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這次展昭睜開的，是一雙魔王眼，而不是一隻。
    趙普原本還沒覺得, 但此時看到雙目，一比較, 瞬間明白了跟之前的那隻獨目有什麽不同。
    確切地說，趙普覺得這才是魔王眼，展昭之前睜開的那單隻, 並不是魔王眼。不怪他們吐槽, 那隻是隻屬於展昭的貓王眼。
    兩者有什麽區別的？區別並不在外觀上, 還是用天尊的話總結，看氣質！
    怎麽解釋兩者之間的區別的？魔王眼是可怕的，被這雙眼睛盯上, 會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趙普明白了為什麽這雙眼睛會被稱為魔王眼，並不是說使用他的殷候被稱為魔王, 而是這看起來並不是某個人的眼睛，它看起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眼睛, 是來自地獄, 來自魔王。
    這雙眼睛的重點並不是看，不是那種窺伺或者被盯梢，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被看穿！
    不僅僅是看見你的言行，你的過去, 而是將你的內心都看得透徹。這雙眼睛能看見你做過什麽、說過什麽, 甚至能看清你在想什麽、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在這雙眼睛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趙普覺得，如果當時展昭睜開的是這雙眼睛, 荷花肯定騙不了他，哪怕這雙眼睛，也長著長長的眼睫毛……甚至還有雙眼皮和臥蠶……
    九王爺默默地歎了口氣，可怕中還帶點兒皮……
    而更詭異的是，這雙眼睛正好在趙禎的頭頂上，掃視群臣的視角都是同步的。
    趙禎本身就有這麽一個特點，他聽朝臣啟奏什麽事的時候，甚少盯著說話的大臣看，而是邊聽，邊觀察百官，看著似乎是在走神，可實際上他是在觀察群臣對聽到內容的反應。
    這種巧合一對上，驚悚效果就拉滿了，仿佛那雙眼睛是在幫趙禎審視群臣，隻要看出問題，就會瞧瞧告訴趙禎。
    魔王帝王一起看，滿朝文武盯著那兩雙眼睛，努力克製自己腿肚子轉筋的衝動。
    太師一個勁瞅包大人——你家孩子搞什麽鬼啊？那個什麽眼睛那麽嚇人？！
    包大人還一歪頭——嚇人麽？多麽可愛呀！瞧瞧我們家孩子這雙眼皮！
    太師直翻白眼。
    包大人還轉頭，看了一眼被看得不自在但又不敢出聲的滿朝文武，心說，你們哪個幹了虧心事，趕緊自個兒交代！
    而與此同時，魔王眼和趙禎，都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個人身上。
    展昭通過聽混亂的心跳，捕捉到了一個人。
    而趙禎坐在上方，跟魔王眼同一視角望過去，也發現有個人，似乎不太對……
    誰呢？
    太傅蔡德義。
    蔡公就是最早被先皇僵屍揍了的老臣，本來他都不怎麽上朝的，不過今日趙禎上朝前宮裏敲鍾了，意思是讓夠品級的都去，所以太傅也跑來了。
    太傅站在也忘憂身後，剛才幾位老臣一說起先帝曾派人調查過月蛾坊，他就有些慌了。
    抬頭瞧了一眼，正看到魔王眼睜開，老頭兒當時就不行了。
    也忘憂也正看展昭那雙魔王眼呢，覺得好氣派的心術啊，果然是殷候之後。
    太尉正分析操縱係內力與控製係內力的不同呢，忽然就聽身後“噗啦噗啦”響，還納悶，方靜肖帶鳥兒來上朝了不成？
    回頭一看，就見太傅跟打擺子似的正哆嗦，那袍袖撲啦啦響。那張被揍腫的臉還沒完全消腫呢，青一塊紫一塊，這會兒還直冒冷汗。
    剛想問問他怎麽了，就見老頭“噗通”一聲就摔倒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朝上亂了起來，群臣都朝太傅的方向望去。
    唯獨展昭沒動。
    展昭這會兒正專注地用魔王眼看著呢……
    昨日傍晚，蔡德義進了趟宮，說是找太醫看診。
    太醫給他冰敷消腫，蔡德義說是牙疼什麽的，磨磨唧唧在太醫院待到天擦黑。
