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雪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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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前的佳人比花憐月還要矮上幾分,穿著一襲月白色隱繡竹梅圖案的軟袍,一頭如雲的烏發隻用一根絲帶鬆鬆的挽住,似在閨房般閑逸。她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瞳如點漆,唇若櫻花,一副天生的稚純娃娃模樣。

    偏偏她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妖嬈媚意,眼波一轉似乎含著無盡秋波。這樣一個集稚嫩與成熟與一身,卻奇妙的不覺得突兀,反而讓人看了臉紅心跳,遐想翩翩的女人,可以說是天生的尤物。

    鳳七到底在船上廝混了幾日,一眼認出了麵前女子的身份,他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雪媚兒姑娘。”

    雪媚兒滿臉春風,微微屈膝福了福,柔聲道:“雪媚兒見過諸位!”

    “不必多禮!”花憐月虛扶了她一把,道:“不知姑娘喚我等有何事?”雪媚兒順勢站起身,待她看清花憐月後明顯楞了楞,眸中似閃過一絲疑惑,隻是一瞬又被很好的掩了過去。

    雪媚兒一向都在男人堆裏打轉,一雙眼睛修煉的極其毒辣。隻需一個照麵,就能將麵前之人的身份探究得**不離十。

    而麵前三人雖然沒有前呼後擁的仆人,也沒有奢華精致的穿戴,更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偏偏就是讓她不敢小覷。

    雪媚兒隻是無意間聽見他們提到阜川的羊肉,心中一動想讓他們幫忙帶些。可在看見花憐月後立刻改變了主意。尤其是一旁長身鶴立,冷淡卻不失威嚴的劉暉,這個略顯無禮的要求她越發不敢再提。

    她眼珠一轉,笑道:“也無甚要事,隻是方才偶爾聽你們提及阜川的羊肉,於是忍不住提一句,阜川除了羊肉,還有雞湯豆腐腦、水烙饃、桂花藕、鍋貼等也是極有特色的。各位若是有興趣不妨也去嚐嚐!”

    花憐月眼睛一亮,忙拱手道:“多謝雪媚兒姑娘提醒。”

    雪媚兒屈膝回了一禮,隨即帶著福兒轉身悠然離去。

    待她走遠後,鳳七才笑道:“這位雪媚兒姑娘甚為有趣,急急慌慌的追上來,居然隻是讓我們上岸後多吃些。”

    花憐月淺淺一笑,道:“或許是有別的想法,隻是臨時改變了主意了。不過她倒是提醒了我,除了羊肉,那雞湯豆腐腦,桂花藕我也是要嚐嚐的。”

    劉暉望向鳳七,道:“這位雪媚兒姑娘究竟是何身份?”

    鳳七道:“聽說她以前是風月場中的魁首,如今跟了個豪商,不再做迎來送往的生意,隻一心幫著那豪商應酬客人。她如今在這艘貨船上極出風頭,有不少客人都成了她的護花使者。所以她身邊的丫鬟,都被男人寵的失了分寸。”

    花憐月忍不住插嘴笑道:“我怎麽覺得這位雪媚兒姑娘挺有分寸,沒有你說得那麽不知分寸。”

    鳳七聳聳肩,道:“我也是偶爾見過一回,並沒有打過交道。不過世俗謠言,多半三分真,七分假。她的品性如何,大概隻有她自己知曉!”

    劉暉沉默片刻後,道:“鳳七,你去尋船主,不管花多少銀子,都要將房間換到二樓去。”

    “是。”鳳七立刻抱拳離去。

    花憐月了然一笑,悠然看向奔騰的河麵。方才那位雪媚兒姑娘出身風月,難免有一雙勢力眼。大概是看他們居住在最平常的艙房,所以生了輕慢之心,才會如喚自家下人般隨口召喚。

    若是平時劉暉倒是不會太過在意,不過現下他們孤身在外,身邊除了個鳳七再無旁人可用。若想不被那些不知所謂的人欺辱,他們就要成為這艘船上的貴客。

    花憐月不得不承認是自己思慮不周,有時候太過低調也未必是將好事。今日還好是並沒有什麽惡意的雪媚兒,若是對他們有惡意的仇人,旁人又有誰會在乎幾個住在低等船艙之人的死活。

