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417 情結(7)誰沒荒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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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芬玥真如一座冰雕似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她沒敢多看齊閻,低著頭,潸然而落的淚水濕了身前的衣襟,她彷徨地哭泣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一個做了錯事不敢承認的孩子。

    對於母親這個詞匯,包馨兒是敏感的,看著齊芬玥,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是齊閻的母親,也就是她的母親!

    這樣想著,她大步上前將齊芬玥拉向身後。

    齊閻這才回了神,目光對視包馨兒那雙慍色的眸,眼底的溫柔稍稍浮上來,一伸手,“馨兒,你過來。”

    看著齊閻伸過來的大手,包馨兒蹙了蹙眉,輕輕一搖頭,想說什麽卻無從開口,因為她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齊閻看著自己母親會是那種含恨的眼神。

    見包馨兒沒有動彈,齊閻也沒惱,依然朝她伸著手,極有耐心地說道,“父親手術完成了,醫生並不能確保非常成功,麻藥藥效比醫生想象的要過早失效,父親已經醒來,他渾身上下包裹得如同木乃伊,心情非常糟糕,我不知如何安慰,馨兒,幫我安慰安慰父親,好嗎?”

    “這麽快?”包馨兒抬眸看了一眼牆上時間,原來已過去大半天。

    齊閻抿了抿嘴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似乎齊芬玥不存在般,適才眼底的寒涼也似沒有發生過。

    而包馨兒或許是太過擔心閻一了,從齊閻手中抽出腕子,風一樣跑出一截路,似是想到了什麽,馬上回轉身子,卻被身後的一幕驚呆了!

    齊芬玥跪在地上,齊閻背著身子,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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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重頭再來,從來都是自欺欺人的說辭,試問,人生短暫,又有幾個二十年來得及讓我們重頭再來?錯了就是錯了,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沒有不值得原諒的錯,隻是往往人被傷得太深,沒了原諒他人的信念。

    早在齊閻少年的時候,齊芬玥與閻一在一次遊玩歸來後,她向閻一提出離婚,她給出的原因很簡單,她說,跟他在一起已然沒了激情,想要重新尋找一份愛情,一個可以每天都帶給她意外和驚喜的男人。

    那時候閻一住在龍景莊園,齊譚並不知道女兒與女婿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更不知道閻一將自己反鎖在房中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而自己的女兒也一個人一聲不吭離開了莊園,所有人都以為這夫妻二人又一起去遊玩了。當傭人發現閻一的時候,他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因為齊閻的事情龍景莊園與古堡正鬧得不可開交,齊譚封鎖了閻一住院的消息,搶救過來閻一後,齊譚沒從他口中問出什麽,隻好四處打聽女兒的消息。

    齊芬玥兒時,齊譚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職責,直到女兒成年,結發妻子重病離世,他這個做父親的才回歸,為了彌補女兒,他盡可能滿足女兒一切要求,閻一是齊芬玥的初戀,他們相愛了,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反對,但是也不太讚同,然而為了讓女兒開心,他寧肯得罪當時顯赫一方的湯普森家族,始終沒有站出來反對這場本來就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看到女兒開心,後來他完全失了立場,狠下心來與湯普森家族對著幹,當是齊泰會剛在舊金山站穩腳跟,身為齊泰會主事的他,說白了跟黑社會頭目差不多,所以湯普森家族多少也顧忌。

    眼看著外孫就要長大成人,女兒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竟然要離婚,他怒不可遏。

    當得知事實真相後,齊譚當場氣得吐血,方知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有多麽地不稱職。

    閻一醒來後,頹廢了很多天,見齊譚為了女兒的事情,氣得頭發都花白了,自然心疼,於是他主動勸說齊譚,還提出請齊譚不要將他與齊芬玥離婚的事情公開,他說他願意等齊芬玥回來,哪怕是用一輩子。

    閻一沒回古堡,差不多有兩年的時間住在龍景莊園,他陪伴齊閻的時間便也多起來,齊閻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青春叛逆,他察覺到母親拋棄了父親,潛意識認為這就是一種背叛。從父親無盡的失落與孤寂中,他對母親的恨意便蒙生了。

