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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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午時,宇文溫下了馬,在灞河邊駐足遠眺,看著不遠處的灞橋漸漸入了神,這座新修建沒幾年的石橋,在原本曆史裏會成為文人墨客筆下的一處著名景點。

    灞河兩岸有柳樹,這是修建灞橋時種下的,每當有人從長安出發往東去,親友們都會送行到灞橋才分別,並折下橋頭柳枝相贈。

    久而久之成了習俗,名為“灞橋折柳”。

    如今是春天,柳樹開花,微風吹來柳絮飄舞,宛若飛雪,是為“灞橋風雪”,宇文溫身處處於“風雪”之中,靜靜看著灞水潺潺北流。

    天空中許多飛鳥掠過,那是南下過冬歸來的燕子。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宇文溫念著某詩句,語氣有些落寞,獨自在灞河邊發呆,張魚等人在十餘步外等候,不敢打擾他的沉思。

    作為救火隊,宇文溫原本的任務是協防上洛,護住武關道,保證關中周軍的後路通暢,隻是機緣巧合之下,奇襲廣通倉得手,之後的“劇情”就沒按劇本走了。

    灞橋之戰隋軍潰敗,關中的殘餘隋軍已無法和長安的周軍抗衡,宇文亮父子的第二次豪賭大獲全勝,現在是收手的時候了。

    廣通倉被燒,關中的大糧倉就隻有長安的太倉,不但要供應周軍還要供應長安百姓,現在還得加上“反正”的前隋軍,後勤壓力陡然劇增。

    關中戰事還會繼續,而農時已到不能再耽擱,周軍組織百姓進行春耕,但是能否順利等到秋收是個問題,太倉存糧未必能撐到秋天,糧草都得靠山南從武關道輸送,遠水解不了近渴。

    人太多了所以要分流,一部分百姓和軍隊要前往山南就食,百姓自然是關中百姓,而軍隊,則以周軍為主。

    山南周軍主力大部在關中,如果把大量歸降的隋軍派往山南,有爆發兵變被人鵲巢鳩占的危險,把這些兵留在關中“戴罪立功”是最穩妥的辦法。

    出門在外,家中不能不留人,雖然宇文亮已經安排好諸般事宜,但沒有姓宇文的坐鎮,終歸是個不小的隱患,所以返回山南的周軍,非黃州軍莫屬。

    平定關中、隴右甚至還有蜀地,都有很多仗要打,然而表現出色的宇文溫,才剛進入狀態就要結束演出了,圓滿完成救火隊的任務,那就得繼續去當守戶之犬。

    是父親偏心麽?

    也許吧,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實,宇文亮必須在關中主持大局,而山南總得有一個姓宇文的守著,既要提防江南陳國偷雞摸狗,也要防著朝廷做小動作。

    周、隋兩國的戰爭局勢出現重大突破,長安易主的消息也該傳到建康,陳國再遲鈍也不會坐以待斃,蠢蠢欲動是必然。

    至於朝廷的小動作,畢竟對方有大義在手,若是趁著宇文亮父子都在關中,朝廷不顧吃相強行派人“暫時”主持山南事務,這就是釜底抽薪。

    說白了就是要防止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翻臉,所以宇文亮豪賭過後必須立刻收手,山南不能沒有姓宇文的,然而長子宇文明必須留在關中作為“備份”,那麽回山南的,隻能是次子宇文溫。

    換一個角度來說,次子的功勞太大了,不能喧賓奪主,家業的繼承,畢竟是長子優先,宇文明日後要接過宇文亮的盤麵必須鎮得住,靠的就是名望和功績。

    周軍入長安,宇文明的功勞本就已經能拿得上台麵,奈何宇文溫的光芒太過耀眼,為了平衡,也為了讓宇文明日後能更好的“接班”,留在關中繼續刷功勞的,隻能是長子。

    於情於理,宇文溫回山南都是理所當然,父子三人今日長談了一上午,敲定了接下來的諸般事宜:

    宇文溫到安陸坐鎮,日常事務不用管,若有緊急情況需要拿主意,可不必請示宇文亮,由宇文溫全權處置。

    至於關中這邊的事務,自然是宇文亮主持,一旦出現意外,由宇文明接管大權,為了守住好不容易收複的江山,他們父子三人要各自擔起重責。

    宇文溫能理解父親做出的決定,換位思考若他是決策者,也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隻是理解歸理解,年輕人的熱血可不是那麽容易冷卻的。

    “不給項目?那我就自己去找項目!”

    收拾心情,宇文溫轉身向隨從們走去:“事情都安排好了麽?”

    張魚見著郎主麵色多雲轉晴,暗暗鬆了口氣,迎上來說道:“安排好了,隻是這費用...”

    “怎麽,錢不夠?”

    “夠,隻是回去後,小的不知如何向夫人稟告。”

    。。。。。。

    長安某樂坊,歡樂在繼續,邾國公今日包了這個樂坊,請部下來此見見世麵,什麽歌舞表演、好吃的好玩的都擺出來,至於喜聞樂見的那種服務麽,嗬嗬。

    反正錢已經給了,大寶劍拿不拿就各人自己看著辦,宇文溫已經安排好了軍務又批了假,諸位將領今晚回不回營都無所謂。

    當然他本人是不會玩過線的,和樂坊的小娘子們逢場作戲就行,但再“深入接觸”就免談,畢竟這種行為隻會讓自己家中絕色掉價。

    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材有身材,要姿勢有姿勢,偷吃?太傷人心了!