    果然有錢好辦事,半個時辰後,他們的房間就被搬到二樓。二樓的每間屋子被分為前後兩間,中間用一幅厚厚的棉簾隔開,比一樓那狹窄的船艙寬敞舒適了許多。

    房間裏除了床榻,桌椅外,還有妝台,衣櫃,甚至還有一張鋪著厚厚錦緞褥子的長塌,及一張擺著筆墨紙硯的花梨書案。

    鳳七給了幫忙抬包袱的夥計賞錢,夥計眉開眼笑的道:“客官等著,小的這就去給你們弄些熱水,再搬個火盆來。”

    鳳七點點頭,道:“去吧!不過火盆裏的碳得用上好的銀霜炭,那些黑炭就不用拿來了。辦好了,我會重重有賞。”

    “得咧,萬事交給我,客官隻管放心就是。”夥計樂嗬嗬的轉身離去。

    鳳七一屁股在外間的桌旁坐下,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新砌的茶水,熱熱的飲了幾口。

    花憐月在裏間轉悠的一圈,嫣然一笑,側頭俏皮的對劉暉道:“沒想到這上房倒是比那船艙好了這麽多,說起來,那三日倒是委屈你了。”

    劉暉已經在床榻旁坐下,聞言勾唇一笑,對花憐月伸出手,道:“即知道委屈了我,還不快些過來補償。”

    花憐月一楞,下意識摸向自己還有些發酸的腰肢。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咬牙道:“給你幾分顏色,你倒是開起了染房”

    外間的鳳七忽然覺得屁股底下的凳子似乎著了火,他摸了摸鼻尖,苦笑著站起身,大步出了房門。

    倚在圍欄旁,鳳七有些無聊的擦拭著隨身佩劍。麵前依舊是水聲嘩嘩的河麵,泛著白泡的渾濁河水中不時躍起肥碩的鯉魚,它們閃亮的鱗片折射著五彩的光澤,煞是好看。

    鳳七正考慮著要不要弄幾條上來,打打牙祭。餘光卻瞥見一個提著食盒的女子正娉娉婷婷的靠近,仔細看去,正是那位風情入骨的雪媚兒姑娘。

    她已經換了先前那身慵懶簡單的打扮,身上是一件簇新的芙蓉色遍繡紅梅夾襖,領口袖口綴著雪白的狐狸毛。係著一條玉色繡折枝堆花百褶裙,裙底露出一截筍尖般的大紅色繡花鞋。原本簡單挽著的烏發此刻盤成精致的長樂髻,一根晶瑩剔透的水晶琉璃蝴蝶步搖,在她的烏發間熠熠生輝。

    鳳七眯了眯眼睛,將已經擦拭的雪亮無比的劍身插入牛皮鞘中。雪媚兒已經來到他身側,朝他福了福,柔聲道:“不知客官如何稱呼?”

    鳳七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道:“在下姓郗,家中排行第七。”

    “原來是郗大哥!”雪媚兒再次福了福,一臉甜笑的道:“先前對你們家少爺,少夫人有所冒犯,這裏有幾樣點心,是媚兒特意拿來賠罪的。”說著,她舉了舉手中的食盒。

    鳳七並沒有接食盒,隻淡然道:“我家少爺,少夫人素來寬厚,不會計較姑娘方才的無禮,姑娘不必如此介懷。”

    雪媚兒也不在意,她眼波一轉,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的房間在就在隔壁,與你們恰好比鄰而居。此去京城還需二十多日路程,既能同行也是難得的緣分,這一路還請幾位多多照拂才是。媚兒就此謝過!”

    鳳七點點頭,沒有應承也沒有拒絕,雪媚兒也不氣惱,點點頭,笑吟吟的轉身離去。鳳七望著她窈窕有致的背影,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雪媚兒回到房間內,將手中食盒放在桌案上。原本坐在窗下繡花的福兒抬眼看了看,道:“他們沒有收下?”

    隨即她又撇撇嘴,嘟囔道:“要我說姑娘你也太小心了些,他們從下麵搬上來,也不見得就是衝著咱們來的。

    況且,就算先前我們無禮了些,好歹也陪了禮,道了歉,一切都過去了。都是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他們有些出身來曆,也不值得姑娘如此費心。”

    雪媚兒輕蹙著眉尖,幽幽道:“我不是怕他們會不依不饒,隻是覺得那位夫人有些眼熟,想要尋個機會再認一認!”

