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楚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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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莙這裏氣得頭昏腦脹,好在楚穗還有幾分理智,見她拉著自己,一副要去幹架的樣子,趕忙將人拉住了,苦口婆心地安撫道:

    “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興這麽動怒,肚子裏還有個小祖宗呢,這正是要好生養胎的時候,你若真動了氣兒,那才麻煩。 我家楚君那人,從來隻有他給別人氣受,哪裏有人能叫他吃虧,偏他又護短,謝柕南這頓打定是不會白挨了的。”

    沈莙養這一胎一帆風順,除了飲食忌諱,生活也沒什麽不便,因此絲毫沒有自己是個孕婦的自覺,此時聽了楚穗的話,隻好強自按下怒氣,皺眉道:

    “楚鄢就算再能耐,裏頭還站著你家家主呢,他為了家族聲譽,總還是要給那蕭家幾分顏麵的。那蕭兗是個賴皮貨,給他幾分顏色他就能開個染坊,別到時候輕易就放過了他,還得繼續同他們笑臉相向,不如讓我去懟死蕭家那幾個蠢貨!”

    “……”

    楚穗終於是想明白楚鄢為什麽偏對沈莙另眼相待了,眼看她這擼了袖子就要上的架勢,既覺得驚歎又忍不住頭疼,驚歎的是她能為楚鄢做到這個地步,頭疼的是現在該怎麽阻止這位姑奶奶自個兒氣自個兒呢?

    “好好好,咱們進去看看就是了,不過你可別動怒,裏頭楚君肯定能把一切都打點妥當的,你隻看著,若是他吃虧了你再幫忙也不遲啊。”

    反正你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楚穗對楚鄢的道行十分有信心。

    沈莙聽了楚穗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又不如楚鄢那麽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未免給他多添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見機行事來的巧妙。

    她們兩個達成了共識,於是友好的手拉著手往主屋去了。其中沈莙是去幫忙的,楚穗深知楚鄢的能耐,因而更多的是去看蕭家人的熱鬧。不想她倆到了正廳門口,雙雙一愣。

    ???說好的笑裏藏刀呢?屋裏這劍弩拔張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楚穗驚呆了,她習慣於看著楚鄢笑眯眯的便將人坑了,對任何場麵的掌控都是輕車熟路的。可是此時屋裏地上跪了十幾二十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臉上都掛了彩。謝翕漲紅了一張臉,隻管用那吃人的眼神瞪著蕭家幾個人,就連平日裏最會打太極的楚玶此時也黑著臉,看那咬牙切齒的樣子隻怕是氣極了。蕭家人臉色有些難看,尤其是他們族長,握著拐杖的手不住顫抖,似是要撅過去了。

    這麽些人一個一個都不淡定了,唯獨楚鄢自己臉上帶著淺笑,方才在西屋裏對著沈莙謝柕南他們表現出來的怒意此時卻半分不顯,看著和氣又無害。

    沈莙還沒來得及納悶,隻聽屋裏跪著的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畏畏縮縮道:

    “少爺對謝公子說了這些話,謝公子沒忍住便動手了……我,我知道的,就,就這些……”

    這人應當就是蕭兗的小廝了,沈莙見他麵對楚鄢時那害怕的樣子,像是被楚鄢捏了七寸,也不顧自己前途了,將他主子說的做的一五一十都抖了出來,怪不得除了謝翕,楚玶臉都青了。

    要說這位楚門現任家主,此時確實是被氣得上了頭。楚鄢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一家子無論老少都把他當眼珠子似的護著,就連他自己,言談身教都從來沒有說過重話,可這蕭兗是什麽東西,不學無術聲名狼藉,居然敢在外如此肆意侮辱誹謗,他現在想要上前將人撕了的心一點也不亞於謝翕。

    “客兒如今拿鵷鸞當先生,你家小兒故意在他跟前折辱,他氣不過維護自己先生何錯之有?偏生你家小兒生了副歹毒的心腸,將人迷了不說,還叫這些個流民打手上前圍毆。這些人下手沒個輕重,倘或我的客兒有個什麽好歹,我同你們沒完!”

