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神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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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等待齊姑娘, 所以趙子言依舊走的是選好的小路, 人少、拐角多, 方便隨時被帶到哪裏去問話。
而在趙子言又走過一個拐角, 即將到達萬家書窗的時候, 齊姑娘終於出手了——
“你到底是怎麽跟周師兄什麽關係?”齊姑娘把趙子言拉入一個小巷子裏,把劍抽出橫在趙子言脖子上,厲聲問,“我之前跟你說周師兄來了, 你為何不應, 反而裝作不認我?!”
趙子言害怕地向後退兩步, 然後一個踉蹌往後跌去,齊姑娘見此下意識把劍抽回來以免真的發生血案——還好,隻是把束發的發帶割斷了。
隨著幾根頭發並著發帶掉落在地, 趙子言哎呦一聲倒在地上又爬起來:這是一個全封閉的小巷子, 唯一的出口被齊姑娘堵著。
低頭任由頭發遮住大半張臉, 趙子言害怕地回答:“我……先生不喜歡武林中人, 所以……我不敢在店裏承認……我在先生這裏過得很好, 不想因為什麽現在改變這種生活……”話語語無倫次又帶著點顫抖。
齊姑娘見此把劍遞進:“那現在不在店裏了,你便不用擔心。周師兄正在客棧等你, 你且跟我來。”
趙子言一下跌在地上。
齊姑娘見此蹲下, 靠近趙子言問:“怎麽?不敢去?我周師兄既不會問你要回贈與的東西, 又不會殺人,你怕什麽?”
而隨著齊姑娘這句話,趙子言推她一下就跑, 卻被齊姑娘反手就揪回來。
“不囉嗦了,說,你到底是怎麽知道周師兄的身份的!”齊姑娘擒住趙子言了問,“你說我周師兄曾助你你才知曉他的身份,但我門中人在外行走輕易不報門派,更不論是在普通人麵前了,況且就是報了,當時我問你周師兄外貌時十分生氣,你卻一點不顧忌地就準確地說出信息,其後更是補充了他的胎記,這樣的態度能是對恩人的嗎?更不說之後兩次我讓你隨我麽走,去見周師兄,你卻始終是拒絕的態度了——”
“我……我……”趙子言的臉被頭發遮住大半,在他身後的齊姑娘自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聲音裏那樣害怕——五官確實是做出害怕的樣子,卻是僵硬而表麵的。
“我……我慢慢說。”趙子言掙了兩下,發現被齊姑娘壓得死死的動不了了才頹然答到,“那是兩年前……跟一場噩夢一樣。”
“那時……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們鎮不太平,每過一陣就會出點事,但是鄰裏之間也都是這樣,打打鬧鬧就都好了,沒出過人命,但是那天……那天兩個人被卷進武林廝殺裏至死,八尺大漢,平時在屠戶家裏殺豬的,一下就被殺死了……其中一個頭被飛過來的斧頭砸中,”趙子言抖一下,“血一下就湧出來,飛了好遠……然後另一個人,他在接住屍體……我是說前麵那個人的身體的時候,好多飛刀從天上飛來,到處發射,他站在街中間中得多,被抬去醫館的時候已經沒救了,其他人中的飛刀少,就傷輕一點……”
齊姑娘皺眉,武林中人每次在鬧市動手都是這樣,明明都規定了不許卻經常發生這種事——不過兩年前武林盟並沒有接到這個消息,致無辜人死亡可是惡**件,值得發通緝令的。
然後趙子言繼續說:“那些飛刀上……便是有你們齊峽山的標誌……”
“胡說!”周師兄是用飛刀的,結合之前的情況,趙子言簡直是在說就是周師兄傷了人:齊姑娘絕不信他會在鬧市跟人動手——更何況,周師兄回門派之後寫的遊曆記事並沒說過這件事,他的特製飛刀也並沒有少。
“就是有!”趙子言被吼一下了抖了抖,然後堅定回應,“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一對葉子相互重疊,中間一柄劍,跟你劍柄上的標誌一模一樣!”
