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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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瀟麵色發白的皺緊了眉頭,剛剛才下定決心,要借助這位夫人的力量為自己姐姐報仇。這才一會的功夫,難道她病得太重熬不過,終於香消玉殞了?

    瀟瀟後背不斷冒著冷汗,手腳都開始哆嗦起來。她猶豫片刻才戰戰兢兢的將手伸向花憐月的胸口處,在感覺到微弱的起伏後,她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瀟瀟雙膝發軟,狼狽的跌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用衣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原本死去一半的心思卻再次活泛起來。

    此刻的花憐月已經是瀟瀟唯一能抓到的希望,滿心都燃燒著複仇火焰的她絕對不會讓這絲希望破滅。

    穩住心神後,她才站起身尋來了幹淨的空碗,小心翼翼的掏出那顆已經變形的紫金九還丹放進去,往碗中倒了些熱水用勺子攪動片刻,那顆紫金九還丹完全化開,成了漆黑如墨的藥汁。

    然後她又取出一把剛從河邊摘來的蘆葦杆,一頭放進碗裏,一頭放進自己嘴裏輕輕一吸。

    很快她就感覺到藥汁的溫度已經從蘆葦杆底部蔓延到唇邊,她立刻用牙齒輕輕咬住杆身,將另一頭從藥碗中拿出來,掀開花憐月的嘴唇往她牙縫塞去。

    新摘下來的蘆葦杆十分鮮嫩,還沒塞進去就直接在花憐月幹裂的唇邊折斷了。裏麵的藥汁瞬間流了出來,順著她的嘴角一路滑落,最後浸入她淩亂的發絲中。

    “哎呀!”瀟瀟懊惱的直跺腳,這救命的藥汁可珍貴的很,那麽一顆就化成半碗水而已,就算隻灑了一些,也讓她心疼不已。

    穩了穩心神,她又拿起另一根蘆葦杆如法炮製......

    一個時辰以後,地上多了一堆折斷的蘆葦杆,花憐月的發梢一滴一滴的往外滴著藥汁,瀟瀟端著已經快要見底的藥碗,簡直是欲哭無淚。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應該是很簡單的事,為何在她手中卻這樣難?難道就連上天也不肯給她複仇的機會嗎?本來被仇恨占據了全身心的瀟瀟,再次受挫後快要崩潰了。

    隻是被這麽一折騰,能夠明顯感覺到花憐月的呼吸似乎順暢了許多,她一咬牙,附身趴在花憐月的耳邊,壓低了嗓子恨聲道:“我知道在這世上你一定有放不下的人,所以不想死,也舍不得的死,才會一直苦苦支撐著。我想要救你,我也一定要救你,如果你想活就要配合我將藥喝下去。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瀟瀟死死抓著花憐月的肩頭,瘋狂的死命搖晃著,恨不得能將她從昏迷中搖醒。

    花憐月本就渾身是傷,瀟瀟這樣死命搖動,似乎牽扯到了傷口,昏迷中的她痛苦的皺緊了眉頭,顯然十分難受。

    瀟瀟的眸子卻是猛地一亮,雖然隻是簡單的皺緊眉頭,這卻是從昨夜以來,她第一次看見花憐月有了反應。她忙試探著喚道:“夫人,夫人.......”

    花憐月自然沒有回答,喉頭卻發出幾聲淺淺的呻吟。“太好了.......對了,要喝藥,喝藥,喝了藥才能活下去”瀟瀟幾乎跳了起來,她一邊神經質的絮叨著,一邊將花憐月依舊滾燙的身子抱起來。蘆葦杆已經全部折斷了,她索性直接端著碗,將僅剩的藥汁往花憐月嘴裏灌去。

    “快喝,快喝.......”藥汁還是順著花憐月的唇角流了出來,瀟瀟幾乎是崩潰的低吼道:“你倒是快些喝呀!沒有這救命的藥,你就會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瀟瀟猛地將手中的空碗往地上砸去,一聲刺耳的脆響後化為一堆碎渣。

    她用拳頭堵住了自己的嘴,眼眸中全是瘋狂與絕望。不是為了花憐月的生死,而是為了自己的弱小,自己的無能......