    謝翕真是快被氣糊塗了,他疼謝柕南疼得那般,家裏闖了禍自己舍不得動他一根指頭,沒成想今日被別人家的紈絝子弟打的這樣,大夫望診,還不知有沒有傷及五髒,倘或有個三長兩短還不知要折他幾年壽呢。

    蕭兗的母親眼看自己心裏想的不但一點不順利,反而被人拿住了把柄,如今把族長也請來了,若是真坐實了,隻怕他們一家吃不了兜著走,因此趕忙在心裏下了定論,無論如何都要咬死了不承認。

    “謝老先生別動氣,我知道兗兒在外頭有些流言,隻因他打小就淘氣,旁人卻總把凡事都誇大了說。淘氣歸淘氣,分寸還是有的,外頭打架尋釁的事咱家兗兒可從未摻和過,倒是謝家的小公子……如今這些流民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沒準是見謝小公子打扮貴重所以心生歹念想撈些金銀才會犯下如此罪過。我家兗兒許是和謝小公子言語上有些衝撞,可是年輕人總是血氣方剛的,起了衝突也沒什麽,不想謝小公子竟動起手來。他撞上這些個流民,原就四處作亂,為保自己平安,將罪過都推到兗兒頭上。至於說兗兒辱罵楚君,那更是無稽之談,這小廝因犯了錯早就被兗兒從府裏趕出去了的,他懷恨在心,難免行誣陷之事,也不知楚君是在哪裏找到他的,瞧這些人都鼻青臉腫的,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威脅了,好來挑撥兩家關係吧?”

    什麽叫紅口白牙,什麽叫顛倒黑白,沈莙今兒可算見識到。怪不得這蕭兗被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他母親實在是能耐啊!自己先使的陰招還能惡人先告狀,如今被人識破了居然倒打一耙,話裏直指楚鄢為了維護謝柕南將那些人屈打成招,幾句話把蕭兗摘的幹幹淨淨,說起來還是親手打了他的謝柕南的不是,蕭兗的罪過全叫這些打手擔了。這話在沈莙聽來無恥至極,可是這蕭母幾句話就把楚鄢找到的人證都給否決了,如果楚玶和謝翕要和他們理論隻怕更難,也不知她從前用這種無賴的方式叫多少人吃了暗虧有苦難言。

    沈莙看向楚鄢,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出聲開懟了,不想直對上楚鄢含笑的雙眼。他們兩個何等的默契,沈莙瞬間就明白了,心裏鬆了口氣,雖然惱怒但還是冷靜下來沒有出麵。

    楚穗站在一邊,自個兒都有些看不過想上前掐架去了,不想一偏頭倒看見了出奇冷靜的沈莙,趕忙將怒氣按了下去,隻管拉著她站到一邊靜觀楚鄢的應對。

    楚玶和謝翕是已經氣得快要背過氣去了,楚鄢卻依舊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他低下頭,看著跪了一地的人,歎息道:

    “你們聽見了?虧我輕信了你們,險些冤枉了人,既然這事同蕭家沒什麽關係那便是你們的罪過,之前答應你們的寬宥隻怕是行不通了,還是直接見官吧。滿嘴妄言,我既審不出來,便叫那提督來審,隻是如今還得多加一條誣陷誹謗的罪名才是。”

    那些個打手和那小廝聽了這話,霎時嚇得直磕頭,連身上也不住打顫。蕭兗的父母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麽大,竟到了要見官的地步,也有些不自在了,生怕後頭還有什麽變故。

    楚鄢說完了這話便望向沈莙,隻一個眼神沈莙便會意,臉上也掛上了些笑意,施施然往他們那裏走近幾步,輕聲對楚鄢道:

    “今兒好大一出鬧劇,這些人也忒膽大了些!我原以為他們是受人指使,礙於權勢不得已而為之,雖犯了錯,到底還能寬大處置,不想是為了保命誣陷了世家子弟,簡直可惡。我在江夏住了這些日子,一直麻煩楚君,這件事到還能幫上點忙。瞧著這些個流民平日裏為非作歹慣了,想必牢飯也沒少吃,隻怕並不畏懼那些個提督當堂審理,不肯說實話也未可知。他們連世家公子都敢誹謗毆打,百姓更是遭罪,倘或關個幾年放出來又要禍害人了。再過不久王爺就要到江夏郡了,如今東西緝事廠雖然已不設,底下那些番子的手段倒還沒忘,隻管將這些人交給他們,不出半日,什麽都該招了。”

