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愛情有什麽道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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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林顯腳步一頓,轉過身來,“那,剛才你也看見了,太學那門臉的左右兩邊還空著,你便去寫副楹聯來掛上去吧。”
“嗯,先生說得很對,說得……”離炎正在後麵亦步亦趨的跟著林顯。
林顯一停且又轉過身來,離炎便差點投懷送抱。
離炎急忙倉促後退,臉色紅了紅。
過了會兒,離炎才敢抬起頭來問道:“先生,你剛才說寫什麽?” 她有點蒙。
“楹聯。”林顯神色如常的回道。
他已看見了離炎那白皙的臉上有一片紅暈漫過。
林顯些微懊惱,假裝沒有注意到離炎的窘境,神態自然的又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
離炎卻一下子急了,急忙奔到林顯麵前,伸出雙手攔住了他,“先生,你這就要考我的學問了嗎?可我不是都已經拜在了你的門下,難道還要入學考試?”
離炎氣鼓鼓的仰麵看著林顯,“不是都說了,我討厭做文章的嗎?”
“入學考試?”林顯微低頭看著眼前之人,笑意盈盈,“嗯,你誆我收了幾個費事的學生,我叫你寫副聯子來,也算公平交易吧。”
離炎:“……”
原來他是趁機報複她啊。
“想要拜我為師,光嘴上說說怎麽行?那什麽過年送禮的事兒,為師就為你免了今年的吧。你若不寫,就得勞動為師了。”
“工部尚書著人刻那塊牌匾的時候,就來問我要過楹聯了,說是順道一起刻好了就掛上去。那時,為師便想到了你。為師想啊,我有一愛徒在,何須我自己動手寫?”
“你之前在金鑾殿中說過的話,為師可記得清清楚楚吶。諾,跑腿兒的,快去寫吧。”
離炎:“……”
假正經!假正經!假正經!
這個男人在人前的那一幕,果真是假得不得了。
離炎知道林顯的另一麵,可林顯何嚐又不了解離炎的另一麵呢?
人前的離炎和他兩次在轎中不期而遇的女人簡直是判若兩人,加之離炎解了他危難的那件事情,令林顯深深覺得,這女人有許多待人挖掘的“特質”。若能知曉,定能令他驚喜不已。
兩人的心裏都如明鏡一般,知道遇著了會“裝”的同類了。
離炎和林顯對峙片刻,離炎敗下陣來。
這男人負手而立,笑意盈盈看著她的模樣,她實在承受不住。
可,這太學的楹聯還得寫啊。
離炎隻得使勁兒想了想,終於給她覓得了一副好聯,該當能夠讓他滿意吧。
她也不懼泄露自己書法不好這一缺陷,恭敬的請林老師代筆。
林顯含笑答應了,大馬金刀的坐等離炎為他擺好宣紙、磨好墨,又將飽沾了墨汁的毛筆遞到他手上。
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為這是林顯自己要寫這副聯子呢。
咳咳,可有誰知道他不過是代筆,還搞得這大擺場,嘖嘖嘖……
林顯提著筆一言不發的看著離炎,離炎隻好清了清嗓子,念了兩句。
林顯初聽時不甚在意,後來再默念一遍,細細咀嚼了一番後,非常驚訝。
他慢慢收起了笑容,神情專注而嚴肅的用剛勁有力的筆墨寫下了離炎的那兩句:
升官發財,請走別路。
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離炎的這兩句話,摒棄那些晦澀難懂的字眼,簡單直白,淺顯易懂。
林顯之前曾對離炎說過,太學不教授學生旁門左道的歪心思。
這兩句話,完全可以作為太學的校訓。它訓誡的是學院裏的所有人,不止是學生,還有老師。
能在太學裏擔任皇子皇女們老師的,必定是朝中重臣或世間大儒。這些人位高權重,或文或武,名聲極響。
然而,人的欲念是永遠都無法滿足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學裏的學生都是皇子皇女,這些人以後或為皇帝,或為王爺,最不濟的也該是一員朝臣。總之,身份尊貴無比。
能提前結識到這未來的權貴之人,人生肯定會少走好多彎路,於自己的家族也有長久的莫大好處。
老師們來到太學,他們的職責僅僅是傳道授業解惑。可這家學院裏的學生身份特殊,老師們若存在非分之想,那辦學的目的就不能達成。
所以,這前一句,正是為人師表該要時時銘記在心的。
林顯若要收徒,他最在意的是什麽?自然是拜倒在他門下的人,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即便你是皇帝的子女,他也不管你將來會成為哪一類權貴。
離炎後頭那句話中,“此門”不就是他林顯的“門”?