    “陳五弟,你怎麽回事?十三娘都敬酒了,低著頭算什麽?怕了?”

    “郝大膽!你的手往哪裏放的?攬著麗娘啊!這樣喝酒才有趣!”

    “一個兩個像呆頭鵝,畏手畏腳的做什麽?史萬歲,你來教教他們什麽是規矩!冷落了小娘子們,先罰酒三杯!”

    宇文溫摟著個小娘子,拿著酒杯放聲大笑,在座的一群人基本都是沒見過大世麵的土鱉,在花枝招展、衣著撩人的樂坊娘子麵前窘迫不堪,如同新婚入洞房的新娘。

    在場的,也就宇文溫和史萬歲遊刃有餘,宇文溫自幼在長安生活,什麽大場麵沒見過,而史萬歲交友廣泛,也是花叢老手,對付起樂坊的狐媚子不在話下。

    “氣氛搞起來!今日誰讓小娘子不痛快,本公就讓他不痛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宇文溫和將士們即將回山南,好容易來長安一趟,不瀟灑瀟灑怎麽行。

    他帶來關中的黃州軍,是由虎林軍和府兵組成的,而今日一擲千金,請的可不是些許將領,讓史萬歲負責搞活此間氣氛後,宇文溫拎著酒壺轉到隔壁院子。

    這邊廂同樣在歌舞,同樣有一群不解風情的呆頭鵝,見著宇文溫來了,個個如蒙大赦:“國公,末將可以走了?”

    “得罪了小娘子還想走?”宇文溫冷笑著,“小娘子們拿著的酒杯都是滿的,史萬寶,你怎麽回事,別人不懂規矩,你不懂麽?”

    “國公!我勸了許多次,奈何大夥就是不敢喝。”

    “有什麽不敢喝的?怕酒裏下毒?”

    “國公,大夥第一次來,放不開...”

    史萬寶無奈的說道,他當年跟著兄長史萬寶見過“世麵”,後來又跟狐朋狗友在長安城做遊俠,門門道道還是懂的,所以被宇文溫派來當“通事”,奈何...

    宇文溫聽得史萬寶的簡要說明,看著一屋子的土鱉無可奈何,不過他今日就是要帶著部下來見大世麵,進了樂坊的門,想轉身逃出去可就難了。

    “李石磨,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是要出恭還是怎的?”

    “國公,末將想回營...”

    李石磨哭喪著臉說道,他跟著同僚一起來這裏“喝花酒”,原以為就隻是喝酒,結果一群衣著暴露的妖精十分粘人,像蒼蠅一樣甩都甩不開。

    萬一喝多然後那什麽了,回去如何麵對媳婦?

    “李石磨!如今有紅粉陣在前,本公命你破陣,你破是不破!”

    “啊?國公,國公...這這...”

    “沒什麽這不這的,本公有令,今日每個人必須破陣,斬將奪旗,如有違抗,以軍法論處!”

    李石磨和同伴麵麵相覷,今日這一關看樣子怕是不過不行,看看身邊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娘子,許多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嗯,是國公有令,不是我等亂來...

    “放開些,大夥放開些!史萬寶,把氣氛搞起來!”

    “是!國公!”

    宇文溫大燒包,請的是中、上級別的將領,當然尋歡作樂是要分批、分幾日進行,為的是讓大家放鬆放鬆,化解心中的戾氣。

    所謂的戰爭綜合症,並不是現代戰爭中才存在,冷兵器戰爭同樣會對人的心理造成影響,長期在外征戰,各種壓力積累下來,將士沒有發泄渠道會出大問題。

    怎麽發泄?很簡單,殺人,搶劫,或者睡女人,當然,口味獨特的還可以睡男人。

    殺人,也就是所謂的屠城,譬如入城後三日不封刀什麽的;搶劫,就是搶賺錢的東西據為己有,甚至包括搶劫百姓的財物;至於女人,那就是為了解決生理問題。

    古代軍隊的軍紀好不到哪裏去,將領們為了化解士兵心中的戾氣,往往有意無意的放縱部下,燒殺搶掠什麽的司空見慣,所以才有“兵過如剃”的說法。

    “餓死不搶糧,凍死不拆屋”的嶽家軍是異類,大部分軍隊需要靠適當放縱士兵來緩和軍營裏的緊張氣氛,無非放縱的程度是深還是淺罷了。

    基於現代人的道德觀,宇文溫不允許自己的兵有屠城、燒殺搶掠的暴行,也不許有營妓,但是將士心理問題和生理問題總得解決。

    解決起來很簡單,這年頭已經有了“先進經驗”,那就是組織風塵女勞軍,當然,吃“霸王雞”什麽的太有礙觀瞻,這可是有償消費。

    中上級將領可以到城裏樂坊喝花酒,這筆費用宇文溫出了,畢竟先前有說過“請客”,然後還組織長安城裏的風塵女子,去城外軍營旁的“樂園”勞軍。

    當然這筆費用得士兵們自己出,不想花錢的,那就自己用手解決。

    在各院走了一圈,宇文溫再次強調讓部下們放輕鬆,當然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太高,在場的話大家放不開,所以最後轉到一處廂房去了,那裏有特邀嘉賓等候多時。

    “沛國公,多年不見,別來無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