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剛才回到宮裏, 就覺得早晨可能卷餅吃撐了，帶著南宮到花園遛彎散步。
    秋圍放假三天，趙禎也不用上朝, 在院子裏轉了三圈, 就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
    閨女在上早課，愛妃在奶孩子，太後祠堂念經……趙蘭帶著小戈青去太學上課去了。
    趙禎想來想去, 就惦記上小四子說的鬼戲了。
    南宮一聽他又要開始作，趕緊說去找小四子來, 讓他倆商議……精準把鍋甩給了小四子。
    南宮吩咐侍衛去找團王，回頭一看, 就見趙禎又不見了。
    南宮歎氣, 這皇帝就不能閑著。
    穿過書房院門, 就見後頭花園裏, 趙禎正站在一個沙坑旁，手裏還拿著把鐵鍬。
    這沙坑是不久前剛挖的, 就在院中一棵大樹下。
    這棵樹是整個花園最大的一棵樹, 上麵裝了個秋千，香香喜歡在這裏蕩秋千。
    但之前有一回, 香香蕩秋千的時候一不小心摔了下來，盡管被侍衛給接住了, 但趙禎還是下了一大跳。
    想來想去覺得不安全, 就讓人在秋千下邊挖了個老大的坑，灌滿了細沙……這樣香香就算摔下來也不會摔壞, 而且父女倆沒事兒還總在坑裏堆沙子玩兒。
    本來挺好, 但後來發現了一個問題——皇宮裏養了那一堆貓啊, 都上這兒上廁所來了。
    趙禎那天堆沙子的時候一把捧起了一坨貓便便, 氣得他就要治那群貓欺君之罪。
    然而趙禎能號令天下，可管不住四隻腳的萌物，這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對貓崽凶兩句，貓崽們就集體臥倒，翻著肚皮對著趙禎“喵喵喵”撒嬌，皇上也沒脾氣。
    好在朝裏有能人，南宮去找方靜肖進宮幫個忙。
    方靜肖找幾隻小貓“聊了聊”，從此之後，貓群再也不來這沙坑上廁所了。
    趙禎還挺高興，就是不知道方靜肖跟貓崽們說了什麽，那群貓打哪之後，看大宋皇帝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趙禎今天溜達到花園，就注意到沙坑當間兒鼓起了一個包。
    皇上背著手左看右看，半球形的一個沙堆！看著不像是香香堆的城堡，瞅那個手法，這個平整度，應該是哪隻貓埋的便便。
    趙禎“哼”了一聲，心說你們這些個家夥，看朕怎麽收拾你們！
    想罷，趙禎就去找了把鐵鍬過來，挽挽袖子，下沙地準備“鏟屎”。
    南宮忙勸，見勸不動，隻好也下了沙坑，跟趙禎要鏟子，那意思——你去上邊等著，我來鏟。
    趙禎不幹。
    旁邊宮女太監也都上來阻攔，這誰敢讓皇上鏟貓屎啊，當然搶著來。
    可趙禎就是不肯，還說，“朕今日要親自整肅後宮的規矩！”
    南宮無語，什麽後宮，貓宮吧……
    攔也攔不住，南宮隻能陪著趙禎瘋。
    結果……
    大宋皇帝一鏟子下去，貓屎沒鏟上來，鏟出了一顆人頭。
    周圍的人都愣了，南宮也愣了，屋頂上“呼啦啦”摔下來一群影衛。
    趙禎一撒手，鐵鍬就掉地下了。
    南宮看著趕緊跑出沙坑的趙禎。
    趙禎還問呢，“昨日是不是展護衛來過呀？”
    身旁一群宮女太監都搖頭——沒有啊。
    趙禎瞧瞧南宮。
    南宮也看他，心說——這鍋可甩不出去了，剛才多少人攔著不讓你挖你非要挖！皇上是打算跟展昭搶大宋明燈的稱號麽？
    趙禎扁扁嘴，就聽到“嘎嘎”兩聲。
    眾人抬頭，隻見一側屋簷上，落下了一隻大烏鴉。
    南宮令侍衛去通知開封府，同時，下令所有宮門關閉，任何人不得離宮。
    ……
    就這麽著，出現了展昭他們在宮門口聽到撞鍾聲和撞見侍衛們的情況。
    等展昭他們跑進花園的時候，就聽到趙禎插著腰正跟南宮絮叨，“歸根結底，還是那些在這沙坑裏埋屎的貓的錯！對吧？埋屎，那不是跟埋屍諧音麽？說到天邊去，這都是貓的錯！”