他林顯的軍隊,真是從來不收貪生怕死的無用之輩的。所以,很多有理想的男子,都以投到他的麾下為榮,比如黃泉。
貪生怕死,莫如此門。
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
林顯默念這句話時,便會想到五鹿城那浴血奮戰的戰場。
最後一役,他渾身血汙立於高頭大馬之上,已經殺得筋疲力盡,幾要力竭而亡!
林家軍傷亡慘重,生死懸於一線。可敵人還是那麽多,殺之不盡。
沒有後援,沒有希望,軍心極度浮動。
他雙目赤紅,手持一把長柄大刀,大喝道:“奮力搏殺,隻進不退!誰若膽敢後退半步,本將軍立斬其於馬下!”
林顯閉上了眼,暗歎一聲。
那一役,他的刀下斬了數名自己親自教導出來的屬下。
萬幸,救援來得很及時。否則,那一役中,林家軍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他手中的刀該當隻斬敵人的。
這後一句,離炎真是滿滿的奉承之意。
不僅暗地裏褒揚了林顯手中的林家軍一番,讚他們都是不怕死的,更彰顯了林顯的英雄氣概,甚和他林顯的心意!
林顯看著那副楹聯良久,一直默然不語。
半晌過後,他忽然說了一句:“嗯,是我的學生。”
離炎:“……”
敢情現在他才算是正式收下了她這個弟子啊,可她都狗腿的喊他先生先生,喊半天了好伐?
離炎差點內傷吐血。
窗邊有一籠翠竹,冬日裏,隻剩了清翠欲滴的綠色竹節。在風的帶動下,柔弱細長的竹枝輕輕拍打著半開的窗戶。
林顯走到窗邊,又將窗子完全敞開,剛才因想到五鹿城之事而升起的鬱結之氣慢慢消散。
離炎走到他身邊站定,微微探頭往窗外望去。
她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怎能看得這麽入神?
兩人望著遠處的宮闕,往來的宮人,行走的官員,好一會兒都沒有做聲。
許久之後,林顯說:“大恩不言謝,嗯,我就說這麽多。”
離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林顯又說:“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所以,我會好好教導於你的。”
離炎忍不住想要調侃這個假正經兩句。
她清咳了聲,問道:“那,先生,這一次的事情,你是為公呢,還是為私呢?”
離炎問的是他收她做學生的這件事情。他都提出要去戍邊了,可見是極力反感做皇女的老師這件事情。
“你是因為迫於皇上的壓力,才收我做學生的呢?還是因為要報答我之故?”
林顯轉過身來,第一次正視離炎。
他見她笑眯眯的仰著一張圓臉望著自己,便知道她想要窺視他內心的想法,滿足她的獵奇之心。
似乎兩者都不是。
可惜,你隻給了我兩個選擇,那我就無可奉告了。
“你寫這副聯子,是為公還是為私?”林顯反問道。
他心中跟著確切的問了一句:你是為太學寫的那句話?還是為我?