    回去的時候，走進了宮內的一條僻靜小巷。
    展昭作為一個路癡，自然不知道他走去哪兒了，而且宮裏的路都差不多。不過從路兩邊宮牆的顏色，以及沒有侍衛巡邏的情況來看，應該並不是內宮，而是在皇宮的外圍。
    走了一陣，展昭就覺得有點眼熟了，昨晚他剛去過，就那上吊的廚子的住所。
    果然，太傅和那廚子似乎是老相識，兩人見麵還挺親熱，坐下喝酒。
    廚子去拿下酒菜的時候，太傅就悄悄將一包藥粉灑進了酒壺裏，這包藥粉的紙包上，還有個月蛾坊的圖案。
    展昭可算明白了，難怪公孫驗屍的時候，說廚子吃了迷ap;ap;ap;ap;藥，未必是自盡，原來是太傅動的手。
    又聊了一會兒，廚子果然一頭就載倒了。
    太傅趕緊就跑了。
    看到此處，展昭微微一皺眉——太傅隻是把人弄暈了，而且以老頭那個身體情況，也沒法將個成年人舉起來掛房梁上，換言之……
    展昭掃視了一下朝中群臣——宮裏還有個內奸？
    死掉的那廚子，準確地說並不是純粹的禦膳房的廚子，他隻是負責廚房采買的，住的地方吧，也隻能算半個宮內，但要進去還是得從宮門入的。看太傅走的時候，天都黑了……晚上進出宮門查得尤其緊，這麽書的話，十有，宮裏還有個內鬼？！
    “是誰呢……”展昭皺個眉頭開始四處瞧。
    趙普就見那雙魔王眼突然一皺眉，有點不爽的樣子，莫名就覺得有點出戲，魔王眼和貓王眼融為一體了的感覺。
    九王爺就回頭看展昭，瞧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來，展昭這會兒的表情跟魔王眼差不多，很不爽的樣子。
    展昭正瞧著，發現趙普回頭，就對他打了個手勢。
    展昭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蔡公，然後雙手做了個拆紙包的姿勢，又做了個倒酒的動作，兩隻手指做了個逃跑的動作。
    趙普盯著展昭就呆住了。
    九王爺直撓頭——啥意思？
    一旁，包大人也瞧見了，一包抱胳膊，斜了蔡公一眼——好啊，原來是你給廚子下的藥！
    展昭可不管趙普暈不暈，他手勢還沒打完呢，又指了指蔡公，擺擺手表示，不是！然後做了個給自己脖子上套繩索的姿勢。
    趙普默默回過頭——什麽玩意兒……
    包大人則是摸著胡須又瞄了蔡公一眼——哦？他隻是下了藥，人不是他掛在房梁上的？那意思是，宮裏還有其他奸細？
    除了趙普和包大人，趙禎也瞧見了展昭比劃。
    皇上也不知道理解了沒，就托著下巴靠著龍椅，瞅著坐在地上的蔡公。
    “太傅，昨日晚間進宮了麽？”趙禎突然問蔡公。
    “呃……”蔡公被旁邊幾位大臣扶了起來，老頭直擦汗，說是進宮找過太醫冰敷來著。
    “哦……”趙禎點了點頭，看看趙普。
    九王爺眉頭皺起來了，覺得不對勁……影衛有盯梢太傅府的，老頭有什麽風吹草動肯定會來稟報。昨晚宮裏明明出了命案，如果太傅出來過，一定會有影衛來告訴自己……不可能幾個經驗豐富的影衛連個九十多的老頭都盯不住吧？
    趙普回頭看了一眼展昭，邊示意了一下上方——影衛不是你跟殷候去太傅府的時候安排的麽，有跟你說沒有？
    展昭顯然也沒懂趙普要表達什麽，歪了歪頭，還抬頭看看天花板——什麽呀？
    一旁，包大人摸著下巴——太傅府裏莫不是有什麽地道可以出來？沒理由影衛們沒盯住的呀，出入都沒發現……這也解釋了先皇僵屍是怎麽進出太傅府沒被發現的。
    “太傅，隻去了太醫院，沒去別的地方麽？”趙禎笑盈盈問蔡公。
    太傅又有些站不穩了，一個勁搖頭。
    趙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拍手說，“對了，太傅府上離太尉府也不遠，昨日拆街，沒影響太傅府上吧？”
    此言一出，展昭、趙普和包大人都一挑眉——對啊！太尉府那些個造反的機括要神不知鬼不覺運進去也不容易。
    “呃……”太傅還沒來得及開口，趙禎就問南宮，“為了安全起見，是應該好好檢查一下，是吧？”
    南宮點頭。
    “那就讓少征和喬廣帶點人，附近的建築都檢查一下。”趙禎樣子還挺關切。
