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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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瀟瀟不知所措的時候,外麵傳來女子小心翼翼的詢問聲:“這位大哥行行好,裏麵可有一位叫瀟瀟的姑娘?”

    “什麽小小,大大,這裏麵關著重犯,沒有三皇子吩咐誰也不得進入。出去,出去,再硬闖,小心我刀槍無眼。”士兵的聲音嚴厲而凶狠。

    女子立即沒了聲響,亂軍之中,地位卑微的女子總是如螻蟻低賤。她瑟縮了一下,猶豫片刻後,想要轉身離去。

    帳簾卻被掀開了,瀟瀟探出頭,揚聲呼喚道:“我在這裏......”

    “瀟瀟,你真的在這裏,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

    帳篷外的少女同樣穿著五彩錦衣,黑色短裙。她是與瀟瀟一同被送入軍營的舞姬之一,因為年紀相仿,所以兩人關係一直很好,有事都是互相照應著。

    瀟瀟堆起討好的笑臉,對守在帳篷外的士兵道:“幾位大哥請擔待些個,這位姑娘是來找我的。”

    其中一個士兵渾濁的眼睛狠狠一瞪,不耐煩的喝道:“這個帳篷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讓她進來就是了。”瀟瀟忙將帳簾放好,才拉著小姐妹的胳膊躲到一旁去說話。

    “怎麽回事?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這軍營之中全是男人,你也不怕吃了虧去......”

    瀟瀟責備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對麵的女孩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她幾乎是哭著叫道:“瀟瀟,你姐姐她出事了。”

    瀟瀟麵色一白,她握緊了拳頭,緊張的問道:“我姐姐她怎麽了?”

    “昨夜你被帶走後不久,那個大夏公主忽然召我們去獻舞。原本還好好的,誰知三皇子也來了,不知他們起了什麽爭執。那個大夏公主忽然像是發了瘋般揮劍亂砍。你姐姐沒有逃過,被她一把拉住砍了手臂.......

    “什麽?你說我姐姐的手臂被砍了......”瀟瀟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女孩的話就像是一記悶雷在她腦中炸裂。讓她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

    本來昨夜來人是讓她姐姐過來伺候花憐月的,瀟瀟見姐姐有些不舒服,就自告奮勇替她過來了。沒想到才一夜的功夫,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女孩抹著眼淚,哭叫道:“阿落更慘,直接被那個大夏公主一劍給刺死了。”瀟瀟的臉色越發蒼白。

    阿落可是她們這些女孩子中長的最好看,最嬌媚的一個。不久前她還信誓旦旦的對瀟瀟說,一定要成為三皇子的女人。隻有這樣,才能不用如同貨物般被人送來送去。這才一夜,怎麽就人鬼殊途了?

    女孩見瀟瀟呆愣愣的,不由跺著腳,急切的道:“你還愣著做什麽,你姐姐可支撐不了多久,就等著見你最後一麵呢!”

    “姐姐......”瀟瀟哀嚎一聲,就像是受傷的小獸,轉身往她們居住的營帳狂奔而去。

    瀟瀟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晃動的全是姐姐的音容笑貌。她們的父母兄弟幾個月前,慘死於戰禍。她們姐妹因為一直在羽廣的府中做舞姬,才能保全性命。

    姐姐已經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不能讓姐姐死,一定不能......瀟瀟摸了摸胸口的荷包,那顆紫金九還丹給了她信心。

    老軍醫不是說就算一隻腳踏進了閻羅殿,都可以被這顆藥丸救回來嗎!

    姐姐隻是丟了一隻胳膊,一定還能救回來,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瀟瀟急促的奔跑著,經過一座又一座的帳篷,馬廄。

    她們居住的帳篷在營地的角落中,雖然不算遠,卻也絕對不會近。不一會,瀟瀟就感覺心髒突突的跳著,幾乎要從口腔中蹦出來。肋下似乎被千萬根針紮般,刺疼無比。她的呼吸又淺又促,額頭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打濕。

    瀟瀟卻絲毫不敢停下腳步,因為姐姐還在等著她救命.......

    “姐姐.....”瀟瀟終於氣喘籲籲的來到自己居住的營帳外,卻見門口停著一輛獨輪車,兩個士兵搬著一具裹著白布的屍體粗魯的往車上扔。

    門口瑟縮著幾個女孩,她們抱在一起眼巴巴的瞧著那些士兵,周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哀傷。

    其中一個女孩抬眼見到了瀟瀟,忙招手呼喚:“瀟瀟姐,你怎麽才回來.....”

