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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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衙役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讓見人,就顯得於情於理都不合。

    她們在這裏是要做大事,對官府的例行檢查早有對策。避而不見,反而會滋生事端。

    啞巴婦人給他們比了比手勢,讓他們稍等,她進去扶妹妹出來。

    老衙役轉過頭,正好將後麵兩人的偷笑看著眼底。他舉起樸刀作勢欲打,低聲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等人出來了,不許笑話!”

    兩個年輕捕快強自收了笑意,憋著臉點點頭。老衙役也不管他們兩個,自管盯著門口。

    見啞巴婦人扶出來一個身體瘦弱的女子。隻見她黑發如鴉,眼神清亮如同秋天的湖水。

    可惜,她麵色蠟黃、右臉頰上覆著好大一塊青灰色的胎記。腳步虛浮,全靠啞巴婦人的攙扶,才能勉強走了出來。

    隻看了一眼,那兩名年輕捕快就嚇了一跳,連忙移開目光。心頭不約而同的嘀咕著,果然是個難得一見的醜女。

    隻有那老衙役依然鎮定,上前問道:“敢問令妹生了什麽病?”

    他是問啞巴婦人,但卻是看著徐婉真。姐姐是啞巴,妹妹總是能說話的吧?

    徐婉真虛弱不堪的回答:“謝過老丈關心,我得了一種怪病,渾身無力。”

    “明日我讓巷尾的蔡郎中來瞧瞧,他是個遊方郎中,還頗有幾分名聲。”老衙役好心道:“或許他有什麽辦法。”

    這個得病的女子,讓老衙役想起了他剛剛出嫁的女兒,不禁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麵對這種好意,啞巴婦人自然不能拒絕,隻得感激萬分的應下。

    徐婉真靠在她身上,假裝虛弱得無法說話,目送著三名衙役的離開。

    她的目力極佳,瞧見在衙役們腰間係著的樸刀、鎖鏈等物之下,搖搖晃晃的腰牌上,寫著“恒州”兩個字。

    徐婉真不露聲色的收回目光,等他們走遠後,才低低道:“姐姐,你能放開我了吧。”

    啞巴婦人這才放開抵在她後背“腎俞”穴上的拳頭,將她扶到院子上的一個木凳上坐了,才上前去關閉院門。

    在扶她出來之前,就已經讓徐婉真明白。她如果有任何異動,啞巴婦人能先一步讓她陷入昏迷。左右她有怪病在身,突然昏迷也不是什麽大事。

    待她回轉,徐婉真衝她笑笑,道:“姐姐就讓我在這裏坐坐。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外麵的天空了。”

    猶豫片刻,啞巴婦人終於答應了她的請求。隻是在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

    從洛陽沿著永濟渠北上,途經魏州、臨濟,到了河間府境內。

    已過了兩州之地,汪樂裕承諾的棉花樹絲毫不見蹤影。一路上,他隻介紹著沿途風光名勝,絲毫不急。

    塗曼芬再怎麽遲鈍,此刻也覺出了不對勁來。主仆兩人在艙室中,坐困愁城。

    “小姐,婢子瞧著汪大人,好像不是衝著棉花樹去的,是……”停頓了一下,銀屏鼓起勇氣道:“是衝著小姐您……”

    被銀屏說出了她心中的猜測,塗曼芬嚇了一跳,猛然抬頭道:“那,我該如何是好?”

    在出發的時候,汪樂裕一番慷慨激昂,說他要遠赴北上辦差,正好可以為她們正在做的事情出一番力。

    若光是他這麽說,塗曼芬不會聽他的。關鍵是,連寧先生也說,既然有這個機會,不如親自北上去看看。

    左右作坊裏的工匠近日進展緩慢,就算她日日盯著,也不會有變化。

    說到出去,塗曼芬自己頗為動心。她長了這麽大,還沒出過京城。聽汪樂裕說得輕鬆,又得寧先生肯定,她也跟著來了。

    但是,眼下她卻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這艘船是兩層高的樓船,行駛平穩。底艙住了汪樂裕的護衛和仆婦,她和銀屏住在二樓,房間頗為寬敞舒適。而汪樂裕,則住在二樓的另一頭。在他們中間,隔了一個大廳,和兩個小廳。

    起初幾日,塗曼芬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河麵寬闊,碧波蕩漾。是不是有水鳥飛過,黃昏時能見到漁夫搖著小船唱著歌,滿載而歸。

    汪樂裕也不常常出現在她們主仆麵前,隻有在吃飯的時候,他一定會準時遣人來叫。三人就在二樓的大廳中用餐。

    但經過魏州時,汪樂裕領著塗曼芬下了船。隻說這裏棉花栽種極少,便領著她在城中閑逛。給她買了些葦編的小船,又帶著她吃街邊的小吃。

    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塗曼芬心有雖有警惕,也覺得有趣。不用她去想,他已經事事安排妥帖。

    她能看出來,這個地方他也是頭一次來。但連哪個旮旮旯旯有什麽精巧的玩意,他都了如指掌。

    跟在他身後,讓她時常能收獲驚喜。

    汪樂裕也很守禮,跟她保持著半尺的距離。頭一天,她和銀屏兩人都沒有發覺出有什麽不對。

    可是,慢慢的。沒到一個大大小小的碼頭,汪樂裕都會命樓船靠岸,或賞景、或閑逛,就是不提棉花樹的事,也沒發覺他有公務在身。

    塗曼芬的心漸漸慌了起來,他特意帶自己出來這一趟,到底是個什麽目的?尤其是,她發覺自己已經越來越適應他的陪伴。

    銀屏也看出來了,不過她再怎麽忠心,也隻是名丫鬟,見識有限。在安平侯府時,她還能趁機想法子求助徐婉真。但在這裏,她也沒什麽法子可想。

    “小姐,婢子覺著,要不您問個清楚?”老這麽不清不楚的,真是讓人心慌。

    塗曼芬心頭也沒個主意,汪樂裕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熱烈。而她還沒有準備好,要再次將自己交到一個男子手中。

    銀屏這個主意,雖然不算什麽好辦法,但好像也隻有這條路可走。

    不過,她不打算去問清楚,而是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如果他真有這個打算,也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拿定了主意,她的心神才定了些。心頭有些害怕麵對他,但害怕也不解決問題,隻能迎頭而上了。

    “好。等明日用了早飯,我就跟他說。”

    雖說下定了決心,但她還是需要一晚的時間來做做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