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449 道一首《 鳶尾緣 》(5)生離死別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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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倒在地上的男人發出一聲淒慘的叫聲,手持著家夥繼續逼近的人猛然頓步,他們許是沒有想到齊閻會朝這邊開槍。

    有一個發狂的男人“啊啊”大叫兩聲,揮著一根細長的鋼筋棍衝向齊閻。

    齊閻的槍口瞄準了他的膝蓋,離自己很近時扣下扳機,然而這個男人卻沒有預料中那樣倒地,因為沒有子彈了,眼看那鋼筋棍就要掄到齊閻身上。

    齊閻一個側身,抬腿便是一腳,這一腳又狠又準地踢在此人的左腿,隻聽“哢吧”一聲,是骨頭斷裂的聲音,隨之這男人叫得比鬼還要淒厲。

    緊接著,齊閻又一腳將他踹飛在路邊,兩腳下去,這男人不死也殘了。

    鋼筋棍掄到了車玻璃上,除了發出不小的聲音,車玻璃安然無恙。

    車裏的包馨兒被這一聲與男人的鬼叫聲驚得眼皮子一跳,可是眼裏看到的隻有一抹模糊的身影繞過車頭,拉開駕駛位的門鑽進車裏。

    而車頭前的人像一群張牙舞爪的吸血鬼般衝過來,包馨兒驚恐地看向車外,雖然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卻還是因為那些雜亂的嘶喊聲驚得眸光頓時震顫起來,齊閻異常淡定,抬手摁下升降按鈕,使得她的靠椅向後傾斜一些。

    “別怕,我不會讓他們再傷你分毫。”落下話音的同時,齊閻大手從她額頭撫摸而下。

    包馨兒半躺在椅背上,下意識閉眼,心中沒了任何畏懼。

    齊閻的車是經過他親自改裝的,普通的子彈都難以打穿,何況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金屬物品,那群人邊衝來邊野蠻地將手中的家夥砸過來。

    汽車毫發無損。

    這幫烏合之眾,到了齊閻開始反擊的時刻了。

    車頭燈調到最亮,晃得睜不開眼,就連坐在車裏的齊閻也需要眯著眼來緩解光線強烈的刺激。

    齊閻猛轟著油門,像一頭獅子般蓄勢待發,本來準備衝上前將齊閻的車子砸個稀巴爛的人群在接近齊閻車子一瞬,調頭往回跑。

    齊閻大手顫抖著覆上包馨兒的小手,於她手下,是他們的孩子,他似乎感覺到來自子宮裏微弱的胎動。

    不知是月光亮了些,還是汽車的燈光太奪目,齊閻滿目痛楚化作憤怒,待那些人跑回車子裏後,駕車猛衝而上。

    有的汽車還沒有來得及調頭,便被齊閻撞擊,連帶兩輛時速不高的破車一並撞到路邊的石欄,和著五六個男人的鬼叫,一同掉進海裏。

    齊閻調轉方向像一輛逃躥在最前方的越野車發起攻擊,他的汽車本身自重非常,從幾輛車縫隙裏擠過去時,三輛汽車相繼側翻,超越最前方的那輛後,愣是車尾倒退著將對麵逼進海裏,接著向那些倒退不及前進不得的汽車衝過去。

    這幫社會敗類以為自己才是最瘋狂的,卻沒成想今天遇到更瘋狂的人,多少啐罵和著哭天搶地的鬼叫衝向大海。

    齊閻目光腥紅一片,騰著令人生畏的戾氣,隻兩分鍾不到的時間,將這裏所有迫害包馨兒的車輛與人逼進大海深處,包括那個欲拿著鋼筋棍襲擊齊閻的半殘家夥,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因為不跳,將會被齊閻的車壓成泥巴。

    當展鷹和齊闊趕到的時候,一切都驅於平靜,空氣中徒留濃濃的汽油煙味。

    齊閻抱著包馨兒下車,卻任由自己的坐駕緩緩駛向路邊,躍過已經斷了的石欄衝向大海。

    “噗通”一聲,濺起四五米高的浪花。

    包馨兒小臉貼著齊閻的心口,聽著那熟悉的心跳節律,心裏終於泛起一股酸酸脹脹的暖流,仰麵看齊閻的下巴,卻什麽也看不清,隻有閃爍的光影落入眼底,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過問外界的事情了,很想睡去,卻怕自己這一睡,再也醒不過來。

