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賢妻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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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隔千年的回憶被拉回現實,戲中人早已淡忘過去,戲外人卻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明明受傷的不是自己,柳霜卻顯得格外委屈。她眼中已然一片模糊,小臉皺的很難看,死撐著不讓眼淚往下掉,兩手緩緩摸上墨雲簫的臉,極輕聲問他:“還疼嗎?”

    “你不哭,我就不會疼。”他如此說著,手輕觸上柳霜眼角,兩顆比豆大的淚珠再也支撐不住,跟著主人一起情緒崩潰。

    柳霜把頭與臉深深埋入墨雲簫的頸窩,哽咽道:“可我忍不住,我見過廷杖用的棍子,很長很重,你怎麽會不疼?”

    她預料到他懼寒的原因不會樂觀,卻沒想過真相會是這樣殘酷。在幻族時被姑姑手下打的那兩棍,她現在都印象尤深,隻覺那已經痛的讓人無法忍受。當年的墨雲簫不過是一個孩子,擁有應該被人人前呼後擁的身份,遭受的卻是這些非人虐待。除夕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大到一國尊主,小到宮人宮婢,大家都在慶祝新一年的降臨,隻有他在天寒地凍的大雪天帶燒受辱。

    柳霜極其氣憤地捶床,險些將床板砸出一個窟窿,“為什麽我不早出生些?”

    墨雲簫懂她的意思,若是她在,憑她的個性,斷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不痛不癢地開玩笑說:“你若和我一樣年紀,到現在豈不是大齡剩女?”

    也許所有人覺得他能從辰族主的虎爪下活下來是個了不得的奇跡,但她從未如此認為,正因為千年的沉澱,經曆的多了,到最後麻木了,看淡了,覺得無所謂了,才造就如今心智頑強、百折不撓的他。

    柳霜手腳改為八爪魚姿勢仔細抱緊墨雲簫,固執地哭嚷:“大齡剩女就大齡剩女,我隻知道不能讓別人欺負你,否則我跟他們拚命!”

    墨雲簫一手輕拍柳霜後背,示意她安心,“以我現在的修為功底,隻要你不拿劍對準我,就沒人敢來招惹我。”

    在柳霜呼吸猛然停滯的一刻,他端起她的臉笑說:“當然,我知道你不會。”

    頸窩下濕漉漉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墨雲簫,柳霜落淚時的難以自禁。他點點柳霜鼻子,看她哭紅的眼忍俊不禁,“我以後盡量不受傷,不然每一次都害你從堂堂玄女或公主哭成小花貓。”

    柳霜終於破涕為笑,滿足枕入墨雲簫懷中,“你知道就好。”

    墨雲簫繼續拍著柳霜,對她講:“若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做自己,因為隻有我夠資格擁有天上地下最好的你,其他人的人生就算再一帆風順,也沒這個福分。”

    柳霜本來想說自己哪有這般好,但反過來一想,墨雲簫在她心中不也是天上地下最好的那個人?如此便也解釋的通了。

    “以後每一年的除夕,我都陪你過,由我為你守歲,給你做一大桌你愛吃的菜肴。”

    “不會很辛苦?”

    “為你做任何事,都會樂在其中。”

    遣送醉月樓之事,他不敢告訴她,一是怕她擔心難過,二是他無從開口。那等汙穢事跡,他不願她沾染半分。

    世間萬事雖荒謬,但依舊很公平。他前半生被奪走多少愛與歡樂,後半生就會還給他多少。他,終歸是幸福的。

    翌日,寒歆韻早早尋來,碰巧兩人均不在。她詢問春雪,才得知他們一個去早朝,一個剛去議政殿外等著。

    礙於身份,她不能隨意在外露麵,隻得在屋內等待。左等右等,等來隱塵眼睛放光的八卦消息。

    “我的個天哪,剛剛得來的消息,今早少主去上朝,柳霜公主就在殿外等候,直到少主一身朝服出來,柳霜公主欣喜之下撲上前抱住少主,緊接著少主攬手抱起柳霜公主,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議政殿到墨玄殿有多遠,少主就抱柳霜公主走了多遠,此時約摸就要回來了!”

    春雪與秋圖兩人也跟著一臉喜慶,迎雁與隱塵攀談起來,討論中樂不思蜀。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寒歆韻就遠遠望見有兩個人影歸來。墨雲簫前腳剛踏入院落,柳霜就瞅見隱藏在樹下的隱塵與迎雁,她笑得格外開心,扔給他們一人一片金葉子,“講的很漂亮,這是我和你家少主賞你們的!”