    歐陽少征和龍喬廣領了聖旨就帶著兵馬去搜太傅府了。
    “包卿。”趙禎對包大人說，“一會兒順便帶太傅回趟開封府，叫公孫先生檢查檢查，朕看著他這身體好似還沒好，別是有什麽病症沒查出來，幹脆留在你開封府將養幾日。”
    包大人點頭稱是，展昭和趙普外加滿朝文武都幽幽地看著太傅——好家夥，直接送開封府查辦的意思麽？
    展昭這會兒氣還挺順，打從之前聽說老頭兒的惡行就看他不爽，栽了吧！你個老不修！
    展昭想到老頭家裏還有月蛾坊的東西，就對前邊趙普拍了拍腰帶上的圓扣，那意思——這老頭鐵定跟月蛾坊有關！
    趙普默默回過頭——展昭好像拍肚子了，莫不是餓了？剛剛明明吃了一籠煎餃……
    包大人盯著老蔡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個老賊，竟然還跟月蛾坊有關係！
    太師揣著手在旁邊看了一路了，黑子今天表情好豐富，沒睡醒脾氣也比平常大……
    ……
    另一邊廂，白玉堂和殷候出了開封府衙門，一起去球場。
    半路遇上了帶著兵馬的龍喬廣和歐陽少征。
    今早鄒良已經派皇城軍將整條夷為平地的升棺街給封了，仔仔細細掃土找地道，太傅府離那條街還真是不遠。
    路上歐陽跟白玉堂遇上了，就說太傅沒準跟老太尉家那些機關有點兒什麽關係，皇上讓徹查。
    殷候不忘提醒他找找太傅府有沒有月蛾坊的東西，之前他看到了太傅床邊的簾子上有月蛾坊的圖案。還不忘幫外孫提了一嘴老頭和那幾個死去皇陵官私下裏幹的那點齷齪事。
    歐陽和龍喬廣邊走邊罵罵咧咧，“這老頭真是不知所謂，一點下限都沒有……”
    五爺和殷候見皇城軍負責調查他倆也就不管了，直接跑球場。
    今日果然是有重要比賽，球場內外人山人海的特別熱鬧，連門口賣東西的攤販都比平日多。
    五爺和殷候還沒進門，就聽旁邊“嚶嚶嚶”似乎有人叫他倆。
    兩人一轉頭，白龍王跟塊雲彩似的飄過來了，手裏還拿著幾串糖葫蘆，“宮主小白堂！”
    五爺和殷候望向他身後，夭長天手裏提著兩個木頭食盒，裏邊放了好些果汁杯子，後邊陸天寒一手拿著幾把寫了“良辰美景”和“胖貓”的扇子，正邊走邊看。
    “宮主！”白龍王跑過來，一把將糖葫蘆塞給白玉堂，自己掛住殷候，臉上表情莫名的就有些雀躍。
    五爺拿著一把糖葫蘆，不解地看白龍王。
    殷候也看了看他，總覺得他表情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
    白龍王身後，陸天寒和夭長天也過來了，這兩位平日臉上都沒什麽表情，不過今天……以五爺對麵癱的了解來說，好像也有點怎麽說呢……激動？
    “幹嘛？”殷候不解地問白龍王。
    “趕緊進去看比賽呀！”白龍王拉著殷候就往裏跑。
    五爺幫拿著一把糖葫蘆，也跟了進去。
    球場裏人特別多，好在人群中，一紅一白兩個背影特別顯眼。
    白色是天尊，紅色是霖夜火，爺兒倆站在一起看著前方。
    五爺腳步就慢了下來，以他對這兩個人的“了解”，從背影上看，似乎是相當的不爽。
    白玉堂還挺納悶，今早明明歡歡喜喜出門的，怎麽了這是？誰惹到他倆了？
    殷候本來進門的時候，拿了陸天寒手裏一把畫了胖貓的團扇，覺得挺可愛。
    進了門，就見白龍王一個勁對著他努嘴，讓他看前邊。
    殷候也發現天尊和霖夜火了，霖夜火這個紅彤彤的背影他倒是沒看出什麽來，不過天尊那個背影老爺子則是看出來了一股子“有人惹我我生氣了！”的架勢。
    殷候也忍不住好奇了起來，怎麽了？
    順著白龍王示意的方向一看，就見在天尊和霖夜火眼前，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一身藍衣的高個子，似乎有點眼熟。
    等殷候看清楚那人長相後猛地就愣住了，“啪嗒”一聲，手裏胖貓隊的扇子都掉了。
    五爺也看到那兩人了，都不認識，不過再看旁邊，殷候一整個目瞪口呆，而白龍王和他外公舅公則是一個賽一個的那麽開心。
    五爺回頭仔細看站在他師父跟前的那個藍衣人——這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