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顏吃力的點頭，“我知道你們都在盡力瞞著我，但是這種事情我自己心裏也清楚，看到晴月剛才的樣子就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剛才說的你都要記清楚了……”

    百裏子寧皺了皺眉，將藥碗放在一旁，冷漠的哦了一聲。

    刁顏惱了，他那是什麽態度？！

    不知道她快要死了嗎？！

    “喂…我就要死了，你不傷心嗎？”

    刁顏委屈的不行，又難過又生氣，難過眼前人的冷血，生氣眼前人的冷漠。

    “沒有，我看你還有精力亂想，應該一時半會死不了……”百裏子寧將她腿上的布條褪下來，重新用藥水清洗，眼皮也不抬一下，“剛才晴月隻是看你笑的太難看，把她嚇哭了而已，並不是你要死了……”

    刁顏嘴角抽了抽，你特麽的玩我呢！

    她費盡心思才讓自己接受命不久矣的事實，他竟然說是因為她笑的太難看，把千晴月嚇哭的……

    還有，她剛才疼得要死要活的，能笑出來就不錯了，這兩個沒良心的，竟然說難看？！竟然說嚇哭了？！

    “還疼麽？”

    百裏子寧抬眸，對上刁顏要吃人的眼神，在她的注視下，深情款款的低頭吻在了她的傷口上。

    刁顏本能的想要躲開，可是腿一挪動便傳來痛楚讓她皺眉，所以她就眼睜睜的看著百裏子寧的唇瓣在她腿上輕輕一碰就移開了。

    刁顏的臉蹭的躥紅，閃躲著不敢看百裏子寧。

    “剛才那話，我不是很喜歡聽。”

    刁顏疑惑，“哪一句？”

    “你說讓我娶誰？嗯？”

    百裏子寧的略帶著鼻音響在刁顏的耳邊，刁顏心跳加快，推了推他，囁喏不語。

    “陛下似乎忘了要重回南陽的決定啊，那我留在大千將來還能混個國君……”

    “你敢！”刁顏害羞之態立馬換了嘴臉。

    百裏子寧淺笑著湊近刁顏，“不敢不敢，家有悍妻，為夫不敢造次！”

    “咳咳…”

    肖信很及時的出現在門口處，看到百裏子寧和刁顏打情罵俏的樣子，一張老臉也紅了起來，雖然此時出現八成會被百裏子寧瞪上幾眼你，可是為人醫者，病人的利益至上，他顧不了那麽多了！

    何況，如果讓百裏子寧知道他在外等了那麽久不進去給刁顏治傷，他八成也是要被瞪的……

    想到這裏，肖信抬袖拭去了額頭上的汗，等著百裏子寧喊他進去。

    “肖老先生進來吧…”

    百裏子寧果然在瞪著他，肖信嘴角扯了扯，“子寧你也去休息吧，老朽來照顧陛下就好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刁顏接到肖信的眼神暗示，也在一旁勸說道：“肖先生說得沒錯，子寧，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自己先倒下了，到時候我可是會笑話你的，哈哈哈…”

    百裏子寧聽到刁顏對他的稱呼，難得心情大好，可是後麵刁顏的笑聲讓他總有種這女人要害他的錯覺。

    “你已在笑了…”百裏子寧揉了揉刁顏的腦袋，柔聲道，“我去隔壁房間睡一會，有什麽事情就叫我。”

    刁顏抿著嘴，眼裏憋著笑出的淚花，重重點頭。

    百裏子寧還以為是她疼得哭了，又是一陣心疼，俯身將她眼角的淚花吻去，起身離開。

    “呃…子寧，你也太不像話了……”肖信突然正色道。

    百裏子寧納悶，扭頭看著他。

    “你這樣出去成何體統！”

    普天之下能與這種語氣和百裏子寧說話的，怕是也隻有肖信了。

    刁顏抬頭望著帳篷頂，嗯，上麵的雕工非常精美，精美！

    “刁！顏！”

    百裏子寧難得一見的怒氣，把手攤開在刁顏麵前，“拿來！”

    刁顏裝傻，捂著胸口，緊蹙著眉頭，“好疼~傷口好疼……疼死我了……”

    “你的傷在腿上！”

    “……”

    刁顏幹脆裝死，躺著不動彈了。

    “再說一遍，拿來！”

    百裏子寧手已經摸到刁顏腰上去了，大有探進她被子裏扯出她腰帶的打算！

    “喏，小氣！”刁顏隨手一拋，將百裏子寧的腰帶扔給他。

    肖信看清楚刁顏拋出來的東西時，嘴巴張的能塞進去一個雞蛋。呃…他對百裏子寧的認知又提升了一個層次，他認識子寧這麽多年，一直以為他是冷漠的，開不得玩笑的…沒想到…

    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肖信實力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百裏子寧清了清嗓子，肖信立即恢複往日一派儒雅大夫的樣子。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替我寬衣麽？”百裏子寧俯身在刁顏耳邊，壓低了聲音，溫熱的氣息吹得刁顏耳朵癢癢的，刁顏騰出一隻手抵在百裏子寧胸膛，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刁顏漲紅了臉，嗔道：“瞎說什麽，臭不要臉！”