“當時傷的人多,我路過醫館的時候在外麵都聽得到裏麵的聲音,一個個疼得直哭爹喊娘……”反駁玩趙子言繼續說。
周師兄的飛刀帶有倒刺,若是直接□□是十分疼……齊姑娘不自覺想……
“然後就有人來圍住了醫館,周圍的人都被趕走……我當時還小,看到有武林人來就害怕,一下躲到醫館裏麵……裏麵的人都是平時打招呼的叔叔伯伯們,還有嬸嬸姐姐們,有個嬸嬸身形大一點,就讓我躲到裙子裏麵……我們小鎮的人跟你們不一樣,男人們都不穿裙子的,為了幹活方便都穿短袖短褲……我是說,當時他們不能把握藏起來,所以才是嬸嬸把我藏著。”趙子牙的聲音慢慢平穩起來,“所以在遠遠看一眼之後,我就躲到了裙子裏……那時候人很多,我聽到外麵的聲音慢慢消失,然後就是個男人的聲音。”
齊姑娘凝神。
“他說,‘今日之事均因這江洋大盜而起,對今日的誤傷,齊峽山感到抱歉,我們會對死者進行補償,也會送來大夫為大家醫治,請大家不要害怕。’然後就有人走來為大家治病……我們都以為這是好結果,至少比其他地方冤死要好得多。”趙子言說,“當時發生事故的是西街,基本都是家裏窮苦的人……所以大家都很快答應了,說好不說出去。”
“結果在我離開之前……小鎮裏經曆過那件事的人都慢慢忘了那件事,不是時間過去了就慢慢忘了,是連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趙子言說,“大家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呂大呂二的死也沒人在意,有人問就說是有豬發狂,把他們頂到了屠刀上麵……”
齊姑娘瞬間想起傳說中魔教的秘藥“黃粱一夢”:管你前生荒唐還是輝煌,此後均為白紙一張。隻是比起“黃粱一夢”的效果,這藥不知該是說更好還是更壞……若是可控製,便是真的是更壞得可怕了。
“之後呢?”齊姑娘推推趙子言,“之後怎麽了?你又為何找上我們?”
“之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好像隻有我做了一場夢……”趙子言的聲音有些飄忽,“我有時候都不知道是不是我患了臆症才會想出那些……直到那天我看到你們,看到那個標誌。”
“我當時就衝動了……看你們人好,忍不住跑過去問你們,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我記得的到底是不是發生過……”趙子言說,“這跟我沒關係的,我隻是壓了兩年太想知道,我不知道其他事情……你就當沒看到我好不好……”
兩年前、周師兄的飛刀和他回去後的疑點、齊峽山的標誌、疑似黃粱一夢的藥……齊姑娘把這幾點串起來,如果這孩子說的是真的……恐怕當時發生了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就算不談魔教的關係,隻談周師兄的事情,她也不會任由這種疑點存在。
“若你所言非虛,此事便事關重大,你且隨我來!”齊姑娘鬆開趙子言,然後拉起他就要走。
“不!會死人的!”
“我不去,我不去!我後悔了!”趙子言見此立刻拚命掙紮,“我不要去!我後悔去問你們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當沒看到我好不好?!我不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別這樣,我們會保護你的,你不會出事的。”齊姑娘因為趙子言身份的轉換有些放不開手腳,“我們不會讓你出事的,你冷靜點!”
“我不去!”趙子言奮力掙開齊姑娘,一下後退到巷角,“我剛才是犯病了!我有癔症,時常自己編故事,有時候連自己都信了……”
“你說的信息都對得上。”齊姑娘指出,“周師兄的外貌,他所使用的武器,我們齊峽山的標誌……甚至是魔教的‘黃粱一夢’。”說到最後一項齊姑娘停了一下,“我們齊峽山是當今正派領袖,門下弟子各個武藝高強,護山大陣更是無人能破,你若是擔心自己的安全,現在你就能去找人打聽一下我們的消息,我們絕對護得住你。”
“……可我隻想做個普通人。”趙子言低頭小聲說,“跟你們走了,我以後的生活就不會再平靜,可能什麽時候就被殃及了……我隻是普通人,還是個小孩子,我的人生還很長,不想跟你們武林扯上關係,我隻想平平淡淡地生活,現在這樣就很好——就當你沒見過我,我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齊姑娘想起萬家書窗那個先生,這幾天打聽的消息據說他極其厭惡武林:前幾天這小孩還對他們態度不錯,現在卻……當然,小孩的這種轉變肯定也是有他現在才後知後覺地害怕的緣故。
“我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以後的事情本來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帶我去也沒用,我隻是一個小孩子,說的話沒人信。”趙子言頓了一會,一副想到解決方法的高興語氣說,“而且你覺得我的話可信的原因是我知道你們那個周師兄的信息和什麽黃粱一夢,我是普通人知道這些一定是經曆了什麽——但是我現在跟你接觸過了,我不知道,可是你知道,以後再說,我的話語都會被人當做時按你說的所說——所以你覺得可信去找證據就好啦,不用帶上我!覺得不可信也不用管我,讓我自己在外麵就好!”
齊姑娘氣急,還真是這樣!該相信她的人不會因為趙子言的存在與否而有任何改變,不相信她的人也不會因為一個跟著她的小孩的話而轉變態度,隻是……
“你現在跟我接觸過了,如果你不跟我走,那麽在我們為此調查的時候,假設有那麽一個背後黑手,他們一定會察覺,並且很容易就會知道你的存在,因此,你所希望的平淡生活可能並不會存在。更多的可能是你因為被人發現,又無人庇護,而被他們順手就——殺了。”齊姑娘糾結一會了跺腳,“我要帶你走除了當做證人,是真的想要保護你!”
“那就是你們的事了!我給你們提供了信息反而被人報複,這種事情要是發生了,以後也就沒人敢再這麽做了是吧?你們得想辦法把我從這件事情裏撇開。”趙子言立刻說,“我隻是給你們一段信息,總不能把大半輩子都搭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