離炎一愣,不解其意。
林顯繼續說道:“為師的答案跟你的答案一樣。”
離炎再一愣,看見林顯已經離開房間,急忙追出去叫道:“先生,你這算什麽回答?無,無……”
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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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上遭遇那一番,王珺等人很是消停了一段時日。由此,離炎也過了段清靜日子。
黃泉自從出了趟遠門,對於外麵的世界越來越向往。
此人跟他哥哥早已學了手慣會利用他人的手段,所以,他便開始利用離炎的王霸之氣在宮中產生的威力,時常借著那女人的名義做這做那,又搞來幾塊進出皇宮的腰牌,偶爾溜出皇宮去找永安玩。
離炎得知了,自然要求黃泉有福同享。
離炎本來是打算邀碧落一塊兒的。可碧落整日也不知在忙什麽,邀了幾次,碧落都沒空,又或者他說自己不愛往人群裏紮堆,不喜熱鬧,就婉拒了離炎。
離炎見他有了生活追求,自然也為他高興,免得他一個人待在掌乾宮,天地狹小,就會胡思亂想。
於是,閑來無事時,離炎就和黃泉兩人時不時的結伴出宮閑逛。
永安自從知道了那天送花給黃泉的胖女人,竟然是離國赫赫有名的大皇女後,他驚奇不已。
不過,驚奇過後,他對黃泉說:“雖然長相差了點,但是我瞧著她待人挺好的,性情很逗人喜歡。有些男子是不在乎女人的容貌的,反正容顏易逝。所以你呀,最好是將她管緊點,免得她四處招蜂引蝶。”
永安雖不像其他男子那樣,非常向往情愛之事,可是此人嘴裏往往對男女的事情有一番別樣深刻的見解。且,往往一針見血。
厲害不厲害?
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就好比離炎這事兒,一般人肯定會說離炎長那副模樣,男人嫁給她,很安全,不用擔心她娶了一個又一個。
可永安不這麽想,他有不一樣的看問題的角度。
他就說,離炎的性格很逗人喜歡,想要天長地久的男人最愛這種安全的女人。特別是越美貌的男子越愛這樣好性格的安全女人。黃泉啊,你想想,喜歡她的男人多,你不就危險了?
“安全的女人,才最多事。”永安總結道。
黃泉本來和永安兩人正蹲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聊天,他聽見這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永安嚇得差點坐倒在地。
黃泉皺著眉頭看著永安,“那個女人那麽胖,有什麽好的?你竟然還說很多人都喜歡她,越美貌的越喜歡她這種!”
“她對人好,又是默默的那種好,簡直戳人心窩窩啊!你看那天,其他女人都是拿的手絹啊香囊啊,這種東西都不是稀罕物。而且,她們還一撒一大把,每個男人她們都想要去勾一勾。”
“當時那場麵,那麽多人,人山人海,就她一個人捧著花。那花少見得很,可她不但弄來了,還弄來了那麽大一捧。新鮮的,上麵還有好多刺呢。”
“後來我和黑蓮才回過味兒來,那一捧花人家都是送給你一個人的。她捧著花不僅等你半天,還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可硬是沒有傷到一枝半朵,她自己卻被擠得毫無形象,就為了將那花好好的送給你。”
“你看,她對一個人的好,那真是可見一斑啊。這麽好的女人,是個男人都會喜歡上她吧。那容貌身材啥的,早拋九霄雲外了。”
永安拍拍黃泉的肩膀,“這個世道啊,像她這種好女人可不多了。”
“你,……你這麽說,是不是也很喜歡她?快說!”
永安一攤手,理所當然的回道:“我是很喜歡她啊,我們好些侍衛都喜歡她。”
“可是,……她那麽胖,你就不怕,不怕……她把你壓扁?”
永安一呆,然後臉色瞬間爆紅。
他一把掐住黃泉的脖子吼道:“你怎麽想這麽遠?!你怎麽想這麽遠?!你這個壞人!”
“我說的喜歡不是你想的喜歡!笨蛋!”
自從永安對黃泉說了那一席話後,黃泉越想越對離炎不放心起來。
他想起了之前種種。
那日他無意中看見那個柳柳在掌乾宮外畏首畏尾的偷看,那男人似乎想要與離炎重修舊好。想當年,離炎就是為了他,搶走了哥哥的琴。何況,那個男人還為離炎養育了唯一的子嗣。這件事情,在他和哥哥心中,都仿似如鯁在喉。
還有那次,離炎在西華門勾搭上的那個禁衛,那男人長得也很妖媚。此後他和離炎走西華門出宮,那男人也時常偷看離炎,目光中滿是戀戀不舍。
為什麽?為什麽這些男人都要一個二個的喜歡上她?他們長得不差啊,完全可以去勾搭上比她長得更好的女人啊!為何要纏著他的離炎不放?!
