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夢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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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念微微闔上了雙眼,在半空中將自己的身子蜷縮了起來,雙臂緊緊的抱著雙膝,把頭深深的藏在了懷裏。

    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聽。

    就在這一刻之前,她還以為自己前世最不能忍受的回憶是臨死前的那一幕,畢竟舍棄生命得需要多大的勇氣,而且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和顫栗,都還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可是她錯了,直到重新以旁觀者的身份親眼目睹了她人生中最為苦難的部分,還是眼前這時最讓她不願回望。

    因為所有的希望都被狠狠的砸在地上摔碎成絕望的感覺,當真能逼死一個人。

    但她雖將五感全都努力的控製到最弱,但齊姝在對齊念一番嘲弄之後,那番話卻好似穿透了一切阻隔,依舊毫無障礙的傳入了齊念的耳中。或許可以說,是刺進了她的心裏。

    “齊念!你曾遭千人騎萬人壓是你活該,誰讓你竟敢宵想不該你得到的東西?你所受的失子之痛也是因你愚蠢,你那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兒大約也在罵你不中用!且如今你已然淪為乞丐妻,如同螻蟻一般卑微任人踐踏淩辱,此生再無見他一麵的可能,而我齊姝,正坐享著你的相國小姐之位,替你嫁給你最愛的四皇子為正妃,他日更有著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享受不盡!我的安穩人生還真是多虧了有你啊,我的好妹妹!”

    此番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驟然而起,經久不衰。

    此時她即便是作壁上觀的角度,但依舊可以感受的到,趴在泥水地上狼狽不堪的女子,那陣陣眼前發黑的絕望。

    她不想如此感同身受,當真是太過痛苦了。

    眼前的倏然畫麵一轉,赫然又是一副十分熟悉的場景,此時正是在長樂城外的泰安山上,落日餘暉照耀在站在山崖邊那已然與死人無異的女子身上,山頂的狂風烈烈而起,將她破敗的衣物刮得飛揚而起,更讓她單薄的身影搖搖欲墜。

    齊念睜開了雙眼之後,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驚駭的景象。

    她頓時隻覺心頭一緊,忙上前去伸長了雙臂便想去把她拉下來。

    當然了,這都是沒用的。

    她在此處不過隻是個旁觀者,除了在一旁幹瞪眼看著這些曾經在她的身上經曆過的事情之外,便沒有任何能改變事實的辦法。

    也就是說,此時所發生的一切即便是再如何像是真實情況,都不過隻是幻象而已。又有誰能在看一場環境,還能改變其軌跡?

    就在站在懸崖便前世的齊念嘶聲力竭的指著長樂城的方向發出最後的詛咒時,她縱身一躍毫不猶豫的跳入了萬丈深淵,猶如幽靈般的齊念本來已然是一團漿糊的腦子裏卻忽然閃現出了這個念頭。

    對了!這都隻是幻象而已,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正是帶著這樣的念頭,讓她在眼前一黑徹底的失去知覺之前,都沒有發現眼前有何不對勁兒之處。

    她沒有發現,那個立在懸崖之上的女子在縱身一躍之前,並沒有拿出那把劍柄之上刻著一個“錦”字的股古樸小劍,先自刎後跳崖。

    這也正是他們的期望,如若不能將她困在噩夢之中靜靜地死去,這便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

    在黑暗中又不知過了多久,齊念終於漸漸的恢複了神智,腦中一片清明。

    她覺得自己比起之前那副虛幻的模樣仿佛更加不如了,之前好歹一直都還有個半透明的身體帶著她跟在前世的自己身後,現在仿佛連身體都沒有了,隻要一縷孤魂飄蕩在這粘稠漆黑的天地間,不知此時身在何方,沒有方向,沒有知覺。

    齊念隻耐著性子靜靜地等待著,她知道此時已然是到了最後關頭,是生是死都在此一念之間,她沒法兒拿自己的性命來賭氣,趁著還有清晰的神智,便先將自己忐忑煩躁的心情好好安撫一下吧。

    虛空之中壓根就沒有時間概念,齊念隻能依靠著曆數自己前半生的記憶來混時辰,她愈是回憶的多,便愈加想念一個人。

    那人自然是李錦見,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像依賴他、信任他、愛戀他那般,對過旁人。

    她的思念仿佛在彌補前世的無緣錯過,就在這片幾乎能將人逼迫得崩潰大哭神誌不清的黑暗之中,倒是讓她咬著牙生生撐了下來。

    恍恍惚惚間忽得隻覺眼前有亮光閃現而過,齊念的神智不由被那難得的光芒吸引住,下意識便向著發光之處奔了過去。

    漸漸的,眼前的場景愈加清晰可見了起來,周圍端的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在豪華奢靡之於,倒是頗有幾分眼熟。

    再往前過去,隻見有宮裝女子一列列的蓮步而過,齊念這才反應了過來,這裏可不正是皇宮麽!

    視野很快便朝前掠去,途中路過了承暉宮禦花園,倒是到了齊念曾來過的長生殿中。她曾多次出入這座宮殿,便是為了給田淑妃驅除蟲蠱。

    這次卻是由不得她了,畢竟隻是孤零零的一縷幽魂,該往哪兒飄便往哪兒飄,也不是她能決定得了的。

    進入正殿,裏邊的人很快也在她的眼眸中清晰了起來,正坐在桌案後滿麵怒容的那是皇帝,倒是很少見到他這樣怒氣蓬勃的模樣,就連上次她驟然要求去清淨寺一觀,他都沒有表現出這樣生氣。

    背對著她的那二人其中一個瞧著好像國師,畢竟曾看過他的背影,他又是那樣特殊的人,齊念便是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他。

    而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男子,身形高大偉岸十分挺拔,好似很眼熟,卻在思考起他究竟是誰時,腦中一片空白。

    好似沒有半點兒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齊念的心中不由冒出了一個滑稽的念頭,難不成這便是她輕易忘了的人?

    她此時好似隻能在門口,這大殿的門口好似被設了什麽屏障一般,她再也不能進去半步了,隻能伸長了脖子往裏看去,生怕遺漏了一星半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