    “嗬嗬，快了，等我。”

    百裏子寧在刁顏的唇上輕啄了一下，起身離開。

    刁顏摸著嘴唇，然後猛地搖頭，她在想什麽啊啊啊瘋女人！竟然會感到…失落？！

    肖信待百裏子寧離開時，偷偷的在他身上紮了一針，速度快到嚇人，紮上了立即拔下來，刁顏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花了眼，還是這肖信大夫也是世外高人？！

    百裏子寧腳步一頓，然後沒有說什麽，繼續走了出去。

    想了想，刁顏覺得還是應該問一問，畢竟男人將來是自己的！恩，這個理由很合理！

    “剛才老先生是何意…”

    肖信笑道：“陛下莫慌，以子寧的性子，怕是回去後不會安分休息，老朽隻是給他下了點＂mi　yao＂，對身體不會有什麽傷害的，保管他回去一覺睡足六個時辰！”

    聞言，刁顏嘿嘿一笑，“薑還是老的辣，百裏子寧有老先生照顧，是他的福分！”

    肖信卻說，“陛下過譽了，老朽隻能治得了身體上的皮肉傷，隻是子寧內心的傷痛，肖信在此，就拜謝陛下了……”

    刁顏一愣，眼看肖信顫巍巍的就要給她磕頭，“別別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這樣我會折壽的，老先生快請起…”

    “陛下莫動，老朽來幫陛下治傷……”

    肖信感動的走到刁顏身邊，將藥箱放好，“可能會疼一點，畢竟時間久了，要清除腐肉，讓新的肉再生，所以……多有得罪……”

    “你是說，要給我把壞死的肉割掉？”

    肖信點頭，“不錯。”

    刁顏咕咚吞了一口口水，聲音之大，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這個沒有麻藥沒有無菌術沒有消毒酒精的朝代裏，她竟然要被一位老大夫做手術了？！

    這確定不是跟她開玩笑？！

    “那個…”刁顏抖著小指頭，指著他手裏的刀和剪子，知道那就是所謂的“手術刀和剪子”，“你不消消毒嗎？”

    “消毒？”肖信詫異的問她。

    刁顏滿頭黑線，果然！如果她不問的話，是不是就直接動手了？！沒死於塌方死於感染，她的一世英名！

    “那個，就是在火上烤一烤，殺死細菌微生物啥的……不然直接割肉，會不會有點不太衛生？”

    肖信皺眉想了一會，道：“陛下的想法很是新穎，雖然陛下說的詞語有些老朽沒有聽懂，但是消毒這個方法倒是值得一試！”

    刁顏呼了一口氣，好在不是個老頑固，不然拗起來，非要直接給她割腿，她現在一個半殘廢，也逃不過他啊！

    “還請陛下將此法說的詳細一點，老朽好去準備，用什麽樣的火，烤完以後是不是還需要走別的程序？”肖信一副徒弟請教師父的樣子，看得刁顏大大的慚愧，她也就隻知道不消毒就在身上動刀子，可是會死人的！

    還要怎麽詳細？

    嗯？火焰溫度是內焰高還是外焰高來著？

    還用啥？高度酒？

    戴手套？

    “呃…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刁顏就把自己知道的流程大體說了一遍，思考著這裏沒有的設備，就自動給忽略過去了，說完以後肖信大有受益的樣子。

    “學生在這裏拜過老師，今日受教了。之前出現過很多明明已經清洗好的傷口還是會化膿，最後病人不幸去世的情況，一直不知道原來是老師口中的敗血症……”

    “學生覺得，今後此法如若按老師說的去完善，必定會受益無窮……老師剛才說這種叫什麽……手…”

    肖信對刁顏的稱呼，也從陛下改成了老師，不恥下問這四個字在他身上完完全全體現出來，刁顏倒是有些喜歡這個虛心好學的老大夫了，所以也不避諱他，把她所學到的有關醫療方麵的知識都跟他說了。

    “手術。”

    “好，這個名字好，手上操作的技術，手術！”肖信眼前一亮，“那學生立刻就取取來所需物品，給老師手術，期間還請老師繼續指點……”

    刁顏訕笑，指點？她別疼得哭爹喊娘就不錯了！

    “手術”期間，刁顏疼的渾身被冷汗浸濕，還要應付肖信時不時的詢問。

    “老師，這裏是這樣切嗎？”

    “老師，這是你所說的血管嗎？”

    “老師，這根顏色像是你所說的暗紅色，是靜脈？”

    “老師，這條動脈血管，我摸到它的搏動了……”

    刁顏心裏是懵逼的，你特麽洗手了嗎就摸她的血管！

    低頭卻對上肖信的笑容，刁虛弱至極，抬起手想說什麽，還是沒說出來，人家肖信也是一大把年紀了，怎麽能讓她隨便說教……何況肖信一生致力於醫學，她不過是個半吊子，有什麽資格說教他……