    隱塵和迎雁通通將金葉子接住,攥在手心裏一看,一個原地呆住,一個紅了臉頰。

    原來這兩片做工較為精致的金葉子存有些貓膩,一片尾巴朝左傾斜,另一片朝後傾斜,一左一右正好配成一對。

    直到進門,墨雲簫才把柳霜放下,迎麵撞見寒歆韻從另一側門出來。寒歆韻笑搖頭對墨雲簫說:“別太慣著她,小心她恃寵生嬌。”

    墨雲簫笑瞅身旁柳霜一眼,言道:“歆姨放心,她不會的。”

    柳霜對寒歆韻叉腰怒目,開始夫唱婦隨,“就是,我溫柔著呢!哪裏嬌氣?”她側彎頭往墨雲簫身前一湊,眉笑顏開地向寒歆韻炫耀,“潛跡大陸最溫婉居家、賢惠知禮的未婚妻,舍我其誰?”

    寒歆韻手指柳霜笑罵,“你好大的臉哪!”

    柳霜向寒歆韻扮鬼臉吐舌頭,倒是墨雲簫問起正事。

    寒歆韻也回歸正題,看著這一雙兒女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壞消息!”

    “壞消息。”

    柳霜與墨雲簫異口同聲,寒歆韻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兩人之間的默契度,看來都比較喜歡先苦後甜。

    寒歆韻立刻一本正經起來,清嗓講道,“朝弦至今不知你們兩個已有夫妻之實,但最好還是不要讓他知道。”

    柳霜與墨雲簫對看一眼,心裏都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柳霜垮了臉問:“他這麽死板?”

    寒歆韻隻能歎道:“你就當你阿爹死板吧,這件事我會先幫你們隱瞞,能瞞多久是多久,但你們往後也要注意一些,萬不可過頭。”

    柳霜敏感注意到身旁人的靜默不語,賭氣朝寒歆韻訴說:“難道你們年輕時就沒有過?”

    而寒歆韻隻是很淡然地搖頭,“你阿爹是個很注重禮節的人,我們直到大婚之日才把自己交給對方。”

    話落,寒歆韻也注意到這二人的不對勁,於是急忙開解他們,“千萬別誤會,我沒有說你們不懂禮節,因為年代不同,觀念也會不一樣,有些事情不是必須分對錯,朝弦不認同是他的原因,但你們隻需做自己就可以。”

    柳霜伸手握住墨雲簫的手,隻覺那隻手比來之前涼許多,她不由握的更緊些,對寒歆韻由衷說了一句,“謝謝阿娘包涵。”

    “感謝歆姨諒解。”瞬間,墨雲簫的話緊跟在柳霜後麵,他泛著涼氣的手掌與柳霜溫熱的小手反握,並以堅毅的神色對寒歆韻正色道:“我們隻求問心無愧。”

    寒歆韻含笑點頭,適時轉移話題告訴他們另一個好消息,即修複水靈的方法,講完自動識趣離開,留給二人私密講話的空間。

    柳霜無暇顧及其他,轉頭朝窗外吩咐一聲,“隱塵,要熱水和冷水,你一並給提進來。”

    “得嘞!”窗外隱塵歡呼雀躍地應聲。

    見柳霜反複揉搓著給他溫手,墨雲簫預感出她的想法,卻依然想問:“要洗什麽?”

    “以後每天早晨中午用熱水泡兩次手腳,晚上也要泡熱水澡。”柳霜還嫌不夠,特意在後麵重重加上一句,“不許拒絕!”

    墨雲簫看著柳霜哭笑不得,極小聲嘀咕,“本來也沒想拒絕。”同樣,他學著她的語氣言辭要求道:“你也一樣,必須早中晚都泡。”

    柳霜眼睛一轉,臉不紅心不跳地問墨雲簫:“那我來月信也泡?”

    墨雲簫怔愣一下,腦海不由自主想到一些極其不好的畫麵,匆忙調轉頭,忽然語塞起來,“……不必了。”

    柳霜拍桌大笑,她真心覺得,墨雲簫每次被她一句話堵成語塞的模樣簡直不要太可愛。

    她轉而走到他麵前,順勢笑嘻嘻坐在他腿上,抱住他脖頸,往那清涼薄唇方向親去。

    “兩位主子,水來了!”不愧是隱塵,專挑好時間來找事。

    柳霜興趣蔫敗,忍下這口悶氣,朝外麵喊了一句,“進來吧。”

    她想放腿下地,卻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下一瞬就見麵前人攬緊她腰背,衝她得意一笑,張口對上她柔軟的朱唇。

    隱塵無所顧忌地推門而進,手提兩大桶水也不帶一聲喘息,他放下水,抬頭看到這一幕時,一口冷氣倒抽回去,驚掉牙的表情在他臉上足夠打滿分。

    趁那兩人專注情事,隱塵快步開溜,在院外一棵樹下抱頭叫嚷,“兩位主子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不不,絕對沒有以後!”

