望樓……”

    夥計一句話出口，眾人都一愣，與此同時，就聽到房裏傳來“啪”一聲。

    眾人都站了起來    。

    劉婆婆抱著孫兒來打開門，見眾人都緊張地望著裏麵，忙擺手，“沒事兒，我不小心把杯子摔了。”

    劉婆婆身後，王米兒緊張地望著外麵的陸遙天，顯然她在裏麵也聽到夥計的話了。

    陸遙天讓夥計先去招呼客人，他隨後就來。

    夥計走了，剛才在裏麵聽了外麵所有對話的劉婆婆也急得不行，問陸遙天，“哎呀遙天啊，那個壞蛋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找上門來啦？！”

    陸遙天也拿不準，回頭看展昭他們。

    展昭對他說，“別擔心，他動不了你們。”

    說完，讓陸遙天放鬆一下，待會兒小心應對他，他們就在房外照應。

    陸遙天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對站在門口的媳婦兒點了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王米兒也點點頭，目送著陸遙天就跟展昭一起出了院子。

    白玉堂和天尊也跟著去了，霖夜火和殷候則是留在院子裏。

    火鳳幫忙抱著陸家的小寶寶，這孩子剛斷奶，小團子一個特別可愛。

    殷候示意劉婆婆和王米兒坐到桌邊來。

    憂心忡忡的劉婆婆扶著心慌意亂的閨女走到殷候身旁坐下。兩人剛坐下，忽然就感覺到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放鬆和舒適。

    王米兒本來一顆心通通跳，特別的緊張，但此時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人都心定了下來。

    殷候給娘倆兒倒了兩杯茶，讓她倆休息一會兒，什麽都不用怕。

    老爺子的話似乎是有某種魔力，娘倆都點頭，王米兒甚至還覺得有些餓了。

    劉婆婆趕緊叫丫鬟去熬粥。

    霖夜火捧著個小團子，感受著殷候那溫和的內力在院中回蕩，不禁有些感慨……這內力太有安全感了！當年究竟是什麽傻≈叉說殷候是吃人的魔王的……

    與後院舒緩淡定的氣氛不同，前院可有些劍拔弩張了。

    展昭今天是鐵了心了，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證據……該怎麽做呢？

    白玉堂則是邊走邊想——薑望樓來找陸遙天真的是為了王米兒這個目擊證人麽？還是有別的事情？以及……之前費武冒的就是陸遙天的名，為什麽呢？陸家人似乎跟山神宮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展昭跟白玉堂邊走邊想心思。

    而跟在兩人身後溜達的天尊則是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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