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炎臉色一紅，“瞅，……瞅誰？太學內外，包括禦書房那邊，都一水的母的。哦，當然，離若不算。”

    “你還裝蒜呢？要不要把他的衣服扒開看看是公的還是母的？”

    離炎站在原地，想象了一下那人溫文爾雅的模樣，要是扒他的衣服……

    “……你好汙！”

    “反正你都把我說成是母的了，我還客氣什麽？”離風已經走遠，“還有，你似乎從頭至尾都很清楚我說的是誰嘛。”

    離炎追上前去，轉移話題道：“什麽裝蒜不裝蒜，喂，你一個皇女，到哪裏學來的這些市井話？”

    “別不要記得咱們娘的江山是搶來的，我們可不是高門大戶人家出身。小時候就你最霸道調皮，滿山旮旯裏亂竄。”

    看來不能繼續以前的話題了，免得她待會兒說我小時候就開始搶男人打女人了。這個離炎還真是有夠“能幹”的。

    “……該是你看錯了我的眼神兒吧？我不過就是，就是……可能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講了點，神情專注了點而已。這也能成為你不來陪我的理由？”

    離風的話從風中傳來，“嗯，你的專注迫得先生隻得講著講著，就踱到了房間後麵去。亦或是他站在窗邊，背對著我們一群人講課。”

    “……你別囉嗦其他的了。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你反正整日無所事事，就當是找點樂子了。”

    “哦，看人後腦勺是你新找的樂子？”離風回頭問，“哼，這可不是福分。好了，你別跟著我了！”

    離風加快了腳步。

    離炎哪裏放過她？提氣就追。

    離風聽見背後風聲，微一勾嘴角，跟著一縱。

    “好家夥，你竟然是個練家子！”

    離炎發現了新大陸，頓時神色一喜，與離風在禦花園中你追我趕起來。

    離少麟的這些兒女中，離炎還以為就她和離月兩人會武呢。

    正追逐間，離風身上一本書不小心掉了下來。

    “你在看什麽書？” 跟在後麵的離炎急忙將其撿了起來。

    離風停下了腳步，回身來搶。

    離炎迅速看了眼那書封麵，立時驚道：“《男誡》？！你一個女人家，看《男誡》幹什麽？”

    離風瞄了眼大驚小怪的離炎，淡淡道：“為我男人看的，不行嗎？”

    離炎又是一驚，“你有男人了？！”

    離風忍了忍，沒好氣的回道：“沒有！不過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就沒有。這書是我在禦書房裏隨手拿的，就跟你剛才說的那樣，找點樂子打發時間嘍。”

    離炎嘻嘻一笑，“早叫你老老實實跟我一起去上課了。有我作陪，你絕對不會覺得無聊，哪能淪落到看《男誡》？”

    離風給了她一個白眼兒。

    離炎倚在離風身上，很感興趣的問道：“喂，你看《男誡》，莫不是你要學這書裏講的，以後要對你的男人，遵從什麽出嫁從夫，以夫為綱？天啊，離風，你的想法跟我一樣也。瞧，我們多有共同的話題。”

    “走走走，趕緊陪我去上課，快到上課的點兒了。待會兒我們可以利用課間休息的時候，好生探討一下出嫁從夫的細節問題。”

    “出嫁從夫？原來你這麽沒出息。”離風一把推開她，徑直往前走。

    離炎：“……”

    難道嫁給男人就這麽讓人看不起？連離風都看不起我。我還以為這麽有個性的妹子應該能理解我的啊。

    “我雖然不像離月和離清那般受寵，可我以後也不會嫁人的。女人嫁給男人，這是身為女人的恥辱。男人娶女人，很多時候不過就是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男人，對女人進行羞辱。”

    離炎：“……”

    那我的倒貼計劃不是要泡湯了？

    “我既不會讓自己成為和親的工具，用來加強與鄰國的關係。我也不會變成母皇用來討好臣子的棋子，任由她將我指給某個大臣或是大臣的兒子。”

    “我要娶夫，娶一個自己心儀的男子為夫，不由母皇為我做主。”