    “我姐姐呢?”瀟瀟喘著粗氣迎上去,拉著女孩的手迫不及待的詢問。

    女孩可以感覺到她一直在微微顫抖,不由微微一歎,眼神飄忽著掃向那具裹著白布的屍體:“你姐姐她......”

    雖然女孩沒有明說,眼神卻已經代表了一切。瀟瀟如遭雷擊,眸光也呆滯的掃向那輛獨輪車。

    那兩個士兵將屍體丟上車後,一個拉車,一個推車,正準備離去。

    瀟瀟忽然跳了起來,如負傷的小獸般,將拉車的士兵推得一個踉蹌。她不管不顧的扯下屍體上的白布,姐姐那張因為驚恐而死不瞑目的臉,終於出現在她麵前。

    “大膽!”被她推倒的士兵勃然大怒,一把抽出了腰間的佩刀。閃亮的寒光,讓女孩們膽怯的尖叫起來。

    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猛地撲上去,抱住了士兵的手臂。她雖然也害怕,卻鼓起勇氣,哀求道:“大哥別生氣,死的那個女孩是她的姐姐。您行行好,讓她們姐妹見最後一麵吧!”

    被新鮮綿軟的女人身體抱住,士兵渾濁的眸子猛地一亮。他狠狠的在女子胸前摸了幾把,才猥瑣的笑道:“想要我不生氣,就要看你怎麽做了。”

    女子顯然見慣了這種場麵,她立刻從自己手腕上褪下一隻鏤空銀鐲,塞進士兵的手中,陪著笑臉道:“大哥,這個就當給你壓驚了......”

    瀟瀟拉下裹屍布,見到姐姐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後,隻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所有的人,所有的聲音都不存在了。

    她伸出手,輕輕搖了搖姐姐的肩膀,小聲嘟囔道:“姐姐,我回來了,你與我說說話呀.....”

    “姐姐,你與我說說話呀!我害怕......”

    “姐姐,姐姐......”

    她麻木的推著姐姐冰冷的身子,雖然得不到任何回應,卻依然執拗的堅持著。

    她在等待奇跡的發生,也許姐姐隻是累了,想要休息而已,等一會就會對自己重新展開笑顏。

    “瀟瀟,你不要這樣!”

    一旁的女子看不過去,終於上前摟住了瀟瀟僵硬的身子,她哽咽著道:“你姐姐已經走了,她堅持了一夜,本來就是死不冪目。你再這樣,她會走得不安心的。”

    “不會的,姐姐她在等我,她舍不得丟下我一個人的。對了,我有藥,我有救命的藥.......”

    瀟瀟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著,她手忙腳亂的掏出了懷中的荷包,掏出裏麵的紫金九還丹,就想掰開姐姐的嘴往裏塞去。

    女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極力勸阻道:“瀟瀟,別亂來,就算是老君的仙丹也救不活了。”

    “不會的,不會的.....”瀟瀟拚命掙紮,一張小臉上已經是涕淚橫流。

    “啪”一聲脆響,讓她僵住了,所有的哭喊都像被掐住了喉嚨般嘎然而止。

    女子甩著自己發麻的手掌,低低怒吼道:“別發瘋了,再哭鬧也沒用,你姐姐死了就是死了,你卻還要活下去。這裏誰沒有親人逝去,你還好能夠見到最後一麵。我們呢?我們連親人死在哪裏都不知道。”說到這裏,女子的聲音哽咽起來。

    “我,我......”瀟蕭茫然四顧,手中的紫金九還丹幾乎被捏碎了。陡然間,她覺得自己一陣虛軟,雙腿幾乎要支撐不住身子的重量。她忽然彎下腰,搜腸刮肚的嘔吐起來。

    混亂中,士兵們還是強硬的將屍體拉走了。

    據說山後有一座亂葬崗,所有的屍體都會丟進去,拌上石灰後就地掩埋。

    據說因為掩埋的屍體太多了,引來了成群結隊的鬣狗與禿鷹。到處都可以見到被動物挖出的屍骨,上麵的肉幾乎被啃食的幹幹淨淨。

    那裏簡直是人間煉獄,夜裏根本就沒人敢獨自爬上去。不久後,姐姐的屍體就會被丟入亂葬崗,被那些野獸裹腹。

    嘔吐過後,瀟瀟終於直起腰。她清澈單純的眸子裏燃起了火焰,那是想要複仇的狂怒。

    她握著拳頭,惡狠狠的小聲嘀咕道:“我要殺了他們,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陪在她身邊的女子嚇了一跳,慌忙捂住她的嘴,急切的道:“別胡說,你這話若是傳出去。別說殺他們,你自己就會立刻沒命。”