    “通知駱威爾,就說我遭受了嚴重襲擊,差一點車毀人亡,讓他起訴舊金山上一界總警司傑裏,否則,我就起訴他。”齊閻吩咐展鷹,然後朝離自己最近的車輛走過去。

    齊闊小跑著過去為齊閻拉開車門,示意保鏢下車,親自給齊閻當司機,展鷹馬上給駱威爾去了電話後也坐進了副駕駛位,齊闊看了他一眼,立馬發動了車子。

    路邊的燈光在車窗上閃爍,齊闊四平八穩地駕著車,從小跟著齊閻,這麽多年來,心卻從沒像今天這般緊張無措,當他看到包馨兒身上的血沿著齊閻的褲腿流淌,齊閻走過的地麵,全是血色腳印時,他的心差一點躥出胸膛……

    展鷹不比齊闊的狀態好多少,他從後視鏡裏死盯著齊閻,眸光落在他過於平靜的臉上,心口隱隱作痛。

    沒有什麽比前後兩次痛失自己的愛人更令人痛心的事情了,齊閻這一時的平靜代表著什麽呢?

    “馨兒,是不是很累?”齊閻的嗓音軟得似一團棉花,懷裏的女人躺在他的臂彎,空出的一隻手輕輕攥著她無骨的小手,聲音頓了一下,再出口的聲音有一點點的嘶啞,“不要說話,你動動手指,我就知道你聽到了我的聲音。”

    包馨兒手指動了動。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唐古尼斯相遇嗎?你是第一個像隻八爪魚一樣跳起緊緊抱住我的女人,你知道嗎?當時我差一點氣炸,恨不得一槍斃了你,恨不得將你從窗戶扔下去,那一刻,如果能預知到我會像現在這樣愛你愛得如此深刻該多好啊。”齊閻低頭吻了吻包馨兒的額頭,她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冰冷,她的額溫如冰一般令他嘴唇輕顫。

    包馨兒再次動了動手指,她動了兩次,這兩次間隔了有幾秒鍾。

    她眯著眼睛,像在看他,他凝視著她的眸,想從她的眼裏看進她滿是瘡痍的心靈,可是她眸底的那抹越來越黢黑的東西混沌一片,正在吞噬她眼眸中的光,還有滑落眼角的淚光。

    “告訴你一個每每令我想起,便暗自發笑的秘密,不過你得先讓我吻一下你的唇,有一點破皮了,我會輕一點的。”齊閻不等包馨兒動手指,因為他知道,這種事,女人嬌羞,她是不會以動動手指的方式同意的,語畢,便輕輕壓下薄唇,他果真吻得很輕很輕,觸碰她柔軟的唇,好一會兒不舍得移開,舌尖輕掃而過,卷進口腔的是她唇梢的血腥味,將這一口摻著一絲血腥的唾液小心翼翼地咽下後,他才輕輕一笑開口,“我如果不說,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們第一次相遇,你為了離開被迫喝進肚子裏的紅滿是與伏特加融合加工過的,而你卻海量般像喝白水一樣,一口氣給喝光了,末了,隻皺了下眉頭,當時,我真的很驚訝,心想,這小女人酒量驚人。現在想想還覺得很好笑呐,這不知情的以為你酒量好,知情的,才曉得你純粹是被嚇得。”

    齊閻“嗬嗬”笑著,好一會兒才停住笑,凝視包馨兒目光溫柔得能溢出水來。

    掌心裏,包馨兒冰涼的手指微彎,狀似不悅地摳了他一下。

    從包馨兒身體裏流出的血浸透了齊閻的下半身,坐位上,皮鞋裏,全是黏黏糊糊冰涼透骨的血!

    此時此刻,所有記憶仿佛一下子回歸到十八歲那年。

    他抱著瀕臨斷氣的芮拉,從她身體裏流出來的血像決了堤的壩,她懷了不知那個惡棍的野種,由於流產而導致子宮大出血,他跪著的地方,血流成河!

    神質不清醒的他沉醉她血液馥鬱的氣息裏,當他意識到真正的死亡時,徹底崩潰。

    曾經六年前看著包馨兒死在手術室裏,也沒有那一次來的觸目驚心,在包馨兒離開後的日日夜夜,那個不再是惡夢,而是如此刻骨銘心的現實夜夜闖入他的夢,他隻有偷偷地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藥,並抱著那個不是包馨兒骨灰的骨灰,自我安慰地睡去,如同行屍走肉,無性無愛……

    齊閻笑著笑著,窗外紛亂的光線落入他的眼,眼眶溢滿了淚花。

    他將包馨兒的頭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痛,沉痛命令道,“馨兒,你聽著,你若敢死,我就將你的屍體冰封起來,請一個中國神棍,將你的靈魂永遠封鎖在屍體裏,令你永世不得超生,你聽見了沒有!”