    很有想法的一個女人嘛。

    不過，離風真的也不受寵嗎？難怪她之前說皇帝不會叫她去太學上學。

    可是就是上個學而已啊，反正老師都有，還給了工資的，上集體課就成了啊。

    離少麟那女人還真是君心難測！

    都是自己的女兒，為何還要如此區別對待？

    也是，離少麟看似喜歡離清，可明顯她是在利用離清來與王珺那一派抗衡啊。

    連自己的兒女都橫加利用擺布，這皇宮裏就沒有一點母女情分在了？到底還有沒有她真心關心的家人啊？

    哎---，真是不能知道太多真相了，否則就是對自己殘忍。

    離炎問道：“我朝還有皇女被用來和親的嗎？”

    離風似笑非笑的看了離炎一眼，模棱兩可道：“我們離國周圍列強環伺，立國前還打了八年的仗。用皇女去和親，保得一方安穩。這是很劃算的買賣，皇帝自然願意做了。反正，她的女兒多的是。”

    “不過，你也別恨她，各國這種做法多的是。”

    離炎覺得好笑，“我恨她做什麽？我又沒有去和親。再說，就算是被送去和親，我也覺得挺好的啊。不用賺錢養男人了，壓力小了好多。以後都男人養我，日子過得多悠哉。”

    離風聽到這話，將離炎看了良久，最後她搖了搖頭，無奈道：“你真的已經沒救了。”

    離炎嘿嘿笑了兩下，就轉而調侃起離風來，“你剛剛說我，結果你自己還不是整日想男人去了。”

    “胡說八道！你無聊不無聊？”

    “無聊啊，我就是太無聊了。”

    離風：“……”

    “哈哈，你不無聊，那你看那書做什麽？”

    離風不理她。

    因著離炎一直拽著她的胳膊不放，離風便索性在花園裏閑逛起來。

    待會上課了，這女人鐵定就會放了她，跑去瞅男人。

    所以，她不急。

    離炎四周看了眼，林顯尚未來，上課的時辰也未到。

    她瞥了眼淡定的離風，忽然湊上臉去說道：“你整日研究男人……”

    離風腳步一頓，盯了離炎一眼，“注意你的措辭！明白的告訴你，我無意於政務，學那些沒勁兒。我來這裏，是你硬拉來的。所以，才找了本書來打發時間。”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這麽樣子說罷，你既然能將《男誡》看得進去，那對於提親成親那一套自然也該是知道點的吧？”

    離風和不遠處的林顯同時一愣。

    提親成親？她大概實際上是要問怎麽提親吧？這是成親前的必要步驟。

    林顯抬起的腳步緩緩收回，他左右兩邊看了眼，爾後便悄無聲息的後退幾步，隱在了一叢翠竹後。

    離風也慢慢勾起了嘴角。

    離炎與她接觸這麽久，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了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來。

    以往離風不是不笑，隻是她的笑，不是冷笑就是皮笑肉不笑這兩款。

    隻是，她此時這樣子帶笑的模樣怎麽看著很滲人啊？以往都說冷笑漣漣，可此刻，離炎那笑，可說是陰笑漣漣。

    離炎不由得有些後悔問那話了。

    離風問：“你到底是想問提親的事情，還是成親的事情？”

    離炎略微有些懊惱的擺擺手，“隨便吧，反正現在無事，咱們就隨便聊聊。”

    頓了下，她又說：“還是按步驟來吧。”

    “按步驟來？”離風笑了一笑，“那你就是想問提親的事情嘍？”

    離風好整以暇的等待著窺探離炎內心的隱秘之事。

    她想要向男人提親？會是誰？

    她宮裏的兩個男人，怕早已經是她的人了。這會子再搞提親那一套，不是多餘？

    不過也說不準，也許是她想要給那兩個男人一個美好的念想。

    離炎胡亂點了點頭，“成親之前必須要先提親，對吧？那，那你就先說說這個。”

    “你想問什麽？怎麽提親？有哪些注意事項？如何選日子？”

    離炎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些。反正關於提親的事情，但凡涉及到的，你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離風便慢慢道來：“提親，我們這裏稱之為納彩，即納其采擇之禮於男家，也就是指女方請媒人到男人家去提親。當然，你自己去也可以，這樣更能顯示出你的真心誠意。”

    “納彩，就是男女雙方互贈禮物。一般情況下，那些平民百姓家，提親的禮物很簡單，如女方隻須送去一把木梳、兩節頭繩、幾尺鞋布；男方回敬一雙手工百蠟底布鞋、一方手帕即可。”