    福兒點點頭,了然的道:“想來這一趟,並沒有讓姑娘你如願。”

    雪媚兒歎了口氣,隨手打開食盒,將裏麵的碟子小心的端了出來。晶瑩剔透的桂花糕,外焦裏嫩的牛舌酥,潔白如玉的奶汁角,軟甜綿密的芸豆卷。樣樣精致,樣樣美味,卻無人青睞,也無人品嚐。

    雪媚兒意興闌珊的躺倒在床榻上,隨手取了一塊帕子覆在麵上,疲憊的道:“我睡一會,若無旁事不要叫我。”

    福兒咬斷了絲線,道:“東家不是約了陸老板用午膳嘛!瞧著也就一個時辰了,你這會子睡了,等會怎麽起得來。”

    “你不會說我身子不爽利,正在休息嗎!”雪媚兒有些賭氣的翻了個身,拿後腦勺衝著福兒。

    福兒知道她心裏不痛快,也不再繼續相勸,隻垂下眸子一針一線的認真的繡著手中的荷包。寂靜的房間中,隻有火盆中炭火燃燒時,偶爾響起寂寥的劈啪聲。

    就在福兒以為自家姑娘已經睡著了時,耳邊響起她略帶沙啞的聲音:“半個時辰後叫醒我!”

    福兒心中微歎,回道:“知道了!”屋子裏再次一片死寂。

    貨船在經過阜川時,果然在碼頭靠了岸。在船上憋了幾天的客商們,紛紛上岸活動活動筋骨,或者采購一些當地特產。

    花憐月與劉暉,鳳七三人夾在如潮的人群中,登上了碼頭。花憐月有些興奮的搓了搓被河風凍紅的雙頰,笑道:“在船了待了這麽多天,現在踏在實地上,卻覺得這地麵依然在晃晃悠悠。”

    劉暉勾唇一笑,伸出手自然的牽住她,調侃道:“腳軟不要緊,跟緊些就是,免得碼頭上人多,摔著了又哭鼻子。”

    默默跟在後麵的鳳七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隻覺得胳膊上的汗毛齊齊站立起來。

    另一邊,一頂軟轎停在人群外,雪媚兒正準備上轎,一眼瞧見了劉暉牽著花憐月有說有笑的從眼前走過。她眼波一轉,對一旁伺立的夥計勾勾手指。

    夥計忙上前,陪著笑臉道:“姑娘有何吩咐?”

    雪媚兒纖纖玉指點著花憐月的背後,道:“你去跟著他們,看看他們是在何處落腳,隨後速速報給我知曉。若是辦成了,我重重有賞。”

    “姑娘放心,這等小事我一定辦得妥妥當當。”夥計一口應承下來,當即追著花憐月而去。

    福兒掀開轎簾,喚道:“姑娘,咱們該遲到了。”雪媚兒咬咬唇,將肩頭的披風緊了緊,俯身進了軟轎。

    轎子被顫顫巍巍的抬起,雪媚兒有些疲累的揉捏著鼻梁。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漆黑的眸子中卻浮現出淡淡的哀愁。

    夥計為了雪媚兒的打賞,果真是盡心盡意。他牢牢盯著眼前在人群中穿梭的三人,絲毫都不敢放鬆。

    在他眼中,那三人雖然穿戴打扮都不錯,卻舉止卻像是從未出過遠門的呆頭鵝。他們在每個攤位前都要駐足看上半天,不管是賣吃食的,還是賣錦緞布匹各種繡活的,或者是賣胭脂首飾各種花樣子的,就連那最常見的凍柿子都要買幾個嚐嚐。

    天陰沉沉的,風聲越發淒厲,伸出手去有幾朵細細的雪花落在掌心,隨即化成水痕浸潤在掌心的紋路中。

    花憐月收回手,暗中對鳳七使了個眼色,三人極有默契的轉身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不多時,那個夥計籠著袖口罵罵咧咧的追了過來。

    剛剛踏進巷子,眼前卻是一花,一柄冰冷鋒利的寶劍已經壓在他的脖頸間。隨著寶劍一起出現的,還有鳳七那張冰冷無情的臉。夥計身子劇烈的一顫,差點沒被嚇尿了。

    鳳七用力一壓手中寶劍,厲聲喝道:“說,你為何要鬼鬼祟祟的跟著咱們?”

    夥計隻覺得頸間的皮膚一陣刺疼,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他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求饒道:“饒命,饒命,各位爺饒命”

    花憐月冷聲道:“想活命,就說出你的主子是誰,還要,跟蹤我們究竟有何目的。”

    夥計忙道:“小人隻是貨船上的尋常夥計,是雪媚兒姑娘臨時起意,讓跟著你們看看在何處落腳。小的不知道她想做什麽,隻是想賺點賞錢而已。幾位爺大人大量,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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