    他的聲音驚到了齊闊與展鷹,齊闊已是將油門踩到底了,一路上不知闖了多少紅燈,明明離聖康奈私立醫院很近很近了,可這汽車怎麽也無法到達,他掃一眼後視鏡,包馨兒那張慘白如紙的臉與死人無二,他急得滿頭大汗,拚命狂按著喇叭。

    展鷹轉過身,大手扶在齊閻的肩膀,試圖給予他一點點安慰,腦光一閃,馬上道,“齊閻先生,跟她說話,說那些她最在乎的人的名字!”

    見齊閻嘴巴顫動幾下卻沒有逸出聲來,展鷹用力晃他一下,替他說道,“包馨兒,你不能丟下楊紅英不管,難道你要扔下她,讓她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嗎?”

    包馨兒沒有任何反應,她的眼睛依舊是微微眯著,瞳仁卻已失去了所有華彩,就連,車窗外繽紛的城市燈光都無法投映。

    “包馨兒,你敢死,齊閻先生會親手殺了包易斯的!”展鷹又代齊閻說了句。

    可是這些話對包馨兒已不起任何作用了,試想,如果齊閻真的喪心病狂,那麽六年前,包易斯就該是個死人了。

    “安靜。”齊閻的嗓音很輕,低沉的語氣淒惻悲涼,“馨兒沒有死,她隻是睡著了。”

    ——————

    急救室外人滿為患,湯普森家族、齊家、閻家的人都到全了。

    急救室的醫生跑出來通知齊閻在手術通知書上簽字時,被外麵的人嚇了一跳。

    “齊閻先生,您太太的生命是恐難保住了,為保全孩子,必須進行剖宮產。”醫生額頭浮滿了汗珠子,通知病患這種差事最難為人。

    果真——

    “保大人,孩子可以不要。”

    齊閻的話音還沒落下,一走廊烏烏泱泱的人聲沸騰開來,一片嘩然。

    “你瘋了,如果不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包馨兒未必能堅持到現在?”包馨兒被推進急救室時,驚呆了這裏的人,包括部分醫生,她傷得那樣重,失了那麽多血,幾乎沒有任何脈搏,可是奇跡般地有心跳,很慢很慢,一分鍾才不到十下。齊譚怒喝一聲,奪過齊閻手中的筆,替他簽下名字。

    齊閻靠著白牆站著,他的臉鐵青鐵青,腳下的地方竟是兩灘血水,走廊上,還有他帶血的腳印,急救室的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他風一般衝過去,“馨兒需要輸血,用我的血。”

    “血庫的血液是充足的,而且您太太並非稀有血型,用您的血是在謀殺。”這位醫生算是醫院的老醫生了,他當然知道齊閻是醫院的大老板,而且還是學醫的,怎麽連這種常識性問題都不知道呢。

    閻一上前拉開齊閻緊扒著急救室門的手,看著兒子,心裏泛疼,“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為馨兒做點什麽對不對?那就不要幹涉醫生的手術,安靜地等著,馨兒是個好女孩,老天不會那麽不開眼的。”

    齊閻像是沒有聽到閻一的話,目光忽然轉向不遠處靠在展鷹懷裏掩麵哭泣的楊紅英,一把扯過她,“馨兒身上好不容易沒有疤了,你跟我進去給馨兒縫合傷口的時候以美容手術的方式處理。”

    “我的技術不到火候。”楊紅英早就想進急救室陪在包馨兒身邊了,立馬隨著齊閻往裏走。

    齊閻沒有完全失了理智,這個時候,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清醒,“李霍在裏麵。”

    “齊閻,你一定要救活馨兒!”齊芬玥看著齊閻高大憔悴的背影,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對於包馨兒的失蹤,她自責不已,雖然齊閻隻字不提,父親、丈夫沒有給她任何臉色,可她卻難過得快要死去。

    齊閻沒有回頭,隻是身形微微頓了一下,心底有個聲音在低喃,是李金山與他的一段對話——

    “你愛馨兒愛得有多深?”

    他說,“沒有她,我活不下去。”

    “馨兒離開你的那六年,你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我自認為沒有勇氣再經曆那種令人痛不欲生的生離死別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