    離炎立刻不滿的叫道：“原來連把木梳都可以？那他居然還嫌棄我的禮物少！”

    “哦？”離風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已經去提過親了？還被嫌棄了？你帶的什麽禮物？又向誰提的親？這事兒我竟然未聽到宮中的人傳過。”

    離炎：“……”

    離炎張了張嘴，最後，亦真亦假的囁嚅道：“……好像，好像是一籃子，一籃子雞蛋，……哦，還有，還有一塊新鮮豬肉。”

    林顯：“……”

    為何她說出的那些這麽熟悉？

    離風難得哈哈大笑出聲，“好像？還好像是一籃子雞蛋和一塊豬肉？”

    她忍不住抽出懷中的書本卷成卷兒，一下下敲在了離炎的頭上，“你提親是鬧著玩兒？居然送的什麽禮物都記不清楚了。”

    “還有那什麽雞蛋和豬肉？你是在戲弄那男人嗎？虧你想得出！”

    離炎歎了口氣，“不是還能送木梳嗎？我那禮物可比梳子值錢多了。”

    “我說過，那是平頭百姓們才這麽幹的。”

    “聽你這麽一說，我還不能這麽做？”

    “自然，講究的東西可多了。你是個皇女，身份高貴，提親的方式和彩禮肯定不同。還有，對方的身份地位不同的話，那彩禮也會有所不同的。”

    “哦，好像很麻煩啊。”

    “不麻煩，你隻要給我說你要向誰提親，我直接給你講怎麽做。”離風強忍著不露出窺視神色，口氣淡淡的說道。

    離炎一抿嘴，“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我就是隨意問問。不過，……”她自言自語道：“說不定，人家就愛木梳呢，下次換木梳試試。”

    林顯：“……”

    離風：“……”

    ******

    “柳柳見過碧落公子，您這是要出門嗎？”

    碧落一愣。

    柳柳？

    莫名聽著有點耳熟，但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碧落就將眼前這名嬌媚的男子打量了一眼，問道：“你找誰？若是來找大皇女，她不在宮中。若是找我，我並不認識你。”

    “碧落公子這話，委實不太讓人信服。”

    柳柳柔柔的笑了一笑。

    “我記得公子曾經有一張琴，叫鳳鳴，那是公子深愛之物。那琴三年前被大皇女送給了一個人，後來失落不知所蹤。但是前不久，它該是已經回到了公子手中。”

    這男人為何突然會提鳳鳴？

    離炎一直沒有將琴送給他，難道是她最近太忙了，忘了送他了？

    還是說，這個柳柳跟離炎有所交集，他今日是來索琴的？

    碧落有些焦躁，“你若不直言來意，恕在下不再奉陪！”

    柳柳一伸手，攔住了欲要離開的碧落，“公子不急，反正你是去陪女人。我來，正是要告訴公子你一件好事的。”

    “你說什麽？陪女人？”碧落神色冰冷的看著這個柳柳。

    “嗬，抱歉，碧落公子，我這人說話太直了些。是這樣的，二殿下聽聞公子這些時日去給後宮裏的貴人們彈琴助興，所以也想要邀請公子前去邀月宮撫琴。”

    “二殿下說，無論多少華服珠寶，殿下她都願意為公子奉上。若公子此後能長留她那裏，她必定……”

    “你搞錯了，我乃是與意趣相投的人切磋琴藝而已，而不是去賣藝。再說，我是大皇女的人，我與她的家人多親近親近，有何不可？你這人說話不是太直，是太蠢。”

    柳柳低頭輕笑，“哦？那跟清王日日相對，也是切磋琴藝？”

    碧落冷眼看著柳柳。

    柳柳又是一笑，“當然，這件事情要計較的人不該是我，該是大皇女才對。隻是……”

    “隻是公子這麽樣子在後宮周旋有好長些日子了吧？大皇女卻並未對你過多詢問。她是真的很放心你呢？還是根本就不在意公子啊？”

    “哦，另外，殿下讓我傳達，其實依附三殿下，真的還不如依附她。二殿下心念公子很久了，早就期盼著一親芳澤。”