    帳簾唰的一聲被掀開了,一個穿著軟甲戴著頭盔,滿臉青色胡渣的士兵大步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地上的殘渣碎片,又環顧了四周一眼,隨即逼視著瀟瀟,警惕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瀟瀟心頭一驚,忙垂下眸子,勉強勾起唇角擠出一抹難看的笑臉,卑微的道:“沒,沒事?手滑將碗給打了。”

    “手滑?”來人顯然並不太相信,他唰了一聲抽出腰間佩刀,用刀尖撥了撥地上的碎片。雖然沒有發現什麽破綻,還是警惕的道:“將她放下,你隨我去見三皇子。”

    “為,為什麽?”瀟瀟失控的尖聲反問,隨即她又壓低了嗓子,陪著笑臉道:“這位軍爺,我真的隻是手滑才會將碗打破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來人冷眼看著她,沉聲道:“我不管,這些你自己與三皇子解釋。”

    瀟瀟見他十分堅持,根本就不容自己辯解,她暗暗握緊了拳頭,遲疑片刻後,才緩緩的將懷中的花憐月放下。來人朝著帳簾處偏了偏頭,沉聲道:“別磨蹭了,走吧!”

    瀟瀟見實在逃不過,隻能無奈的站起身,在來人炯炯的逼視中,朝著帳簾外走去。她轉身才走出幾步,緊跟在她身後的人眸中閃過一絲強烈的殺機,他舉起了手中的鋼刀。隻消一刀下去,瀟瀟必定難逃一死。

    “遠揚,不可以......”一個虛弱的沙啞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這個聲音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帳篷中一前一後的倆人,卻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瀟瀟回頭想去查看花憐月的情況,眼前卻閃過一道寒芒,居然是一柄明晃晃的鋼刀對準了她的後心。而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撞了過去。

    張遠揚有些猝不及防,好在他的反應十分靈敏,忙將手往後一撤,另一隻手撈住了還未來得及驚呼的瀟瀟。他的鐵臂緊緊環住了她的纖腰,才避免了她血濺當場的悲劇。

    伏在張遠揚的懷中,瀟瀟也驚出了一聲冷汗。她萬萬沒有想到隻是轉身的一瞬,自己差點就成了刀下亡魂。若不是花憐月突然出聲,估計此刻她已經不明不白的死去。想到這裏,她如受驚的兔子般跳了起來,狠狠的一把推開了摟著她的張遠揚。

    她連著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差點撞倒了身後的洗臉架,她才穩住身形。壓低了嗓子,瀟瀟警惕的問道:“你不是三皇子的人,你是誰?”

    張遠揚卻沒有理會她,他將鋼刀收入刀鞘,轉身朝著床榻上的花憐月撲去。他十分激動,似乎很想抱住她。卻因為看清她的虛弱,以及渾身的傷後生生停頓下來。

    “花姐姐,是誰將你傷成這個模樣?你告訴我,我殺了他替你報仇!”花憐月半死不活的淒慘模樣顯然讓張遠揚極為憤怒。他伸出手,用指尖輕觸花憐月幹裂青腫的嘴角,眼中全是心疼。

    其實先前那一瞬,花憐月還以為是自己在經曆了冰與火的痛苦煎熬後出現了幻覺。此刻她才真的可以確定,麵前這個一臉胡渣,還穿著北冥士兵服飾的男子,居然真的是張遠揚。

    明明是個爽朗少年,為何將自己弄成這樣一幅邋遢的模樣,就連年紀看著起碼多了十歲不止。不過能在敵營看見自己人,花憐月還是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虛弱卻真切的笑容。

    可惜此刻她渾身虛軟無力,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否則她很想抬手揉揉張遠揚的頭頂,安撫他異常激動的情緒,就像當年一樣。

    花憐月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話,她的眼珠子艱難的轉動了一下,才瞧見瀟瀟咬著唇躲在角落中,還緊緊抓著一個銅盆護在胸前。雖然滿臉驚恐,她卻並未離開。

    花憐月恍惚記起昏迷中,隱約有一個陌生的少女聲音一直在自己耳邊呐喊。雖然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花憐月卻能感覺到她並沒有惡意。如今醒來後看見身邊果然有這樣一個少女,她知道並不是自己病重時產生的幻覺。

    她看著瀟瀟,勉強打起精神,啞著嗓子虛弱的問道:“你是誰?”

    瀟瀟依然可笑的抱緊銅盆,一雙眸子警惕的盯著麵前的張遠揚,似乎在提防他會趁機再次對自己偷襲。

    張遠揚感覺到花憐月一直在輕顫著。噴出的鼻息如著火般燙的嚇人。他忍不住回頭,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瞪著瀟瀟,低喝道:“喂,在和你說話呢,你啞巴了!”

