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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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熒州州治熒陽,周國行軍元帥尉遲惇率軍駐紮於此,他親自指揮周軍攻打西麵的虎牢關,並分兵南下進攻豫州總管府的隋軍。

    虎牢關如今依舊為隋國控製,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國的優勢已經越來越大,因為豫州州治懸瓠已經易主。

    去年年末,山南周軍在杞國公宇文亮率領下,走武關道攻入關中,襲擊長安得手,隋帝楊堅、太子楊勇均已不在人世,消息傳出之後周軍將士雀躍不已,但被切割包圍的豫州隋軍卻不知道。

    待得傳國玉璽以及隋帝玉璽被送至鄴城,周軍有了這兩方玉璽在招降書信上用印,射入懸瓠之後效果出眾。

    懸瓠被圍已有數月,眼見著西側荊州方城久攻不下,北側熒州、汴州為周軍占據,外無援軍的窘境之下,天子、太子身亡群龍無首,懸瓠守軍開門投降。

    消息傳至熒陽,周軍將帥鬆了一口氣,而好消息接踵而至:在荊州方城下的隋軍,對峙了許久未能前進一步,無奈之下退往洛州,至此,豫州之地悉數重歸周國。

    “諸位再接再厲,攻入洛州拿下洛陽,隋國滅亡為時不遠了!”

    熒州州衙議事廳內,尉遲惇正和諸將商議軍務,雖然身為行軍元帥,但是他卻未處於上首,因為那裏有一個地位更高的人在。

    確切的說,不僅僅是地位更高,而是位極人臣。

    丞相尉遲迥親臨熒州,帶著天子的旨意犒勞大軍,曆時將近七年的等待,周國終於有機會收複河山,白發蒼蒼的尉遲迥,自然也是喜上眉梢。

    “杞國公攻入關中收複長安,攪動隋國腹地,如今豫州已平,隻要拿下洛陽,便可進逼潼關,我軍收複關中之地,隋國便大勢已去,諸位切不可懈怠!”

    “末將願為國死戰!”

    眾將齊齊行禮高聲說道,尉遲丞相親臨,自然沒人敢大意,再說如今周國形勢一片大好,傻瓜才會耍小花樣影響丞相對自己的觀感。

    大象二年那場變亂後,是蜀國公尉遲迥一手撐起周國半邊天,在場諸將原本就是站在尉遲迥這邊陣營的將領,當年響應號召起兵反楊,終於熬到現在看見了大獲全勝的曙光。

    待得朝廷收複河山,複國之功必然大加封賞,封妻蔭子觸手可及。

    王爵是不用想了,但是公爵及其以下是肯定的,國公、郡公、縣公能者有份,接下來是縣侯、縣伯、縣子、縣男、鄉男,大家憑軍功進位,功勞大的還能蔭庇兒子。

    如果軍功少爵位低也不要緊,南朝行將就木,待得大軍渡江南下,依舊有機會建功立業。

    想到這裏,眾人俱是興奮不已,軍議完畢紛紛散去,廳內隻剩下尉遲丞相及尉遲元帥。

    屏退左右,確認無人“旁聽”之後,尉遲迥一改先前溫和的態度,開口問道:“四郎,你到底在想什麽?”

    尉遲惇迎向父親,目光沒有躲閃:“孩兒想穩妥一些。”

    “穩妥?你當為父老糊塗了?嗯?!”

    尉遲迥起身,走到兒子麵前盯著對方:“在虎牢關前拖延時間,你到底在想什麽!”

    “孩兒,要為尉遲家考慮。”

    “為父還沒死,尉遲家輪不到你做主!”

    “父親!父親...百年之後,讓尉遲家的子孫如何自處?”尉遲惇沒有被父親的氣勢嚇倒,“複國之功,功高難賞,尉遲家以後該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

    尉遲迥盯著自己的兒子,如同一頭猛虎盯著耍陰謀詭計的狐狸,對方的心思,早已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你是不是想坐山觀虎鬥,讓宇文亮在關中和隋軍苦戰,鬥得兩敗俱傷之際再入關中?”

    “是!”

    兒子的直率出乎尉遲迥意料,他深吸一口氣再問:“若是宇文亮撐不住敗退,隋國穩住局勢那該如何?大好局麵,就被你給毀了!”

    “毀便毀,宇文家丟掉的江山,與我有何幹係?”

    啪的一聲,尉遲迥抽了兒子一個耳光,麵頰被打腫的尉遲惇,倔強的看著父親:“父親,莫要自欺欺人了,小皇帝遲早會成年,到時還政還是不還政?”

    “尉遲家已經勢成騎獸,退一步粉身碎骨,進...”

    “住口!”尉遲迥青筋暴跳,一把扯著兒子的衣領,“你要做什麽?嗯?讓天子禪位麽?你想讓為父做皇帝,你來做太子?!”

    “父親!父親顧及舅甥之情,孩兒理解,可是尉遲家的子孫,難道不是父親的血脈麽?尉遲家這麽多年來,已經夠對得住宇文家了!”

    “夠了!沒有太祖,尉遲家不過是武川鎮一破落軍戶,不要說你,為父連個媳婦都沒錢娶!”

    “如今不一樣了父親!您兒孫滿堂,個個錦衣玉食,是不是要到滿門抄斬之際,化作一縷冤魂去找太祖伸冤!”

    父子針鋒相對,對峙了不知多久,尉遲迥黯然坐下,尉遲惇趁熱打鐵:“父親,宇文亮如此冒進,無非是想著招降納叛,糾集那些牆頭草,日後與父親對抗,不如...”

    “不如什麽?”尉遲迥再度盯著尉遲惇,“你,手上有十餘萬大軍,還要靠這種手段,隻會讓人恥笑!”

    “恥笑?恥笑又如何,反正宇文亮資質平平,無甚特別之處,即便朝廷及時援助,他能在關中站穩腳跟就不錯了!”

    看著滿不在乎的兒子,尉遲迥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還說為了尉遲家,你的氣量,就隻有這麽一點?”

    “獵物尚未到手,就想著如何分肉,結局就是空歡喜一場!”

    “宇文亮孤軍深入,突破武關道收複長安,你,領著十餘萬大軍頓足於虎牢關外。”

    “宇文亮在關中苦苦支撐,你,領著十餘萬大軍數羊,放著洛州不管。”

    “這讓別人怎麽想?尉遲四郎無能,尉遲四郎隻會陰謀詭計,隻會拆台、掣肘,無能之輩!”

    “為父年事已高,百年之後,文武官員是願意依靠無能的尉遲惇,還是依靠宇文亮?”

    “糊塗,你糊塗啊!”

    當頭棒喝,讓尉遲惇無言以對,黯然答道:“孩兒知道錯了。”

    尉遲迥歎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兒子:“你說宇文亮資質平平,不能在關中站穩腳跟?這是細作冒死從渭口入河漂流而下,剛剛送來的消息。”

    “廣通倉被燒,延州總管獨孤楷投降,延州軍奪了同州武鄉,導致灞橋之戰隋軍潰敗,長安之圍已解,宇文亮,站穩腳跟了。”

    “怎麽,怎麽會這樣?”

    尉遲惇有些不敢相信,看著紙條上的內容,麵色發白,他以為宇文亮不過是僥幸奪取長安,待不了幾個月就會灰溜溜敗退,結果...

    “知道是誰燒了廣通倉,是誰說降獨孤楷?宇文亮是不怎麽樣,可是他家的二郎...你的侄女婿,不是庸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