    展昭不爽地看白玉堂——你瞅瞅這小心眼的皇帝！
    白玉堂的確瞅趙禎呢，同時還看到了沙坑裏的鐵鍬和人頭……難不成，趙禎是在鏟屎的時候鏟到的人頭麽？
    霖夜火和趙普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趙禎——所以你每日在宮中都幹點嘛？需要你自己下地鏟屎麽？還有為什麽在宮裏整那麽大個貓砂盆？
    趙禎惱怒地看南宮——朕風評受害！那些貓貓毀朕的聲譽！
    南宮歎了口氣，昨天他們大部分人都陪著皇上一家去秋圍露營了，宮裏隻留下來小部分的看守。
    但皇宮外邊還是守衛森嚴，外麵的人溜進來埋一顆人頭的可能性極小，內部人員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小四子跑到沙坑裏，蹲下看了一會兒那顆人頭，從小腰包裏掏出來了一張孫落葉的畫像。
    這畫像昨天落葉門的弟子們拿來的，他們也正滿世界找自家掌門呢。
    人頭看著已經死了幾日了，好像也在水裏泡過一樣，有些腫。
    小四子跟畫像比了一會兒，就跑出來跟展昭說，“貓貓，是孫落葉呢。”
    展昭接過畫像也看了看，點頭——看來沒錯。
    白玉堂和霖夜火都回憶昨晚聽到的那首歌—— 一個埋沙坑啊，那還有橋洞、房梁和熱窯呢？
    展昭就幽幽地看了南宮一眼。
    南宮見展昭看自己，以為他有什麽線索，如果是內部人員搞的，那得趕緊抓出來才行。
    可看展昭的眼神，南宮想了想，突然就覺得不妙——不是吧？屍身也在宮裏？
    展昭點點頭，說要帶人尋找。
    趙禎聽著都新鮮，“謔？難不成，是有人在朕這裏殺人分屍就地掩埋了？”
    南宮也覺得事情可大可小，運一個人頭進來和運整具屍體進來那不是一個概念啊！
    趙普就說跟昨晚的歌好似是有關聯。
    趙禎聽後，下令侍衛們將宮中的橋、房梁，全部搜一遍。
    “宮裏還有熱窯麽？”趙禎問南宮。
    南宮說去年公主做過一陣子陶藝，是搞了個小窯，在冷宮那邊。
    趙禎也讓人去找找。
    大批侍衛開始在宮中尋找，宮外，鄒良帶著皇城軍也過來了，加強皇宮的守備。
    趙禎問小四子，“那個歌兒怎麽唱的來著？”
    小四子就把最近的幾首歌都給唱了一遍。
    “所以所有被這個歌唱到過的地方，都有發現屍體是麽？”趙禎摸著下巴，“那這個拋屍的凶手，對這個戲班好像還挺執著。”
    趙禎越發對鬼戲班有興趣了。
    ……
    經過一番仔細地搜尋，果真，在花園的橋洞下、偏殿的橫梁上，以及冷宮附近的燒陶窯裏，都發現了黑色布袋裝著的屍體。
    而隨著屍體一起找到的，還有案件的線索。
    有幾個廚房的小工說，昨天下午看到那幾個黑色的布袋子了，以為是什麽食材，是跟著運送食材的車子一起進宮的。後來又被堆放在了放雜物垃圾的地方，以為是要丟掉的……誰都沒注意。
    趙禎心說——好家夥！禦膳房每天燒的什麽東西給朕吃？
    幾位廚子一腦門汗，都說昨日的確看到了幾個黑布口袋，但整理食材的時候那幾個袋子已經不見了。
    另外還有幾個小太監說，昨夜晚間有個小太監夢遊，見他睡到半夜出去了，溜達了挺久才回來的，今早起來發現地上有沙子。
    有侍衛也說，昨夜歇班的侍衛裏也有人夢遊，出去一趟之後濕漉漉地回來了，其他侍衛都問他怎麽回事。
    那侍衛一臉懵，說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是睡著了夢遊，醒過來的時候在池子裏，差點淹死。
    一番調查下來，發現昨夜宮中不少人夢遊。
    展昭讓所有夢遊的人集中到一起，用魔王眼看了一下他們昨夜都幹了什麽。
    這一看才發現，還真是這幫人幹的。
    他們出了休息的地方，來到廚房附近堆放雜物的場所，找到了幾個黑色的布袋，還從一個布兜裏取出了人頭，分別去不同的地方將屍體藏好，然後又回到了原來休息的地方，沒事人一樣睡下了。