    兩年後,齊芬玥回到舊金山,她沒人陪伴,卻也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挺著大肚子回來的。

    原來她一直隱居在中國,她後來的男人是個酒吧的歌手,在一次夜場中因為摸了一位女客人的屁股,被一群社會青年活活打死。

    齊譚為女兒的所作所為感到恥辱,沒讓她踏入龍景莊園一步。

    閻一一直愛著齊芬玥,縱使她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他也不介意,在齊芬玥眾叛親離、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挺身而出,並且願意視她肚子裏的孩子為己出。

    齊芬玥被閻一的深情深深打動,方知這兩年來自己的行徑多麽地荒唐,想要打掉孩子好好與閻一過日子,卻被醫生告知她懷了一對雙胞胎,五個月的肚子跟足月似的那麽大,她又患有嚴重貧血,若執意引產,恐生命不保,在閻一的勸說下,便作罷了。

    眼看齊芬玥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閻一想為她找處安靜的地方居住,得到更好的照顧。

    齊譚不同意齊芬玥大著肚子回莊園,放出狠話,若還認他這個父親,就算是丟了命,也必須把肚子裏的野種打了。

    而古堡的人從來都不認可齊芬玥,思來想去,閻一隻好帶齊芬玥回閻家。

    從那天開始,不幸降臨……

    包馨兒聽著齊譚對當年之事的回憶,心口隱隱泛疼,望著病榻上神情悲傷的閻一,欲言又止,實則是不知如何安慰。

    “芬玥就在外麵,你要不要見她?”齊譚心疼地看著閻一,他一直視閻一為親生兒子,一方麵源於他對女兒的不離不棄,另一方麵就是閻一雖然性情有些軟弱,骨子裏卻是心地善良有責任心的男人。

    閻一眼底是激動的,不難看出他在聽說齊芬玥今天來醫院偷偷看他時,他的激動不已。

    半晌後,他卻輕歎搖頭,“我會自己去找她的。”

    齊譚明白閻一的意思,他是想身上的疤沒了,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站在女兒麵前。

    “看到沒,齊閻與他這個父親是不是有得一拚?”齊譚心情沉重,閻一剛做完手術,需要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情,想了想,便將話題轉移,於是淡笑一聲,看著包馨兒說了句。

    包馨兒扯了扯唇角,想回之一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拿過身旁的杯子抿了一口水,看向閻一,“父親,讓——”總感覺母親這個詞匯從嘴裏說出來怪怪的,卻還是清了清嗓子說,“你現在是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還是讓母親來照顧你吧,我想這也是她所期待的。”

    “可是齊閻……”不得不說,相較於自己的女兒,齊譚似乎更偏袒齊閻一些,總是顧及齊閻的心思。

    “齊閻想搬出去住就讓他自己搬出去住好了,您還怕您這個外孫長翅膀飛了?”包馨兒說完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閻一心細地發現包馨兒臉色有些不對勁,“不舒服?”

    “可能是沒吃午餐,餓得有些心慌。”包馨兒倒不隱瞞,眼饞地看了看茶幾上的水果,紫紅晶瑩的提子光看著都讓人流口水。

    “你也是的,齊閻不帶你去吃飯,你自己就不知道吃飯嗎?”齊譚並不認為是女人就一定要學會做飯洗衣伺候男人,但最其碼照顧好自己的能力得有吧,可是這包馨兒,他從來沒見過她下過廚房,而且聽徐媽反應,飯不往她跟前送,她很少說餓了要吃飯之類的話。