    瀟瀟呼呼喘著粗氣,卻不再言語,隻是眼底的火苗越燒越旺,將她的雙目燒的通紅似血,看上去極為滲人。

    女子歎了口氣,道:“算了吧!他們是主子,咱們是奴才,哪有奴才找主子報仇的。何況,你手無縛雞之力,又憑什麽去報仇?這話說說就算了,千萬不要真的往心裏去。”

    “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嗎?奴才就該被他們任意打殺嗎?”瀟瀟的眼底閃過一絲淒然,更多的是絕望的痛楚。

    如果昨夜她沒有毛遂自薦,由著姐姐去伺候那位病重的夫人,那姐姐根本就不會死。

    想到這裏,悔恨就像是洶湧而至的潮水,瞬間將瀟瀟給擊潰了。

    她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的弱小,痛恨自己的無能。似乎除了跳舞,她根本什麽都不會,更別說是報仇殺人了。

    女子心中一酸,同是被命運拋棄之人,她心中的惶恐與無助,並不比瀟瀟少。半響後,她才蠕動著嘴唇勸道:“瀟瀟,還是想開些。就算你姐姐死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或許,或許......”她絞盡腦汁,想著勸慰的話。

    終於她眼睛一亮,道:“瀟瀟,也許你以後會被哪位大人物看中,倒時你就可以恢複自由......”她吞了口唾沫,違心的道:“說不定那位大人物,日後還可以幫你報仇!”

    “大人物......”沉浸在憤怒與哀傷中的瀟瀟眸子猛地一亮。對呀!她自己力量薄弱,無法替姐姐報仇,她可以借別人的刀呀!

    可是,她又能認識什麽大人物?何況她的仇人是可是大夏的長公主,有哪個大人物會為了她這樣一個卑微的舞姬,去得罪大夏的公主。

    瀟瀟麵上陰晴不定,腦海中如同翻起了滔天巨浪。

    女子見狀,心中有些害怕。於是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對了,你昨日一夜未歸,究竟是做什麽去了!”

    “昨夜我一直在伺候一位病重的夫人......”瀟瀟心煩意亂的解釋道。

    “特意讓你去伺候,這位夫人身份很尊貴嗎?”

    “尊貴倒不是......”瀟瀟心中一動。雖然那位夫人渾身是傷,昏迷不醒。可是看三皇子與大夏公主的態度,其身份必定不簡單。

    那個大夏公主既然如此仇視她,那她必定與那個惡毒公主是死對頭。說不定,可以借助她的力量為姐姐報仇。想到這裏,已經死去一半的瀟瀟,瞬間又活了過來。

    瀟瀟抬起手,用衣袖狠狠抹去臉上的淚珠,眸中燃燒的複仇火焰卻越發強烈。

    “瀟瀟,你這是......”女子驚詫的望著她。

    “你說,一個人因為昏迷,一直咬著牙張不開嘴,該怎麽把藥汁灌進去。”瀟瀟的雙眸依然濕潤赤紅著,呼吸紊亂急促,問出的問題卻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女子思索了片刻,道:“記得以前我家爺爺臨死前也是睜不開嘴,什麽都吃不進去。我奶奶沒有法子,就熬了濃濃的粟米湯,用那空心的蘆葦杆子吸了米湯,從爺爺的牙縫中喂進去。

    這法子說起來不難,隻是很繁瑣,一碗米湯往往要喂上好幾個時辰。不過因為奶奶這個法子,我爺爺多活了好些日子。”

    “太好了,不怕繁瑣,隻要管用就行。”

    瀟瀟握緊了拳頭。先前她還有些退縮,此刻她卻卯足了幹勁。不管如何艱難,她也要將花憐月救活。

    因為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為姐姐報仇,為阿落報仇,為那些死在那個惡毒公主手中的奴才報仇......

    瀟瀟抹去眼淚,懷揣著複仇的怒火重新回到帳篷中。

    雖然是大白天,帳篷中的光線依然十分昏暗。花憐月依然靜靜的躺在床榻上,就連姿勢都沒有變化。凝目望去,卻久久不見她的胸口有起伏變化,瀟瀟陡然一驚,她不會是......已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