    屋內,墨雲簫解開柳霜的定身術,以拳頭麵向她,“再笑話我,我就當著整個辰族的麵吻你。”

    柳霜伸了個懶腰,沒皮沒臉地笑道:“你不怕當昏君的話,隨意啊!”

    墨雲簫一把將柳霜揪下,咬牙切齒地說出口,“玉輕然,你吃準了我拿你無可奈何是不是?”

    柳霜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站起身,“今夜不想和你睡,你自求多福去吧!”

    見墨雲簫真往外走,柳霜急了,立馬衝上去抱住他,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他,死活不肯讓他走。

    她先是問:“你去哪兒睡?”

    墨雲簫回說:“辰族這麽大,哪裏都可以睡。”

    柳霜想到挽留的好方法,特意提醒他,“你還沒泡手腳。”

    墨雲簫卻把她的內心想法洞悉的一清二楚,偏不讓她如願,“那些水是給你準備的,我再讓人燒些,去別處泡。”說罷身影中空一閃,瞬間消失不見蹤影。

    柳霜委屈巴巴地望著門口,活像街頭被拋棄的小貓小狗。她鬱悶地癱倒在床,原以為自己可以用睡覺麻痹自己,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僅僅過了一個時辰,她就已經忍受不了,更別說要忍受一天一夜。

    她剛下地走出幾步,就覺得身下越發不對勁,一邊捶腰一邊心裏抱怨這次月水來的真不是時候。做女人就這一點不好,回回月事難受要死,還天生不能避免。

    天氣已然入秋,偶有涼風吹入,柳霜卻顧不得管這些,換了月事用品後就蜷起身子,把自己裹入被中,再度麻痹自己趕緊入睡,睡著就感覺不到痛了。

    在她睡得模模糊糊時,一聲輕微的推門聲響起,有個人在她床邊駐足,往她懷裏塞了個暖水袋。

    柳霜看清來人,氣力微弱地問:“你不是不管我了?”

    墨雲簫在床邊落座,歎氣一聲,“不管你行嗎?”

    柳霜在他的幫助下慢慢坐起身,後背靠向他拿來的靠枕。他為她圈好被子,一手端起剛剛放在桌邊的熱薑湯,一手拾起一勺放在唇邊輕吹幾下,再遞入柳霜口中。

    見她不張唇,墨雲簫解釋說:“我放了糖進去。”

    柳霜瞅著他,謹小慎微地問:“你不生氣了?”

    墨雲簫忽然失笑,已然心情大好,“我什麽時候真生過你的氣?”

    柳霜心滿意足地將嘴巴湊過去,一口把那勺薑湯喝個幹淨,並且咂嘴說:“好喝。”

    她像個等父母喂糖吃的小孩子,“啊”聲張口索要,墨雲簫非常有耐心地一勺又一勺遞進她嘴裏。

    全部喝完後,柳霜臉上氣色立馬好了很多,兩隻碩大杏眼定定將墨雲簫凝望。

    兩人就這麽你看我,我再看你,均不說一個字。一個不敢再隨意說出口,一個卻在故意等她說。須臾,墨雲簫放棄了等待,放下勺碗,傾身靠近柳霜唇邊,在上麵輕輕一啄,算是圓了她想要獎勵的念想。

    柳霜一瞬間感覺自己唇畔化成三月春水,心頭暖暖的。

    地磚上的熱水已涼透,隱塵又按少主先前的吩咐提進來一些。墨雲簫揮手讓其趕緊出去,大手挽起衣袖,親自調好水溫,把洗腳水端到床前,再隨意拉把小凳子坐下。

    柳霜早已坐直身子,上看看,下看看,雖然嘴唇微啟,但就是驚訝的說不出話。

    墨雲簫手指水麵,示意柳霜把腳放進來,“不燙,雖然第一次,但我動作會很輕。”

    柳霜早已受寵若驚,被感動到熱淚盈眶,她忽然感覺做個女人也沒有什麽不好,反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至少,人生中會有這麽一個人,像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一樣,也為她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柳霜一動不動地瞧著他低頭忙碌的身影,眼裏融進了滿滿的柔情蜜意。她覺得墨雲簫是個非常好哄的人,幾乎是三言兩語就能把他哄好,有時甚至都不用她哄就足夠。放眼大千世界,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願為她做到如此的人。

    以前,她姑姑總說墨雲簫對她的感情根本比不上她為他的付出,可她卻覺得,感情與人一樣,都需要經曆漫長的成長過程。墨雲簫從一個不會並且抗拒愛的人逐漸轉化為想要愛與被愛的人,願意與她一起嚐試情愛的繁雜百味,慢慢學會何為愛以及如何愛,即便偶爾犯錯,甚至走過些許彎路,但兜兜轉轉還是抵達終點。

    所以他們之間才會有今日的局麵,一個願為君洗手作羹湯的賢妻,一個摒棄君子遠庖廚理念的良夫,注定生世長情。<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