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 帝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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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為,為了徐婉真他什麽都願意放棄。但當他見到在病榻之上虛弱的慶隆帝,他的心被緊緊揪起。

    原來,原來自己並沒有自以為的那樣堅強,那樣不在意。

    為了她,願意讓天下人唾罵的豪情,在接觸到慶隆帝慈愛的目光時,便煙消雲散。

    如果,真的再有一次選擇機會,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選。

    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武正翔埋下頭,夜風呼嘯著從頭頂卷過,將他束在腦後的黑發刮得高高飄起。他沒有動用內力,任憑寒風帶走他的體溫。

    在這樣的寒冷中,他反思著自己犯下的過錯,愧疚自責,露出了難得軟弱的一麵。

    這一麵,他不願意讓任何人見到。包括慶隆帝、武勝,和徐婉真。

    尤其是徐婉真,她是這樣的聰慧。他哪怕隻泄露出一絲情緒,都會被她所感知。雖然兩人絕口不提,但他知道她的愧疚與不安。

    這件事,給他們兩人都帶來了傷害。他無意因為自己的不慎,而加重她心頭的不安。

    這份艱澀,就讓自己慢慢品嚐。

    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盡快抓住江塵。他的智謀,是他生平僅見的對手。隻要將他歸案,武正翔不信還會出現第二個江塵。

    可惜的是,江塵那廝實在是狡猾之極。

    韓羿派出的士卒追蹤到了他的痕跡,可惜被殺死在路上,隻留下一個箭頭,指向他曾經待過的破廟。

    這個破廟,已經被驍騎衛和影衛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發現新的線索。

    江塵帶著人在那裏停留過,可惜之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破廟周圍的兩條道路,沒有車轍,沒有腳印。一場大雨,讓他消失在人間。

    胡家戲園的人,都被驍騎衛捉拿歸案。但上至班頭,下至戲園雜工,都對江塵此人一無所知。

    他的突然消失,讓胡班頭也很是慌亂。沒了台柱子,沒有衝著江玉郎來的貴客,戲園的生意一落千丈。

    種種跡象,好像江塵就此隱遁了起來,不敢再作亂。

    但是,武正翔卻能肯定,如同他謀劃的慶功宴失敗之後,江塵一定在某處蟄伏起來,靜靜謀劃下一次出擊。

    難道,非得等到下一次,他才能見招拆招?

    武正翔恨恨的握拳,大口飲酒,這種坐以待斃的滋味,實在是很不好受。

    ……

    致遠居中,青麥接過外院遞進來的一個油布包裹,朝著徐婉真所在的正房而去。

    “少夫人,二公子捎話來,說今夜有事就在衙門歇著了。”她呈上油布包裹,稟道:“這是二公子帶回來給夫人,說是晉南候的心意。”

    晉南候,不正是那雷霸的父親嗎?

    徐婉真打開油布包裹一看,整整齊齊都是麵額為五百兩的銀票。

    突然見到這麽多銀票,正在給徐婉真拆散發髻的白瑤倒抽了一口涼氣,嚇了一跳。

    徐婉真卻並不在意,雷霸還在詔獄中關著,由不得晉南候不急。京裏傳聞,晉南候好男風,其夫人已經多年未曾生育。

    他就這麽個寶貝獨苗苗,花再多代價,也要將雷霸撈出來。

    好在晉南候在海上發了家,別的沒有,銀錢一定不缺。之前武正翔還找到他,讓徐家插足海上生意。

    這時,倒調了個個,輪到晉南候求著武正翔。

    真是風水輪流轉,生生不息。徐婉真掩了麵上的笑意,讓白瑤將這筆銀票放進箱子裏鎖好。

    ……

    第二日,姚尚書頂著熬得發青的眼圈,懷揣著奏章進了宣政殿。

    他心頭發虛的看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慶隆帝,見他還是老樣子,臉色灰敗神情不振,揣測不透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微臣見過皇上。”因不是大朝會,姚尚書沒有行三跪九叩之禮。待吳光啟代替慶隆帝喊過平身之後,他便起身。

    “皇上,”他雙手高舉,低頭呈上奏章。

    無論如何,後悔是來不及了!這已經是議了整整一宿,眾師爺認為最好的選擇。

    吳光啟拿起奏章,放在禦案上。慶隆帝看了一眼身子繃得很緊的姚尚書,忽地笑了一笑,道:“看座。”

    姚尚書本來做好了迎接最終結果的準備,哪想到慶隆帝並沒有翻閱他的奏章,反倒讓人為他看座。

    這種滋味,就像一拳擊在了棉花上,很不好受。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預想中的場景沒有到來,反倒令他格外忐忑不安。

    就像已經吃過了斷頭飯的死刑犯,知道自己要死,但屠刀遲遲沒有落下。這種心理的折磨,遠遠甚於一刀斬下的痛快。

    將屁股沾了半個凳子邊沿,他坐得小心翼翼。

    “不急。”慶隆帝這才徐徐道:“還有些人要來,你且聽聽他們的看法。”

    姚尚書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在安靜的殿中等了半晌,他如坐針氈,身上背溝裏冷汗直流,才聽到了外麵傳來的聲音。

    “微臣叩見皇上!”

    身形魁梧語氣恭敬的定國公、英姿挺拔意氣風發的忠國公、低調溫和的安國公、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平國公,四大國公聯袂出現。

    勳貴重臣,作為高芒王朝中一股獨特的存在,是皇帝最放心但也最提防的一股力量。

    他們都是武將出身,曾經個個手握重兵個,但在朝堂上卻沒有他們的影子。他們享受著皇家的恩澤,因前人立下的潑天大功而榮耀無比。

    到了慶隆帝這裏,重用忠國公的忠誠、提防定國公坐大、養廢平國公、施威安國公,用得好一手帝王之術,讓四大國公府不能同氣連枝。

    勳貴們不奉詔,不得入朝。除了祭祖、節慶等重大朝賀之日,四大國公幾乎沒有同時出現在宮中。

    四大國公一同出現,姚尚書也再也坐不住,起身站在一旁。

    隨即,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次來的人更多了些。姚尚書垂了眼眸看去,洛陽城中的勳貴盡都在此。

    公、侯、伯,一個不差。宣政殿不小,但此時在後殿,這些人一進來,便顯得擁擠起來。

    不過,眾人都知道時下軍情緊急,局勢緊張,非平常朝賀。

    皇上急召,究竟是為了什麽?眾人心頭打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