    東廠和西廠雖然已經不在了,這些年也少有那些審人的手段使出來,可是外頭的名聲一點都不曾散去,沈莙自個兒是見不得那些酷刑的,可拿來嚇唬嚇唬人倒是屢試不爽。果不其然,她這話一說跪著的那些人恨不得當即就在這兒抹了脖子,免得遭那些罪。

    那些流民的頭頭聽出了沈莙和楚鄢話裏的意思,哪裏還顧得什麽蕭家不蕭家,一麵磕頭一麵說:

    “楚君明鑒楚君明鑒,我們確實是受人指使啊!若不是蕭公子叫人引路,那等茶樓根本不會叫我們這些人靠近啊!這都是實話,否則給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對謝公子動手,誣陷之事更是冤枉啊!”

    楚鄢看著蕭母即刻要開口反駁的樣子,眉頭一皺,仿佛好不為難,

    “我這人也是向來見不得那些打打殺殺,隻是你們實在叫人不得不狠下心來,沒有證據卻要再說蕭公子的不是,我可再信不得了。”

    “證據”,那個頭頭清楚地把握到了關鍵字,趕忙瞪大了眼睛向前跪道:

    “是我們的罪過,方才楚君審的時候還對蕭公子存著僥幸的心思,不曾將證據拿出來。我們做這等買賣,凡事都要好生記著。今日蕭公子帶著那小廝來找我,給了我一個荷包,裏頭都是帶著蕭家官印的銀子,那委托辦事的契書我們也留著,上頭有蕭公子的私印,白紙黑字是抵賴不得的。”

    說罷隻管將藏銀子和契書的地方一並都說了出來,沈莙趕忙叫外頭一個小廝帶人去找了。

    蕭家族長沒有想到蕭兗一家人做到這個地步還落下了把柄,心裏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著無論如何要將同兩家的情分挽回。蕭母也沒想到蕭兗蠢到還留了契書,當即著急了,尖聲道:

    “楚君快別聽他們的,定是這小廝偷了兗兒的銀子和私印,懷恨在心想要誣陷兗兒!”

    到了這個地步還要狡辯,沈莙今兒也算開眼了。那小廝看懂了名堂,哪裏還顧得,也哭得稀裏嘩啦的,跪著往前挪動身子道:

    “夫人好狠的心呐!這事原本就是您給少爺出的主意,說要借此讓楚君對咱們府上欠個人情,將來小姐議親好方便行事。直到今日我一直貼身伺候少爺,凡事都聽他吩咐,哪裏是早被趕出府去的,就是今日早些我伺候少爺上學,那些別家的公子們可都是看見的!”

    楚玶聽到這裏,一麵怒火中燒一麵鄙夷不已,衝著屋裏的人高聲道:

    “好了!今日這事是怎麽回事我心裏已經有數了。”

    他看著站在一旁的蕭家族長,放低了聲音嚴肅道:

    “老哥哥,我一直敬你,楚家和蕭家這些年也從未紅過臉,可你聽聽,你們蕭家後生是怎麽說的鵷鸞?這孩子的腿疾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家裏人對此一直小心翼翼,唯恐他自己多想,今日聽了這些話,我竟不知我們這麽多年悉心維護倒成了笑話。你家蕭兗把謝家小公子打了,告到我這裏來,我也算公允處事。隻謝家那小子在我跟前也待過些許時日,雖然頑皮,但對我們這些長輩恭敬,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如今被打的那樣,隻怕落下個殘疾來,我都心疼,更何況謝老。這蕭大人家的公子做了這事,還先來告狀,我都覺得汗顏,也不知您是怎麽想的。”

    楚玶的一番話說的謝翕老淚縱橫,將往年同他的爭鬥之心都丟了個幹淨。

    “今日這事我也不為難老哥哥你,蕭兗不是在你跟前長大的,你一時失察也情有可原。他現在雖犯了這樣的錯,可到底是你們蕭家人,我和謝老都不好管教,相信你自有打算,不會讓謝家小子不明不白受了委屈。”

    蕭家族長看情況原以為會同楚門和謝家就此交惡,沒想到楚玶寬容,沒拿蕭兗一家三口的所作所為來發難,又是慚愧又是感激,不住點頭道:

    “您老放心,蕭兗這孽障做出這樣的事來族裏是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我此番帶他回去必然如數執行家法,好生教訓。謝公子就醫望診所以費用都由蕭家承擔,等他氣順了些我再叫這孽障親自登門道歉,要打要罵隻由謝公子高興。”

    沈莙原還想等著外頭小廝將那些證據一並拿來落實了再說,可眼見這謝老著急,怕他有個好歹,楚鄢使了個眼色便趕忙走到他身邊道:

    “老先生不要著急,謝公子此時正在楚君府上,楚門醫術最為精湛的弟子都過去了,您若是不放心,不如我帶您過去看看他。”

    謝翕哪有不答應的,因著掛心謝柕南的身體,也沒空和蕭家計較,急急忙忙地出了門往楚鄢府上去了,連帶著沈莙楚穗一路照應著。

    難為謝翕一把老骨頭,進了府門腳還沒沾地便往裏邊跑,給沈莙楚穗追的夠嗆。謝柕南在屋裏寬了衣,正由兩個青年大夫給他上藥,見他們來了,趕緊拉了被子蓋好。謝翕著急,隻拉了其中一個年輕大夫問道:

    “他怎麽樣了?有沒有傷及五髒?往後不會落下病根吧?”

    那年輕的大夫見慣了著急的家眷,趕忙安撫道:

    “這位公子的傷看著嚴重,其實並未傷及內裏,好生治著定能好全了,並不會留下病根。”

    謝柕南身體底子好,雖說傷筋動骨,可到底沒什麽大事,沈莙和楚穗見他著急自己祖父擔心,也幫著勸了好一陣。

    謝翕好容易安下心來,想要將人接回謝家去將養,可又擔心一挪動反倒不妙,楚鄢這裏優秀的大夫多,隻怕還是留他在這兒比較妥當,即刻又想著欠楚鄢的情太多了些。

    沈莙自然猜到他怎麽想的,隻笑著安撫道:

    “老先生寬心,謝公子這一回是因護著楚君才遭的難,楚君心裏都有數。再來謝公子也是第一個正經認楚君做先生的,他們兩個年紀相差不大,合得來也是緣分,沒得計較這些個虛禮,隻將謝公子安心留下來養傷便是,您老要是掛心,便也住下,一應東西我來打點。”

    她這話一出,謝翕還沒來得及反應謝柕南先炸了,

    “你怎麽知道我是為著楚鄢的緣故?那膿包難道把那些混賬話都告訴他了?”

    沈莙現在沒功夫和他解釋那麽多,隻一味安謝翕的心。

    謝柕南留在這裏倒罷,謝翕自己再不願叨擾,謝過沈莙之後又問了謝柕南幾句,及至楚鄢回府打過照麵之後才回去。

    楚鄢對著謝翕客客氣氣笑臉相迎,等謝翕一走便又麵無表情地看著謝柕南。謝柕南對著他祖父還覺理直氣壯,此時卻不知怎的多少有些心虛。

    因著謝柕南是替楚鄢出氣,沈莙這一回決定替他說說好話,隻拉著楚鄢坐下,又堪堪倒了杯涼茶交到他手上,

    “外頭天熱,你這一來一回可別著了暑氣,先喝茶,別上火。”

    楚鄢看她一眼,仍舊拿那冷冰冰的眼神看著謝柕南,一杯茶杯蓋揭了又蓋上,

    “想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謝柕南摸不著頭腦,沈莙也有些暈乎,因為在她看來今兒這事兒謝柕南就是吃了光明磊落的虧,錯都是蕭兗那草包的,楚鄢這一問,一次懵了倆。

    楚穗歎了口氣,第一次覺得和楚鄢感同身受,

    “蕭家草包是該打,可你也要顧著自個兒。一聽他挑釁,想也不想便自己鑽了套,今日好在楚門弟子看見了跑來告訴楚君,倘或這事兒沒人曉得,倘或家裏人去的再晚一些,他們下手那般毒辣,沒個輕重將你打殘了也未可知。你若落下個殘疾,即便事後找他們算賬也沒什麽用處,到時候有你後悔的。凡事都有個手段,你恨那草包中傷楚君,咱們有千百種方法治他們,你偏用了最衝動的方式如了他們的意。要知道你祖父可把你當成他的命根子,倘或你有個好歹,你叫他怎麽辦?往後你要記得,不管什麽情況下都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否則非但沒能出氣,反倒叫親人牽掛。”