    碧落不想再聽此人的胡言亂語，他關上宮門，便往後宮去了。

    柳柳在他身後輕輕說道：“碧落公子，你長得這麽美，按說，女人們都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可是，為何她就不喜歡你呢？”

    “其實，公子，我們都跟錯了人。二皇女說，大皇女喜歡的是我這樣的男人。而二皇女，她才是喜歡你這樣男人的女人。”

    碧落忍不住轉身，問道：“你什麽意思？”

    離炎真的跟這個男人有瓜葛？！

    “公子還沒有想起我是誰？三年前，你的鳳鳴去了哪兒了？正是我想要那張琴，所以，大皇女便從你手中奪了去。”

    碧落想起來了。

    刻骨銘心的那一晚，他跟個死人一般躺在離炎的床上，聽見了外麵的說話聲。

    離炎剛出房門，離月就從暗處轉了出來，舔著臉上前問道：“姐姐，那天下第一美人嚐起來的味道如何啊？”

    離炎胡亂整理著淩亂的衣裙，她身上還有**的味道。

    她一撇嘴，很是不屑的模樣，“一點情趣都沒有！他在床上就像條死魚，動也不動，還一聲不吭，簡直無趣之極！明明是件很暢快的事情，他卻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令我看著就心煩。”

    “與你前幾日送給我的那個柳柳一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別。長得美有什麽用？還是柳柳會討我歡心啊。”

    “柳柳在床上花樣百出，情趣無限。噢，說起柳柳，正好，我已經給他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張鳳鳴琴。這會兒我就給他送過去，順便再與他親近親近。”

    離月諂笑，“姐姐可真會疼人啊。不過姐姐，今晚這第一美人的事兒，你可要小心點別讓雲夢哥哥知道了啊，否則他肯定會生氣哦。”

    “你別提他！”離炎不耐煩的喝道，“那條隻會黏著我的狗也無趣得很，令我煩不勝煩。他也就一個好處，便是聽話！要不是父親強逼我與他定親，我早將他踢開了。”

    ……

    那個時候，她的確最寵愛的男人就是這個柳柳，連他都比不上他。

    三年過後，柳柳跟當年一樣美貌，年輕。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這三年該是比他兄弟倆過得滋潤得多。

    碧落又向柳柳仔細看去。

    這男人不過就是眉眼嬌媚點，身子骨柔軟點，說話細聲點，難道這樣的男人就是那個女人喜歡的類型嗎？

    可他眼神閃爍，恬不知恥，在兩個女人之間徘徊，她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男人？

    這男人不過就是個貪生怕死，貪慕榮華富貴之輩，她怎麽能喜歡上這樣的男人？！

    ……

    離炎，你還記得嗎？你當年對他最好，可是你病了，他卻不願服侍你。

    離炎，三年後，你要是再喜歡上他，那你真的很讓我失望呢。

    “那麽，你今日來的真正目的呢？來炫耀當年的事情的？”碧落冷冷問道。

    柳柳不再笑，臉上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那有點像是認命般的淒楚，又好像是無可奈何的麻木神情。

    “不過是來傳達一下二皇女的意思罷了。她喜歡你，你跟著她，比跟著大皇女好多了。碧落公子若不願意，也許，也許……”

    “也許便重蹈覆轍？”碧落隱有怒氣，“你們以為離炎還是三年前的離炎？她還會愚蠢的受你們狼狽為奸的愚弄？！”

    “哎---，公子，如今的情況已不同。你該知道，我手中有小寶，那是她唯一的子息。所以，我和小寶遲早會回到她身邊的。為了小寶，我也不會再跟二皇女有來往。我若回來，你勢必……你我該是水火不容。”

    “大皇女又不喜歡你這個性子，我是好心，才多嘴勸你一勸。你跟著二皇女，以後的生活會過得很好，莫說王妃，側妃一定會有你的位置的。”

    碧落不再與這個男人廢話，轉身就拂袖離去。

    “三年我都熬過來了，我還怕以後的生活會比那三年更糟？”

    離炎似乎還未想起柳柳和那個孩子，她想起了會怎麽樣呢?

    不過，離炎已經見過柳柳了，那次她從鳳鸞宮回來就曾說過。聽柳柳今日這語氣，離炎應該並未像三年前那樣喜歡上他。

    但願，女人，你真的不一樣了。