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寬兩尺左右，覆以方形青石，其上隱隱印著紋路。

    趙子言觀察片刻,然後踏出第二步。他的心裏生出一股歡喜,眼前事物陡然變得鮮活,見青石可知靈氣，見樹木可曉生機；

    踏出第三步,身體變得輕盈,目光所及,陣法紋路隱隱知曉,體內莫名氣息運轉；

    踏出第四步,見此處世外桃源卻不為人所知,可惜之中生出憤惱；

    第五步，環顧之間感受靈氣，依稀可知一草一木均已入陣，布陣之人技藝高超卻無人繼承；

    第六步，伸手想要攬入什麽卻一無所得，莫名急躁；

    第七步,想到當初斷了傳承的天機門，心裏浸出悲傷；

    第八步,思及此，念到故人，恍惚覺得自己還是那時幼子，孤身在外；

    第九步，積年漂旅，思念猶如藤蔓纏身，勒到令人呼吸困難；

    第十步，親戚容貌言語在腦海時隱時現，趙子言蹲下來抱住自己，他想到那時的點點滴滴，深覺如今生不如死；

    第十一步，哭過之後站起，踏出這一步之後，趙子言感覺到自己的反常；

    第十二步，喜人所喜，悲人所悲，自己不是這邊的人卻會因為陣法而心緒紛紛；

    第十三步，登仙道，考驗的是人心，或者說道心嗎？

    第十四步，進入登仙道的人，心境基本都不會完美，登仙道的低通過率是因為這個嗎？

    第十五步，自己，會有很大的弱點嗎？

    第十六步，如果因為弱點過不去，這個世界……恐怕就失敗了，李星光那次因為意外而隻拿到少數靈魂點，這次失敗了又會如何……

    ……

    第二十一步，害怕失敗，害怕扣除靈魂點，害怕本就漫長的旅途因為失誤而變得更長，害怕自己回去以後已經不是自己；

    第二十二步，那些人那些事會長久地隻存在過去，隨著時間洪流越來越遠……不可追不可憶；

    ……

    第二十八步，明知不可為，心裏腦裏滿是過去種種，趙子言抓住自己的手，卻覺得抓住的是陌生人，現在的他現在的自己都是虛幻，隻有過去才是真實；

    第二十九步，驚覺自己確是陌生的他人，現在是陌生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是不同的氣息；

    ……

    第三十六步，情緒平靜下來，訝異自己片刻之間心緒鬥轉千回，也為這短短一行路而驚詫；

    第三十七步，轉過一角，見不遠處栽了一顆格格不入的桃樹，樹下靠著一人長發披肩，抬頭問到：“你來啦？”

    趙子言思覺剛才奇異，略一猶豫期間，那人就又說：“如你所見，這陣法之中樹木均為蒼翠挺拔，唯獨這一棵，”他笑著敲敲桃樹幹，“不高，不筆直，沒有滿樹的蒼翠，隻積年累月地盛開一樹繁花。”

    “所以，它是不同與周遭這些的。”那人親昵地將臉側在樹幹上然後說，“周遭這些樹是死物，即使身染靈氣也不會擁有靈智，而它不同，它是活的……”

    趙子言聞言想要後退一步，卻發現退不了。

    而那人也仿佛知道他的動作一般，臉上笑容更加燦爛：“……有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的喜好，會撒著嬌討好我，也會為別人的動作而氣惱——就像你剛才後退的樣子，它發現了，所以它生氣了。”

    他動了下-身體，讓自己和桃花樹貼合得更加密切後再歎口氣繼續，“本來，我隻是守在兩道關卡之間，利用陣法的特殊性而攔截一些人，收取一些事物供養它。現在，它生氣了，為了讓它消氣，你就不能隻是付出十年壽命了……”

    兩道關卡之間？趙子言抓住對麵那個人語句裏的一句話，然後把已經捏出的刀片又放了回去——刀片是凡鐵所鑄，基本隻用來讓趙子言知道他還有防身武器。

    然後趙子言臉上神色一變換，雖見眼前的路是以桃樹為中心的一段弧線，咬咬牙還是快步跑了起來。

    而那人說著，見趙子言想脫離，便坐上一根桃枝直直襲來，同時右手翻轉之間將靈氣在左手心一層層重疊成法印，在追趕上的瞬間把它拍在趙子言身上。

    ***

    趙子言醒來之時是半夜，涼風習習，月色如水。

    他坐起來，隻見自己身著黃色褻衣，其上隱隱花紋似蛇非蛇。

    “陛下？”

    一人在旁輕聲喚，然後趙子言才似從夢裏醒來，知曉自己是一國之君。

    趙子言搖搖頭，似乎對身邊人很熟悉和信任：“梓潼，寡人……是不是忘了什麽？”

    “陛下博聞強識，又怎麽會忘了什麽？”皇後坐起來，把趙子言拉回去躺著，“睡吧，陛下，您明天還要和大臣商討如何應對旱災呢~”

    語氣和緩而溫柔，是趙子言最熟悉和喜歡的。

    第二天一早，趙子言迷迷糊糊感覺到身邊人起來了，想睜眼卻被製止：“現在還早呢，陛下，您先歇息，妾身為您打點好一切再喚您~”

    趙子言掙紮過後，還是撐開眼，看一眼不遠處模模糊糊的臉才沉睡過去。

    皇後是什麽樣子呢？趙子言想到，我好像不記得了……

    待皇後喚醒趙子言，大概是之前的念頭，他第一反應就是仔仔細細地記著皇後是什麽樣子。

    皇後是鵝蛋臉，皮膚很白，眉眼彎彎，看起來很溫柔的樣子。

    “陛下？”見趙子言一直盯著她看，皇後似乎是害羞了，推了趙子言一下之後別過臉去柔聲喚到。

    趙子言收回心神，也有點詫異自己這麽直勾勾盯著人的行為，然後驚訝過後，在皇後的幫助下穿好了衣飾，走出房間之後接受一路的太監宮女的行禮。

    在一段路之後，皇後說著自己不適合繼續跟著，然後一個看起來等級很高的公公就前來接手，繼續領著趙子言行走。

    趙子言問到：“這麽遠的路為什麽要一直用腳走？”

    那公公就跪下請罪：“陛下息怒，奴才這就去喚人抬來攆轎。”

    趙子言想了下他坐在轎子上麵，地下幾個人哼唧哼唧地抬著他，就搖搖手說：“不了，寡人隻是……覺得外麵災情緊急，寡人卻每天耗費時間在路上，於心不忍罷了，公公起來吧。”一般德高望重的公公年紀都很大了，讓個老人給自己行禮真是折壽。

    然後公公謝旨之後說：“陛下真是憂國憂民個，老奴不能及陛下之萬一。”

    而後，兩人跨過一門，一拐彎就到了目的地。

    公公將趙子言領進去，然後喊起那段經典的台詞：“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就退在一旁。

    而後下麵的一位官員站出來：“臣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