    楚穗猜著謝柕南這個愣頭青根本就不知道自個兒錯哪了,楚鄢多問幾句隻怕心裏更生氣,幹脆她冒頭將利害關係都挑明了,免得到時候看著楚鄢的冰塊臉惴惴不安。

    沈莙難得這麽佩服楚穗,往日說她大智若愚果真不錯,三言兩語就叫謝柕南想明白了。

    眼看楚鄢還生氣,謝柕南趕忙誠心誠意認錯。他現在還趴在榻上,楚鄢氣也氣不多時,等外頭人將藥端進來,便又盯著他喝完了。

    這事兒後續說來也氣人,蕭家將蕭兗拎回去,雖說動了家法,可打一頓便罷,沒多少時日便好了,禁足一月一過,便又出去招搖。沈莙聽外頭傳來他因狎妓爭寵與人起了糾紛,生了一天的悶氣。

    那時候謝柕南早就能夠下床了,因著謝翕擔心,也沒法去家學,隻跟著他們一處看書。沈莙沒忍住,吹胡子瞪眼道:

    “忒不是個東西了,一直沒有上門賠禮道歉不說,如今才多久過去了便又有他橫行霸道的消息傳來,我看他吃的苦頭太少了些,根本就學不乖!”

    謝柕南正拿了艾灸包給楚鄢敷腿,想起那日蕭兗說楚鄢時的德性,對沈莙說的話深以為然,想要過去同她一處商量又擔心楚鄢生氣,隻小心翼翼地胡亂瞟了他幾眼。楚鄢伸手要去接那艾灸包,隻道:

    “不用你替我做這個,自己身上好利索了再說。”

    謝柕南不依,抓著艾灸包不放,隻著急道:

    “可別,我早就好了。澤苑不在,凡事都有我呢,這彎腰弓背的,你可不能上手。”

    楚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閃瞎了眼,覺得她和沈莙此時是如此多餘。可惜她的這位同誌此時還沉浸在怒火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我看這蕭兗得罪的人太多了,幹脆找人將他罩了麻袋拖到暗巷裏打一頓好的,看不到人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位仇家動的手。”

    謝柕南聽了沈莙這話,眼冒精光,就差沒衝過去和她握手相商勝利會師了。

    喂喂喂,你們別鬧了!楚鄢你快出麵鎮壓這兩位小祖宗,可別由著他們胡鬧啊!

    楚穗將希望寄托在楚鄢身上,不想後者略微思慮了一番,然後勾唇笑道:

    “這倒可行。”

    謝柕南等的就是楚鄢點頭,此時哪裏還顧得上嚇得失了色的楚穗,一臉興奮地問道:

    “我能去辦嗎?”

    楚鄢看著他因為高興而亮晶晶的雙眼,伸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點頭道:

    “叫澤苑去安排吧。”

    謝柕南從未覺得這麽幸福過,高興壞了,隻端了楚鄢手邊的一杯茶,咕嚕咕嚕喝了個底兒透。

    “他們動手的時候我能不能一起去?”

    楚鄢接過他手裏的空杯子,又倒了一杯放在手邊,然後對他淺笑道:

    “你身子還沒好透,不許親自動手。”

    末了又看了眼沈莙,問道:

    “阿莙過去替我盯著他?”

    沈莙的興奮之情不亞於謝柕南,哪有不答應的。楚鄢得她點頭才應了這事,隻沉聲對謝柕南吩咐道:

    “你叫澤苑在家裏的酒樓裏找一處,就在後巷把事辦了。你近來還算老實,去賬房支二十兩銀子,帶著阿莙去酒家吃一頓,找個視野好的位置看場熱鬧再回來。”

    謝柕南從椅子上一蹦而起,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啊,著急追問道:

    “那剩下的銀子呢?”

    楚鄢笑了,似有些無奈道:

    “你留著便是,我還能再要回來不成?”