    “當時沒感覺到餓。”包馨兒嘴裏塞著提子,吐字不清地回複了句。

    入夜,起了霧。

    窗外空氣微涼,光彩絢爛的世界朦朦朧朧,室內一片溫暖,不過,純粹是視覺上鵝黃色燈光的緣故。

    包馨兒衝完澡從浴室出來,裹了裹身上的男士睡袍,輕甩著濕瀝瀝的頭發尋覓男人的身影。陽台的位置,窗簾半掩,一抹頎長偉岸的身影,遠遠看去,似乎比窗外的空氣還要冷幾分。

    包馨兒踩著羊毛地毯,發梢的水珠映射一抹淡淡的金黃,有的落在她凝白的肌膚,有的落在睡袍上。

    “齊閻。”她走上前,從身後將他輕輕摟住。

    這裏是帝克集團的頂層,舊金山最高的摩天大樓的頂層。

    窗棱錯開一條很大的縫隙,他在另一間浴室洗過了澡,腰間隻係了一條白色浴巾,頭發還沒幹透,水珠延著分明的肌壘緩緩滑落。

    柔軟的身體貼過來,微涼的小臉沒有衣服的阻隔貼在他的背部,於他心口的位置,感受著她肌膚的細膩與光滑,心裏一下子變暖。

    女人不經意一個小小的噴嚏,令他的心也變得柔軟。

    低頭看著纏繞在身前的一對皓腕,一伸手,闔上窗子。

    “回床上去吧,小心著涼。”

    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略略沙啞,包馨兒心弦輕輕撥動著,低哼一聲,“你都不怕著涼,我怕什麽,要感冒,咱們一起感冒。”

    “別鬧了,先去休息。”齊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沒鬧!”包馨兒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繞到他身前,抬眸看著他,眸光染著一絲幽怨,“我不經過你的允許把母親在醫院的事情告訴父親,是我不對,可是你不能讓自己的母親下跪吧。”

    “我沒讓她下跪,是她自己要跪下的。”齊閻很煩躁,卻是耐下性子解釋了句。

    包馨兒本想好好跟他解釋,聽到他這樣的說辭,便沒了好氣,“你無動於衷,跟讓她跪下有什麽區別?”

    “馨兒……”齊閻順勢將她攬進懷裏,雙臂收緊,似在懲罰她,“不要再管這件事,我不想因為旁的事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你隻要知道我對你很好就行了。”

    包馨兒隻覺得腰都快斷了,卻是忍著,眉頭都不皺一下,“有一個父親的感覺是幸福的,一個母親的感覺是奇妙的,你永遠都體會不到我多麽渴望一雙父母,不停地告訴自己你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好想叫她一聲母親,你知道嗎?”

    包馨兒是個嚴重缺乏安全感,缺乏親情嗬護的女人,齊閻雖然體會不到包馨兒的心情,卻十分理解。

    “對不起馨兒,我隻能給你一個父親,其他的,不要勉強我好嗎?”女人眉心微微浮起一抹蹙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道過大了,馬上鬆了些,抬起一隻手,將她的小腦袋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齊閻,如果你真為父親好,那麽一定會尊重他的選擇,讓母親……”包馨兒也不想針鋒相對,放低嗓音說了句。

    “打住。”隻是話還沒有說完,齊閻揚聲打斷,眼底閃過一抹陰霾,鬆開包馨兒的同時冷冷轉過身。

    這男人的脾氣還真不小,包馨兒氣的一跺腳,也不管是否惹怒他,大聲道,“人活著,誰敢說自己沒有做過錯事,父親都不介意,甚至願意包容,你又有什麽資格反對他們在一起?”

    她的話沒有引起齊閻的任何反應,哪怕是一個憤怒的眼神,都沒有。

    齊閻躺在床上,扯過被子搭在身上,緊跟著室內的燈倏然一暗,床頭燈轉暗。

    燈光交替的一瞬,包馨兒有些害怕,這是六年前爆炸事故帶給她的心理陰影,害怕夜晚的來臨,因為夜晚太過安靜,安靜的令她總是做噩夢,不過自從回到齊閻身邊後,她很少再像以前一樣畏懼黑暗的來臨。

    望著窗外被繽紛的燈光映亮的世界,心裏騰起的酸楚難以言喻,如果她的父母還有幸活在世上,無論他們做了什麽,哪怕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好,她也不介意,因為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腦海裏還清晰地記得父親李金山的模樣,慈祥和藹,而對母親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她幾張年輕時的照片上的容顏,如果不是眉宇間的幾分相像,包馨兒不會想到那個漂亮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

    看著看著,為什麽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為什麽心口那麽那麽地難受,就好像有人正一滴滴地放著她的血……

    “咚”地一聲,身體砸向地麵!

    “馨兒,醒醒……”齊閻聽到異響,跳下床,看到倒地的包馨兒,眸光一震,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個箭步躥上前,撈起地上不醒人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