永安說的話很對,她的性情很討男人喜歡。
離炎原來就是一個貪戀美色的人,如果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殘暴凶狠也就罷了,好男人是不會主動喜歡上她這樣的女人的,她隻能采取強取豪奪的方式。可是如今的她,色心雖未改,人卻變得很好。她不僅待人溫柔體貼,而且心地善良,又很會做討男人喜歡的事情,還時常給人驚喜,帶給人無窮的快樂。
這樣的離炎,真是會給男人致命一擊的啊。
連永安都能不在乎離炎的外表而喜歡上她,那其他男人呢?比如自己,不是就已經深深的陷進去了嗎?
不行,我不能讓你再拈花惹草了。你已經有我和哥哥了,你不能再有其他男人!
黃泉開始變得很黏離炎。
隻要一有機會,黃泉就跟在離炎身後。無論她到哪兒,他都跟著。
若離炎有一點風吹草動,他立時就能驚覺。
漸漸的,黃泉變成了離炎的小跟班。
因為離炎比較慫碧落,所以,黃泉慢慢也變成了愛在哥哥麵前時不時打點離炎小報告的角色。
那些小報告無非就是今天離炎和哪個男人眉來眼去了,昨天離炎盯著哪個男人看了好幾眼了,再或者前天離炎又跟哪個男人聊天聊得很愉悅之類的。
黃泉的措辭往往誇大其詞,他又不自覺的將所見所聞加進去了自己豐富的想象。所以,他報告給碧落的事情早偏離了事實真相十萬八千裏。
碧落了解黃泉的性情,雖然他對黃泉突然這麽熱心離炎的這種事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並沒有多想,而且他也沒有黃泉那種狹隘的小心思。
再說,離炎哪裏又有好多機會去天天遇到男人呢?
所以,碧落往往聽了後,就一笑了之。
更關鍵的是,碧落心中在想,天下第一美人就在掌乾宮待著,她還需要去看誰?誰又能跟他的容貌媲美?離炎看這個看那個,心中無非都隻會有一個總結,那就是:嘖嘖,連碧落的十二分之一都比不上。
每每想到此,碧落都忍不住微勾唇角。
他真的好想聽離炎當麵這麽對他說出來。
好在沒過多久,太學也正式開學了,離炎就過上了三點一線的生活。
掌乾宮、金鑾殿、太學,三個點的轉,日子過得按部就班。
離炎沒什麽時間出宮去晃蕩,黃泉看她也不可能在太學裏幹出點撒出格的事情,也就放鬆了看管。
太學目前隻有三個學生,離炎十分無聊。
她都已經大學畢業了,學海生涯終於熬上了岸。哪裏知到了這種地方,還得扮演乖學生啊。
她十分痛苦,就將離風拖去陪她一塊兒上課。
離風喜歡清靜,不愛出宮,也不愛在人前露麵。可最終她拗不過離炎的懇求,便跟著去上了兩三次課。
但之後,她說什麽也不想再去了。
離炎生拉硬拽將離風拖到了太學門口,又連哄帶騙,“我知道你覺得無聊,這裏的環境也沒有你的雪月宮美,我也跟你一樣覺得是折磨啊。可是,反正過段日子,你也會來太學,不如現在就開始習慣這樣的生活嘛。”
“放心,母皇不會讓我來的。她對你們三個倒是寄予了厚望,你可千萬別讓她失望哦。”離風望見太學兩字就頭疼,她轉身就走。
“為何?”
“無可奉告。”
離炎隻當離風就是借口不願陪她而已,所以抱著離風的手臂不讓她走。
“行了,你放手,你這樣子讓人看見了成何體統?”離風有些無奈,“我就在禦書房那邊,你要下課或是放學了,隻管來找我就行。這樣,你總滿意了吧?”
“妹子,你這人真是奇怪得很。你人都已經出宮來了,太學和禦書房離得這麽近,你為何寧願待那裏?你幹脆點就在這裏陪我撒。你不知道離清和離月都板正個臉,哎---,我課間想找個人說話話都不行。”
離風冷笑漣漣,“你要好生上課,我也無話可說,陪你就陪你。”
“啥意思?”
離風本不欲揭穿這女人虛偽的嘴臉,可她一臉無辜純潔模樣。離風終於忍不可忍,不忿道:“你就是去瞅男人的,誰愛去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