    好好的一個小少爺,自己家裏穿金戴銀揮金如土的,到了楚鄢這裏,得了二十兩銀子的獎勵就像考了狀元一樣,可憐見的。

    沈莙無限憐愛地看著他,隻有楚穗一個人作驚恐狀,為他們這一來一回久久不能回神。剛才她好像一不小心就聽到了某樁預謀犯罪的案情,而主謀卻是她家楚君……

    這事就在楚鄢的首肯下按計劃進行下去了,沈莙和謝柕南坐在酒樓裏往下看見蕭兗挨打的畫麵,隻覺渾身都舒暢了。

    蕭兗被打了不說,兩眼一抹黑,事後根本不知道是誰動的手,連個計較的地方都沒有。他被打了,不久之後又傳出了他與人爭奪歌妓,這才被人按著打的傳聞。因著謝柕南的事,謝楚兩家一直對他沒什麽好感,可是荊州所有的官學又都是楚門的,這導致蕭兗成了過街老鼠,同窗的學子誰也不待見他。如今有這樣的傳聞出來了,那些人更是鄙夷,一些作風比較端正的公子三五成群,好幾次在公眾場合諷刺蕭兗。這種情況越演越烈,蕭家沒辦法,隻好到楚玶這裏來求他整頓官學。楚玶推說自己老了,管不動了,於是又輾轉到了楚鄢跟前。楚鄢多能耐啊,楚玶尚且說得口幹舌燥才推過去,他隻一句話,

    “我即便當上了楚門家主也是個殘廢,更何況如今上頭還有個老先生,我如何能擔此大任。”

    蕭家人想起蕭兗對謝柕南罵的那些話,無聲無息的便蔫了。

    這事沸沸揚揚,一直到姬潯到了江夏才不那麽新鮮。

    都說小別勝新婚,沈莙幾個月沒見姬潯,想得不得了,撐著已經明顯顯懷的肚子跑去迎接,不想姬潯見麵一句“胖死了”叫她的熱情直接墜入冰窟。這段時間的孕婦多敏感呐,沈莙當時就被氣得吭吭唧唧,哄了半天都不見好轉,隻暗下決心,孩子一生下來就要進行減肥大計。

    雖然知道這裏的事瞞不了姬潯,她還是將謝柕南和蕭兗那事說給他聽了,後者不僅不覺得痛快,反倒無情地嘲笑道:

    “我道什麽事值得你這麽激動,整個人還要繞這麽大圈子,直接吩咐嵐綏將人打一頓,押了他遊街便是,還要琢磨這許久。”

    沈莙瞧他閻王似的不講道理,不由得撅嘴道:

    “這樣是不是有太仗勢欺人了些,外頭是要說閑話的。”

    姬潯伸手在沈莙白嫩的小臉上掐了一把,挑著眉毛冷笑道:

    “仗的我的勢,誰給他們的膽子說你的閑話?”

    有大佬罩著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眨眼間的功夫沈莙就把姬潯嫌她胖的事丟到腦後了,一麵感歎著太特麽帥了,一麵睜著一雙星星眼又往姬潯懷裏鑽,看得秋桐直歎氣。

    第二日他們見著了謝柕南,那小子的視線在沈莙和姬潯身上來回繞,然後一臉亢奮地對著姬潯道:

    “你和我打一架吧!”

    姬潯的容貌居然沒能讓謝柕南失神,沈莙一麵感歎著他果然是對楚鄢一片丹心,一麵挺著個大肚子上前護犢子道:

    “他不和你打,自個兒玩去!”

    可惜姬潯並不領情,一臉嫌棄地將她撥到一邊,

    “進屋裏去老實坐著,吹了風又嚷著頭疼。”

    沈莙不情不願地由秋桐和嵐綏架進了屋,裏頭楚穗和沈菱還有楚鄢已經打算觀戰了。

    楚穗好奇,忍不住先問楚鄢道:

    “維幀他有勝算?”

    楚鄢看了她一眼,絲毫不給謝柕南麵子地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姬潯都未必會和他認真打。楚穗看了一眼自姬潯到了這裏心情便一直不怎麽好的沈菱,歎息道:

    “他文鬥輸給了你,武鬥又要輸給南詔王,隻怕以後信心都被擊垮了。”

    楚鄢聽了不以為意,隻是笑道:

    “這有什麽,過後叫楚芸那些一天到晚無事生非的和他打上幾場不就都找補回來了?”

    楚穗無言以對,為楚芸他們幾個默哀了一瞬。外頭天氣正好,她想著也不知今年秋天能不能收到底下莊子裏送來的螃蟹。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篇暫定姬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