    瀟瀟瑟縮了一下,握著銅盆的手指都發白了。猶豫了片刻,她才鼓起勇氣,低聲道:“我,我是瀟瀟。本來是個普通舞姬,因為夫人病重,三皇子吩咐我來照顧夫人。”

    “原來如此!”花憐月再次對著她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沙啞著嗓子道:“瀟瀟,你別怕,他隻是想要救我,並不是有心想要傷害你。”

    瀟瀟咬咬唇,沒有出聲,也沒有趁機尖叫或者逃出去。她隻默默的站在原地,眼神閃爍不定,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花憐月雖然出聲安慰了她,心中卻難免感到詫異,因為在她的眼中瀟瀟實在怪異的很。

    張遠揚也奇怪的瞥了瀟瀟一眼,他不怕瀟瀟會突然跑出去,因為在帳篷外還有他另一個同伴在守候著。就算她敢亂叫亂跑暴露他們的行蹤,外麵的人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張遠揚不明白的是她明明很怕,為何還要如木頭般杵在這裏不動彈。

    不會是嚇傻了吧!

    張遠揚與瀟瀟都各自懷著小心思,花憐月又非常虛弱。於是沒有人再說話,寂靜的帳篷中隻有花憐月淺促而痛苦的呼吸聲。

    瀟瀟咬咬唇,終於放下手中的銅盆。她低著頭來到桌旁,提起水壺倒了一杯清水,隨即她端著水來到床榻邊。

    看見她的靠近,張遠揚又下意識的去摸腰間的佩刀。難怪他如此警惕,在羽元的大軍中隱藏了數日,如果不是這份警惕與小心,他早就被人發現並見了閻王。

    “你把她扶起來!”瀟瀟壯著膽子指揮道。

    “什麽?”張遠揚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把她扶起來,她燒了這麽久,喝些水會舒服很多。不過你最好手腳輕一些,免得扯疼了她身上的傷口。”瀟瀟舉了舉手中的水杯,示意自己隻是想要喂水,並沒有挑釁的打算。

    張遠揚雙眼微微眯起,眸光依然在瀟瀟身上打轉,似乎在考慮該不該相信麵前這個古怪的少女。

    “遠揚,我,我口渴!”他還未做出決定,花憐月虛弱的聲音立刻打消了他的猶豫。

    在張遠揚與瀟瀟的合作下,花憐月連著喝了好幾杯清水,才覺得胸口火燒火燎般的燥熱得到了稍稍緩解。小心翼翼的將花憐月放回床榻上,張遠揚斜眼瞥了瞥一直安安靜靜忙碌著的瀟瀟,小聲道:“多謝!”

    瀟瀟手一頓,她回過頭,勉強笑了笑,道:“不用,這些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不過......”她咬咬唇,看向重新閉上眼瞼,似乎隨時昏睡過去的花憐月,道:“不過這位夫人身上的熱一直沒有褪去,光喝水沒有用,必須要喝藥才行。”

    “藥?”

    “對,是老軍醫開的藥!”瀟瀟點點頭,堅定的道:“我昨夜熬了好幾次,知道方子,我現在就去熬一碗來。”雖然紫金九還丹沒了,可如今花憐月能喝下水,自然也能喝下藥。

    瀟瀟表現的十分迫切,她很想花憐月馬上可以好起來。看見了張遠揚,她越發確定花憐月不是小人物,其身後必定還有龐大的力量。尤其花憐月在清醒的那一瞬,對瀟瀟表現出的善意,讓瀟瀟越發堅定自己的決定。

    隻要在她最虛弱的時候給予幫助,從而獲得她的信任。以後,她瀟瀟若是提出什麽小小要求,她必定不會拒絕吧!

    張遠揚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麵前絞著手指,顯然有些緊張的瀟瀟。他心中開始快速盤算著,因為他不知道瀟瀟如此表示親近究竟是什麽意思。越是摸不透,他就越不敢掉以輕心。

    他張遠揚的命不要緊,若是因此害了花姐姐,他就萬死難辭其咎。

    瀟瀟知道麵前這個男人並不相信自己,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的道:“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害這位夫人的,我隻是想要她早些好起來。”

    誰知瀟瀟越是表白自己的無害,張遠揚就越是懷疑她居心叵測,自然也越不敢相信她。

    思索片刻,他沉聲道:“不是我不相信姑娘,實在是身處敵營不敢掉以輕心。不如我與姑娘一起去熬藥,說不定我還可以給姑娘生個火,打個下手。”

    雖然張遠揚很想打昏了瀟瀟,立刻帶著花憐月離開。可是他們隻有區區兩個人,而花憐月又太過虛弱,肯定經不起長度跋涉還有敵軍追殺。隻有暫時安撫住眼前這個少女,過兩天,待花憐月有所好轉後,再圖謀後策。

    瀟瀟張張嘴,剛想說話,外麵卻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見過公主!”

    緊接著是烏洛藍疑惑的聲音:“你是誰?先前並不是你在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