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開始怒吼了起來，越來越大，裹挾著沙塵吹向了大順軍，讓他們睜不開眼，看不見路。李錦被風吹得斜著頭，心中憤懣難消，忽然，他揮舞著血淋淋的闖王刀刺向蒼天，高聲嗬道：“老天爺呀，你難道就這麽討厭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麽？千難萬難，無數的犧牲之下，我們的死，就是要砸碎這個爛透了的世界！哈哈，我知道你討厭我們這群一無所有的人，不過我們也討厭你！山海關大戰你來刮風，今天你還來刮風，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這群異族的鷹犬、一群出賣了自己靈魂的畜生們逃出生天嗎？做夢！今日，我李錦就要在你眼前把他們統統殺光，我們依然還要為大明換一換天！”

    說罷，他從懷中拿出三尺白綾，高舉在手中，左右兩翼的老兵似乎也同他一樣早有準備，看到了李錦的手勢，他們都拿出一段白沙。李錦用白沙纏住了眼睛和頭，忠貞營全體將士都和他一樣，頭戴白綾。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群正在服喪的男人。

    迎著烈風，李錦在狂笑：“哈哈哈，老天爺呀，你打不垮我們的。弟兄們，今日一戰，要麽我們就喝幹敵人的血，要麽就流盡自己的血。無論最後犧牲的是我們還是敵人，那個爛透了的世界都已經不複存在啦！也許這才是我們犧牲的價值所在，我們用這樣的犧牲埋葬了醜惡，也祭奠了自己，且換來了一個新的王朝。無論這個王朝的皇帝姓甚名誰，我們的後人都將因為我們今日的犧牲而繼續做這片土地的主人！弟兄們，衝鋒！讓大地變得血紅，讓蒼天翻一個個，與天鬥，其樂無窮啊！殺！”還好李錦同學說的不是‘小霸王其樂無窮’，而是語錄，不過這樣也夠違和的。

    一口惡氣直衝霄漢，手持鋼刀的人頭裹白紗，不知道今日他們這一身素服，祭奠的是即將死去的天空，還是這片天空下的曆史。大順軍老兵裹著白紗、眯著眼，手舉鋼刀九十九，再一次衝向了萬千敵群。在李錦那一聲長嘯之下，天地似乎都在崩塌，敵人的意念也在崩塌。麵對如此震懾力的衝鋒，關寧軍連戰馬都正大了眼睛，放大了鼻孔喘息。馬步亂了起來，騎兵們已控製不住它們的腳步，頻頻倒退。漸漸的，關寧軍握著長刀和韁繩的手也已經開始顫抖。所有人都預感到了即將要發生什麽。

    是的，他們已經怯懦，卻再也不會被曾經的親人所原諒。雖然就算那時他們最後選擇為國而戰，也依舊扶不起那個病入膏肓的國家，但是他們還是必須倒下，因為隻有軍人全部倒下了，這個國家才有資格被敵人所滅亡！而且大明，就是這樣做的！是的，大明就是這樣做的！重要的話題要重複！哪怕亡國之後，大明依然還戰鬥了數十年。

    隻有貪婪和自私倒了下來，在廢墟之上人們才會重新樹立起友愛和公理。軍人守望的是一個民族的軀體、是一個民族的脊梁；秉持友愛和公理的思想，守望的是一個民族的靈魂。然而軀體一旦失去了骨骼，再高尚的思想者也不過是任人隨意踐踏的爬蟲。

    忠貞營越戰越勇，關寧軍人仰馬翻，戰場每向後倒退一步，都會有許多關寧軍倒下或者跪下。“為什麽不殺掉他？”李錦不但自己在瘋狂地殺人，看到旁邊兒的幾個士兵手軟了，還發出了獅子般的怒吼。“製將軍，他都投降了！”士兵們解釋道。李錦照著那個士兵的腹部就是一腳，將那個士兵踹飛了出去，並揮舞著血淋淋的刀向士兵們高喊道：“這裏不會有投降的敵人，隻能有死人！忘了我們大順軍當初是怎麽被他們殘殺的嗎？他們一直追殺我們到潼關！今天，這些關寧軍就算是躺在地上不能動了，你們也要向他們的身上補刀！聽懂了嗎？我不允許你們放過一個仇人！也絕不允許一個仇人活著離開戰場！他們既然選擇了與我們再戰，就應該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這便是他們的現實！”

    麵對躺在地上的敵人也要補刀！這是李錦的戰鬥宣言，平日裏，李錦便是大明軍中最狠的一個角色。今日的複仇，更加使他爆發出了狼性。許多已經投降了的清軍又紛紛被忠貞營的士兵殺死，忠貞營還專門留下一些士兵對清軍的屍體挨個搜查，李錦根本等不到戰鬥結束的那一刻，他不允許放過，也許在那之前，這些傷病便會爬起來跑掉。

    如果投降是一種奢望，那麽臨死前的掙紮便又成為一種必須的，下意識的行為。恐懼的盡頭，是瘋狂、是憤怒、是心智崩潰前的爆發。關寧軍如同瘋狗一般向李錦大軍發起了集團衝鋒，試圖通過拚死反撲，衝破人海，邁向新生。然而卻被麵前的人海所興起的狂風巨浪一次又一次的淹沒、掀翻、擊碎，直至最後的沉淪。此後剩下的清兵再也組織不起任何像樣的反抗了，他們變成了大海中的沙丁魚，麵對著一群鯊魚，隻有瞪大著雙眼，驚恐萬狀地擁擠在一起，等待生命最後被吞噬的那一刻。

    當東陽西斜時，這個不知名的荒村依然聚集著無數的人們，他們中很多人在掙紮著最後的生命。他們幾十人、幾百人的被分割包圍在了田間、曠野、樹林、瓦舍。還有成千上萬的明軍包圍著他們、屠殺著他們。如果樹林阻擋了殺戮，這些人會將樹木也連根拔起；如果瓦舍土牆隱蔽了這些人的目標，這些人就會掀翻土牆、焚毀瓦舍。敢於阻攔的一切都被摧毀，仇恨的衝天烈焰將一切目標付之一炬，使得晚霞都紅透了半邊天。

    清軍越來越少，李錦還在拚命地揮砍，鮮血濺滿了他的戰袍，讓一隻虎更像是一隻火紅地發著瘋的雄獅。麵對這樣一頭猛獸，許多人連恐懼都來不及，生命便被他奪去了。僥幸逃過他一刀的人，也被他身邊堆滿的屍體震懾得不能自拔。也許在這一刻，他們臨死前的那份順從，隻是希望以這種表現來獲取李錦揮刀相向時的一點點溫柔。

    李錦當然不會對他們有任何的憐憫，又砍落了幾個敵人的腦袋，然後用一隻手撓了撓褲襠，一番激烈的廝殺過後，李錦的甲胄之內已經布滿了漢水。兩腋下和褲襠那裏，當然會是重災區，這粗俗的動作並沒有因為他已經身為興國侯的地位而變得有多優雅，而這種舉止上的猥瑣卻也無法掩蓋他一隻虎的威名。撓著褲襠的時候，他嘴裏依然在隔空高喊：“吳三桂，你這個醃臢潑才，快給老子滾出來！看到我手中的闖王刀了嗎？如果你能死在我叔叔的這柄刀下，我大可以考慮放過你的士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