    “學生隻是怕老師疼的昏過去，所以講個笑話讓老師清醒一下，學生時刻謹記老師說的無菌術，雖然現在達不到老師所說的那個程度，不過學生一定會小心再小心的。”

    刁顏心中一暖，這老好人，一副好學生的模樣，讓她感動得要落淚。

    “謝謝你，肖老先生……把一旁的酒遞給我…”

    肖信不解，但還是把酒遞給了她。

    刁顏端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臉色突然由蒼白轉為緋紅，也感覺有了些力氣。

    “肖老先生，我學藝不精，沒有辦法將我那個地方的高新醫術都告知於你，但是我來之前曾聽杜瑤那個女人說過，喝酒可以減緩疼痛，而且針灸也可以充當麻醉藥的效果，但是我不知道應該針在哪裏……抱歉……”

    肖信滿手的血不敢亂碰，隻是麵含感激之情，“不不不，老師今日交給學生的，是學生窮極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老師不必說如此嚴重的話……”

    “繼續吧！”

    刁顏扯出一抹笑容，窗外一枝早春寒梅悄悄綻放在枝頭，迎著旭日的光輝，朵朵晶瑩，瓣瓣絢麗。

    一個時辰後，肖信把金瘡藥灑在刁顏傷口外圍，再把布條給她包紮上，又用幹淨的毛巾蘸著高濃度酒給她擦拭了傷口外圍，最後把被子扯過來給她蓋上。

    “老師，好了，休息吧！”

    肖信拿了東西要出去洗手，刁顏喃喃道：“肖老先生辛苦了……”

    從“手術”後，刁顏一直在昏睡，百裏子寧，千晴月，洛君奇和肖信輪流值班守著她，第三天的時候，刁顏的高燒才開始有消退的跡象。但是腿上的傷還是在紅腫著，脹的老高。

    刁顏在夢裏嚶嚀了一聲，百裏子寧下頜從手掌上歪斜下來，立即趴在她身前，仔細聽她說什麽。

    待聽清了她是要喝水時，百裏子寧眼裏竟有了點點熒光閃爍。

    喂給水後，刁顏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下，抬著沉重的眼皮看了百裏子寧一眼，又沉沉的睡去。

    百裏子寧急忙去找來了肖信，肖信給刁顏把過脈後，開好方子，又讓下人們去熬粥，並在裏麵放些許肉丁和雞蛋沫，還放了些鹽在裏麵。

    自從那天給刁顏“手術”後，肖信這幾天都在仔細思考那天的流程，並著筆將那天的事情全部記錄了下來，其中還添了刁顏的專用名詞，也寫上了自己的見解。他最近沒事就看自己寫的，並等著刁顏清醒後，再好好跟她討論一下。

    香噴噴的肉末粥端上來，刁顏立即聞著香味睜開了眼睛，趴在床上喃喃，就差留著哈喇子了。

    “好香…”

    千晴月噗嗤一聲笑出來，親自將粥端了過去，本想喂她的，結果被百裏子寧一個眼神逼退了回去。

    千晴月委屈兮兮的站在一旁，撇著嘴，對百裏子寧是各種怨恨。

    百裏子寧接過千晴月手裏的粥，一勺一勺試好了溫度喂給刁顏喝，洛君奇尷尬的別過了頭，肖信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著，頗有看著自家兒子與兒媳的慈祥模樣。

    吃了點飯，刁顏感激的看著一周的人，“感謝你們一直照顧我……”

    千晴月第一個紅了眼眶，抬起手來就要抹眼淚。

    “母妃知道你受傷的消息很著急，盼著你快點好起來再跟她下棋。”洛君奇苦澀一笑，眼底下深深的黑眼圈透出了他這幾日的疲憊，因為有百裏子寧在，他一直不能進來看她，每次都是匆匆來看一眼接著就走了。

    夜裏因為擔心她輾轉難眠，想到他可能就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他更是失眠到天明。第二天接著起來，趁百裏子寧不在的時候偷偷看看她，然後再去著手追拿逃跑掉的那兩個護衛。

    “不錯不錯，瘦了更有骨感，不錯我更喜歡胖起來的你。”百裏子寧戲謔一笑，在她胸前大有深意的瞄了瞄。

    刁顏感動的直要落淚，忽然鼻子處癢癢的，讓她想打噴嚏，抬手摸下一根白色的毛……

    “宮宮！”

    刁顏一聲叫喊，宮宮屁顛屁顛的從她背上下來，老實的蹲在她身邊，被長毛蓋住的大眼忽閃忽閃，表達對刁顏的思念之情。

    刁顏怎麽看怎麽覺得它是失望她沒死成呢！

    “老師你終於醒了，學生這幾日已經將你說的無菌術牢記在心，隻是還有幾點不是很明白！還請老師養好精神，為學生指點一下！”肖信對著刁顏一鞠躬，將周圍的人都嚇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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