    幾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晚上做了什麽，還以為一直都在睡覺，一聽說參與了埋屍，一個個嚇得麵如死灰。
    趙禎也皺眉，以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而且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感覺完全沒有必要。
    展昭倒是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個人，應該是都中了幻術。
    展昭通過這幾個人，看到了他們昨夜如同夢遊一樣的行為……這期間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指揮他們。
    這不是一般的幻術！
    通常要用幻術影響一個人的話，需要設置一個場景，類似一個環境給他。比如說讓人去沙坑裏埋一個人頭，要給他設置一個夢境，讓他覺得自己在埋一個其他的什麽東西，比如說在深山裏埋寶藏啊、小時候在海邊埋球啊之類的。
    人在幻術的影響下做一件事，等清醒之後，會覺得自己做了另外一件事。
    另外，要用幻術影響一個人，那絕對是清醒的時候比睡著的時候要容易。
    人睡著的時候反而更不容易被幻術影響，除非……是更高級的幻術。
    那種用命令的方式，下達指令之後，被控製的人言聽計從地照做，這種霸道的幻術，有點像魔王眼了。
    而至於歲夢中影響他人，這也是魔王眼的能力之一。
    所謂的魔王眼，並不是你一定要看著魔王的眼睛才會中招。
    魔王眼是形容那雙眼睛無處不在，重點不是你能看到它，而是它能看到你，任何時候，無論你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南宮也覺得可能是受到了幻術影響。
    “幻術這麽神奇的麽？”趙禎詢問，“那要是整個皇宮的人都被幻術影響了，要取朕性命，那要怎麽辦？”
    趙禎隨口一問，眾人一時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全都下意識地看展昭。
    展昭眨眨眼，這個麽……
    “要是南宮被幻術控製了，那朕豈不是死定了？”趙禎指了指南宮，隨後又指了指自己，“或者說，要是朕被控製了，那大家估計都死定了。”
    眾人麵麵相覷，如果硬要這麽說的話……
    “那凶手大費周章控製人到朕的皇宮裏來拋屍，目的是不是就為了告訴朕這件事啊？”趙禎背著手問展昭，“這算是一種威脅麽？”
    展昭撓頭，“好像是這麽個意思……”
    趙禎笑了，“這天底下能讓證朕不被幻術控製的，好像隻有你跟殷候。當然了，如果你跟殷候要控製朕，那就真的沒辦法了……”
    展昭趕緊擺手——別鬧。
    趙禎點了點頭，下結論，“所以說，這次意外撿到人頭，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展護衛你，而不是因為朕，對吧？”
    展昭張了張嘴——呃……
    白玉堂和霖夜火都無語地看著趙禎——你個皇帝當得還挺小氣。
    趙普和南宮也在一旁皺眉想心思——這個幻術，的確有些棘手。
    趙禎對展昭說，“這麽看來，你得給朕搞樣東西來才行，不然朕就隻能舉家搬去你開封府住著，直到你們抓住凶手之後再回宮了。。”
    展昭暗暗叫苦，這都什麽事兒啊……隻得無奈看趙禎——皇上要什麽東西？
    “要個能保證朕和朕身邊的人都不受幻術影響的辦法。”趙禎笑眯眯拍了拍展昭，“今天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